一百三十三 全军都如此期待雨亭,又置我于何地?
赵作良这话一出口,赵开山就极为惊讶地看着他。 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他年轻时就相当信任的族叔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族叔怎么也倒向苏咏霖了? 我身边还有多少人倒向苏咏霖了? 他的心顿时就拔凉拔凉的,感觉一切信任顿时就离他远去了。 不过赵作良的话没有说完。 “就眼下来看,苏将军什么时候来,并不是关键的问题,眼下大军新败,军心不稳,让全军知道苏将军一定会来,这才是最关键的。” 赵作良不声不响的为赵开山点明了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所在。 赵开山听了这句话,眉头一皱,而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对啊,眼下最关键的问题并不是苏咏霖来不来的问题,而是军心能否稳定住的问题。 眼下,光复军军心不稳! 大战落败,光复军被打回原形,很多人都重新认识到了自己只是一个小瘪三的事实,面对凶神恶煞的金军,他们重新找回了原先的恐惧,一度拥有的睥睨天下的气势没了。 恐惧对手是个很糟糕的事情,这个时候要是金兵主动攻击,他们能否扛住还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军心不稳,兵无斗志,一旦金兵攻击势头增强,真的很难说光复军能不能扛住这次进攻。 这个时候,撒钱不好使,李啸也撑不起场面。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赵开山也不得不承认,眼下整个光复军团体里能撑起场面的只有打了胜仗的苏咏霖,只有他有足够的威望让所有人相信他可以打败金人,稳住局势。 而且苏咏霖来不来是其次的,重要的是大家是否相信他会来。 只要让士兵们相信苏咏霖正在赶来的路上,哪怕他没那么快赶来,那么无论金军发起怎样的攻击,光复军至少敢于据城死守,等待苏咏霖的到来。 有个念想,吊住一口气。 这才是关键所在啊。 赵开山看了看赵作良,顿时感觉姜还是老的辣,果然还是赵家老人最值得依靠。 于是赵开山点了点头,收起心中小情绪。 “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好,那就派人联系骠骑将军,请他立刻率兵南下来援。” 赵开山做出了这个决定,并且派人绕路去泰安州找苏咏霖,并且立刻把这个消息传扬出去。 果不其然,军营里的小瘪三们瞬间有了主心骨似的,一个两个不再说那些要死要死之类的丧气话,而是充满了对未来的信心。 说着【只要苏将军来了,一切都会变好】 或者是【胜捷军是最能打的军队了,几千人就把金贼两万人给歼灭了】。 亦或是【苏将军就是天神下凡,我听说他一招手就能引来天雷,把金贼都给劈死】。 种种匪夷所思的流言听起来有点滑稽,但是细细想来,这的确是稳住军心的关键,光复军重新有了希望,不再轻言失败、死亡。 这话落到赵开山的耳朵里,一开始是高兴,感觉军队士气的问题解决了,不会轻而易举被击败了。 紧接着就又感到不开心了。 这个时候他身边没有其他人,只有赵作良跟着,在自家老人面前,说些心里话倒也不担心被外人听了去,毕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 “全军都如此期待雨亭,又置我于何地?” 看着赵开山一脸闷闷不乐的表情,赵作良心里也泛起嘀咕,感觉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赵开山实在是有点心胸不太宽阔,不太能容人。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苏咏霖能打那是事实,你一个做领帅的接受这个事实真的很难吗? 就算赵作良从来不怎么喜欢苏咏霖这个南宋来的私盐贩子,但是也并不否认苏咏霖所部做为光复军最强战力的地位以及他坚决反金的立场。 但是赵作良也不是不能理解赵开山的情绪。 毕竟之前那档子事儿让苏咏霖和赵开山曾经称兄道弟的感情出现了裂痕,和孙子义之间更是濒临翻脸。 现在被赶走的苏咏霖打了打胜仗,而政治斗争的“胜利者”赵开山却打了败仗。 大家都在造反,造反最重要的肯定是军功,军功不如人,大家就不会相信你有带领大家走向光明的能力。 这还做什么领帅? 赵开山的情绪源于此。 赵作良叹了口气,缓缓开导着赵开山。 “开山啊,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但是你更要知道眼下的局面容不得咱们有他想,眼下这个情况,苏雨亭不来,很难破局。” 赵开山低着头,满腹怨气。 “我知道,我就是……不舒服。” “何必呢?你才是领帅。” “可众人都期待雨亭,不期待我,明明我才是领帅……” 看着赵开山一脸怨妇的模样,赵作良顿时感觉有些无语。 你想让别人期待你,你倒是带兵出去打个胜仗啊! 胜仗打不了还在这里埋怨能打胜仗的人…… 这话以赵作良的情商肯定不会说出口,所以思虑片刻,赵作良只能和稀泥。 “苏雨亭善战,这却也是好事,至少可以对附金贼,金贼可就在咱们眼前,准备要咱们的命,这时候不依靠苏雨亭还依靠谁呢?” 赵开山左思右想,感觉赵作良说的的确也有道理,于是深深的叹息一阵。 “为何我没有能征善战的心腹呢?” 赵作良对此默然无语。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古人都知道的道理,赵开山难道会不知道吗? 上天送了一个苏咏霖给他,他却没有把握住,还主动把苏咏霖往外推。 现在可好,问题大了。 等苏咏霖来了,把金兵打败了,威望更高,所有人都指着苏咏霖的军事才能活命,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赵作良没有把这样的问题问出来,现在问出来,纯粹是在给赵开山添堵,这样的事情赵作良不做。 可是这终究是要面对的事情。 赵开山陷入苦闷的情绪之中。 而与此同时,术虎思济的情绪却非常高昂。 他一战打崩了光复军的士气,现在光复军只是一群缩头乌龟罢了,根本不值得担忧,但是尽管如此,他们龟缩在营寨、城池里,拦住金军的去路,那也是个麻烦。 要趁早解决掉,把光复军的主力打掉,那么山东东路的平定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通过对俘获的光复军军官、士兵严格且残酷的审讯,术虎思济确定了对面就是光复军主力,是光复军的首脑赵开山统领的军队。 所以说,只要打败这支军队,把它吃掉,顺便把贼首赵开山干掉,那么这场叛乱就结束了。 看到了活命的希望,术虎思济整个人都亢奋起来了,甚至感觉自己明天就可以终结这场战争。 唐括布林因为老对头乌古论济格立了功,感到不满和紧迫感,于是也想立功,就向术虎思济提出建议。 “既然贼军一战已经被咱们打破了胆,肯定不敢再次出战,如此大好时机,何不用劝降之策呢?” “劝降?” 术虎思济皱起了眉头。 “正是,统军使大可以给贼军发布通告,说此战只诛首恶赵开山及其族人,并不会诛连到其余贼众,只要放下武器放弃造反,那么大金国可以宽恕他们无知之罪,允许他们回到原先的正常生活之中。” 唐括布林缓缓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术虎思济沉默了一会儿。 “贼众造反,不仅是无知愚民,主要还是那些汉人地主乡绅,他们造反更为可怕,也能带动更多人,这帮人也都要宽恕吗?山东东路之乱,猛安谋克户损失惨重,就这样放过他们,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