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鬼蜮
夏日的风在树林里静静吹拂，方云静静走着，不是不想飞行，而且照顾身后，那些常人都看不到的人。 “光和影之间的变化，是最能迷惑眼睛，五品之前，没有神识，缴获的《影法》和我教给你们的《青烟决》，一定要学会灵活运用，五品以后，面对神识查探，要在运用这些术法的基础上，同时将我改过的敛息术用上……” 方云培养着他们，能亲自跟着方云的，在方云看来，天赋，心性，每个都很不错， 他们轮值过后，还能传授给其他人，这也是长生会面对方云追杀调查，躲躲藏藏的原因，实在是太防不胜防了。 面前空无一人，感应都察觉不到，结果真撞上去，反而真能撞上人，影阁还留个影子，到方云这直接化为无形，他们有好几个三品，被云甲兵杀到后都蒙了。 方云背后出现七八个人影，最少都是六品，全部露出来身影后，就能看到他们身着统一的黑色制式长衫，腰间有一独特的玉佩，如双环交错。 有人沉思，有人传音讨论，最前方一个人四品修为，气势不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来一块方方正正的玉符，闭眼感受了一下，快步走到方云旁边，低声道： “宗主，黑崖那边摘云楼放出风了，选花魁从明天开始。” “查到它暗中控制的人是哪个势力了吗？” 方云迈步走着，没有停顿， 五年后，从京城四通八达，到达各地的官道大都废弃，只有几条路可以向南向北，原本博望山到京城之间的路，旁边有一座灰雾，相当于断绝了往来，大部分人无法直接过去，绕路非常远，甚至得经过别的州。 这也是朝廷掌控能力弱起来的原因。 他闻言后继续回复： “没有，秘卫队里含姑姑已经亲自出马了，她说一天之内就会给宗主确切消息，弟子猜测，或许跟上魔宗有关，只有他们敢和我们耍手段，或许就是他们和长生会有关联！” 方云让跟着香灵的那个秘卫队，其实构成很复杂，而且大部分还都是女子， 一部分是异变降临之后，菏源泽里那个开青楼的老板娘含姑姑，带着手下过来投奔， 另一部分说起来跟香灵也有关系，原来香生派的许多弟子，暗中找机会接触了一下她，还想用宗门情意劝她趁着大乱，逃离方云的魔爪，重建香生派，结果被香灵反过来劝说，加入了化玄宗里。 香灵背叛基本没有可能，已经到了二品的她，更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一道灵约，将自己完完全全的绑在了他的身边，方云死了