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半日（上）
跟着赵娴左拐右拐，方云见识到了皇宫的宏伟，更见识到了洞天应用到了极致的技术。 半扇假山是一个门户，灵水从里面流淌出来，蜿蜒构景，里面跟清泉洞天或许差不多， 某处园中，更有一云雾缭绕的花亭，四散的天地之力，让整个小园都更显生机。 赵娴的宫殿，就叫尚阳宫，宫内太监宫女不少，更令人惊奇的是，有个房间叫十方天地，一间房子装了十个洞天，有个宫女开门的时候，方云看了一眼，差点没瞎了。 洞天光幕映照的各色光彩，让那个房间炫目的有些过头了。 小富婆之所以有钱，不是没道理的，她一人独占十个洞天，至少产出十种资源，外面的二流小宗，往往都只有一把小型洞天罢了。 “林姐姐呢？她没跟你一起吗？” 赵娴有些期待的开口，方云正好找话题牵头，闻言就说道： “听说妖族来了不少，她去外面看看情况了。” 赵娴闻言面带愁色： “是啊，今年来了许多大妖……” 妖族，向来是悬在人心头的一把刀，都是天地生灵，妖族强压人类何止一头。 沉重的话题一下子让周围沉默下来，赵娴的贴身丫鬟小雉，看了一下场面，不由缓解一下，玩笑着说： “没事的，有护城大阵，他们攻击不进来。” 赵娴也笑了笑： “对，父皇他已经调兵过来了，明日便到。” 她看了一眼方云点头的样子，幽幽一叹： “本想，等你们来的时候，带你们来这阳城逛逛， 外城有一颗三生树，东边有个飞仙台，南辅城还有十里天河，都是情切盛景，可是现在不太方便了……” 那个去十方天地房间的宫女带着一队人走了上来，摆上金杯玉盏，佳肴琼浆，看着丰盛，赵娴对方云示意了一下： “尝尝吧，想不到你是天机阁的人，原本我这许多好吃的，想来天机阁也不缺。哎……” 赵娴至今记得方云当初，为了一顿饭，趴在墙头上的样子。 “我不是天机阁的，只是替他们参赛。” 方云也不客气，富婆小公主看样子并不介意自己是梁国人，来参加她赵国的比试。 见她邀请，就拧了个不知道是什么腿肉的肘子啃了起来，他对这小富婆身边御厨的厨艺，记忆犹新，回味无穷。 “不是天机阁的人啊？那他们怎么会……” 赵娴惊讶了一下，眼神终于灵动了一点，看样子在思考，不过大势搏争，天机阁也是实在找不到人，方云要不是看过密信，也不太清楚原因，更别说她了。 “难道是他们要把你们收进天机阁吗？天机阁也挺好的，父皇还问我愿不愿意嫁过去，哎……” 方云回想一下，觉得他们应该没有招揽自己的意思，闻言也是讶异，看样子这个群英会目的挺多的啊。 但赵娴，她目前这个样子，真的适合再谈婚论嫁吗？ 随着她出声之后，当着方云的面，就开始了走神，眼神空洞了起来，方云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是身体不舒服吗？” 说话，才能引得赵娴凝神休息，她刚笑了笑，想开口什么，一旁的小雉却气愤的先说了起来： “都是那个和尚害得，公主整日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圈，太医说需要静养，越养身体越不好了起来！” 说着，她目光隐泪，赵娴佯装生气的打了一下她，不满说道： “别瞎说，我只是最近身体不舒服，他修他的佛去，我堂堂一个公主，还能找不到郎君？” 这种佯装倔强的样子，反而更让方云沉默，赵娴虽然这样说的，可她手上有一串精心打造的留影珠，方云都到六品了，略微一凝神，就能看到留影珠的画面： 白衣僧袍的度法，面容沉静，眉峰坚毅，一副天生的好皮相， 赵娴的样子则是灵巧动人，目蕴神采。 二人或在佛像讲禅，或在雪地里施粥，或在一个冠盖天影的树下对视，或在山巅星河璀璨的穹空下并肩。 一串留影珠，最后压在腕底一颗，画面却是一个半开的锦盒，里面盛放这一个簪钗。 感情的事，勉强不来。 听小雉言说的样子，渡法应该是明确的拒绝了赵娴，让他下定决心的，或许是寺中老僧给他进行了灌体传承。 赵娴的意思却是，她也没想法再去找渡法了。 她毕竟是一位公主，地位崇高，拉下脸去纠缠明确拒绝的人，相当于在践踏她的自尊。 “也不知道那首诗，他看了没有，若是渡法真的绝情，何苦耗费心力，把赵娴身上这些念力，净化的如此纯净……” 方云心里闪过念头，最终只是怅然一叹，世间诸般事，九成不由人，他们之前若是从未相遇过，许是最好的结局。 赵娴很快强撑起来笑意，只是笑着比哭还难看，满桌佳肴在她嘴里味同嚼蜡，方云试着说一点有趣的事，想让她心情好点，不过效果不大。 “方云，明天你们都去参加比试，林姐姐也会去吗？” 赵娴随意吃了两口，就不吃了，转问起自家媳妇，方云点头： “她到时候跟我一起。” “那我明天也去看看吧，本来皇兄叫我去了好几次，我都不想去，早知道就早点过去了，好久没见你们了呢。” 赵娴这次的笑意不是强撑着的了，看得出来，她挺喜欢林妙玉的，有的人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就是能成为朋友。 赵娴朋友不多，她很珍惜这个偶然遇到的，不一般的朋友。 小雉在一旁，眉间有些担忧： “公主，明日……明日他也会被邀请去做法事，……比赛结束后，方公子会带着林姑娘来看你的，我们别去了吧……” 她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劝说赵娴，不想再让自家公主和那个令她伤心的男人见面。 方云觉得明日定要发生大事，那里很危险，也点头表示同意，言说道： “是的，没啥好看的，等比赛结束，我跟妙玉再来看看你吧。” 赵娴略微摇头： “没事，我不喜欢他了，他做他的法事，我干我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语气坚定，只是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带着留影珠的手腕，又小心翼翼，怕把它们弄碎。 方云见她已经做了决定，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说道： “尚阳公主，你明天去入会，叫太子多带点高手，你自己也多带点！” “你怎么突然客气起来，叫我尚阳就行了，高手，是三品吗？” 见方云点头，赵娴则道： “三品的大尊都被调去面对大妖了，不过内城之中，我们不会出事的。你还不知道吧？我有护城大阵护身呢。” “不，如果没有三品保护，尚阳，你最好还是别去了！” 方云瞥了瞥她腰间一方玲珑精致的印信，面色严肃。 “是要发生什么事吗？” 赵娴意识到问题了，方云不客气的语气，让她察觉到了一点别样的意味。 “我们跟长生会结仇了，意外得知，长生会有个三五老，目标是你们的印信，我想请你帮个忙，帮我联系太子，还有……” 赵娴听的眼睛瞪得很大，皇家公主的风范一下子就凛冽了起来，止住了方云的话语，挥手让小雉把所有宫女太监都赶出去后，才示意方云继续。 “我想杀了他，……” 方云杀气腾腾，赵娴本来有些黄瘦的脸色浮现一丝潮红： “晚上，我让皇兄在我府邸那边等你？” “好！” …… 方云一行人离开的那处朝会大殿，此刻比方云见过的纷纷攘攘场面，还要热闹，吵的跟要打起来似的， 有人要延期比试，调动全部力量应对砀山君的压境，有人反驳说不可，朝廷不能失信。 有人说新调之兵已经将要到来，妖族不足为虑，又有人挑起来话头，言说北境梁国兵锋肆虐，要反击回去。 朝会乱如牛毛，几尊三品却老神在在，跟梦游似的，没想到话头就转到了他们头上，正上方的君王请他们出手相助，去外城打打妖族，好处是给够了，几个三品却都不太乐意。 开玩笑，那是妖君啊，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真当是寻常三品妖怪？就是寻常三品大妖，能胜的也不多啊。 “陛下，我们天机阁愿意出手，只不过，掌门言说，要是没有天机盘，也有力未遂啊……” 孙天喜拱手开口，最上方的赵国皇帝在帝冕下看不清楚神色，良久，他朗声一笑： “孙长老，这说的哪里话，若是你们需要，早早言说一声，朕派人给你们送过去就是。” “那便多谢陛下了，北境梁兵，十日之间必将退兵！” “好！” 君王朗声，跟他达成了交易。 …… 方云离开的那处青云殿之前的花园后，许自蒿独自一人站着，有些孤零零的，不过他跟孙天喜一样，摆足了派头，挺着瘦下来许多的肚子，负手而立，表情倨傲。 只是倨傲的表情之下，是忍不住嘀咕的心思： “方云那家伙怎么搭上尚阳公主了，难道这公主看上他了？不会吧，林姑娘岂不削他？” 与许自蒿相对的十几个人，则是感慨天机阁是真的豪横，一个弟子镇住自己一群人，另一个弟子直接去赴公主宴请了。 心里，对方云更重视了几分，甚至隐隐把重心，都放在了方云身上。 天机阁有压力，他们更有压力，对面可是前朝唯一留下来的神宗！直到现在，还地位超然。 面对天机阁，大部分人，抱着的都是挑战的心态。 几个散修，多打量一会，甚至都感觉有些紧张。 随着日上杆头，他们才被邀请进青云殿赴宴，只是有个桌子空了下来，让对仪整齐的摆宴不那么规整。 宫女起舞，丝竹管弦，赵国朝廷给他们的待遇还不错， 这种迥异与江湖的招待让很多人也大开眼界，出去后，说不定会成为许多人一辈子的谈资。 就是现在，田音儿的那个同门老头，也发散着不应该出现在老年人身上的亢奋，激动的喝着酒，跟礼官不停的客套着。 他旁边的田乐儿则是稳重的多，身为仅存的几个女修，气质远超温采行二女，此刻一双眼睛不住的看着那个空缺的位置，心里远不似表面那么平静。 她家妹妹，晚自己几天到达阳城后，天天在自己的耳边唠叨，都唠叨出茧子了，每次比赛结束后，都会说两句： “姐姐，你这对手不行，要是那个方公子，打他只要一招。” “姐姐，姜奇还可以啊，可惜实力虽强，却没那方公子有阳刚之气。” “姐姐，宗吾长老跟你联手，好厉害啊，不过要是碰到方公子……” 终于，脾气很好的田音儿再也忍不住了，胖揍了自家妹妹一顿，打的田乐儿嗷嗷直叫，在姐姐的胁迫下详细的描述了一下她口中的方公子长啥样。 今天早上见到方云后，不由觉得，越看越像，他好像就是自己妹妹口中天天念叨的那个方公子？ 正好他也姓方。 田音儿无形之中，消除了一点挑战的敌意，增加了一点探究的善意。 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就是救了自己妹妹的那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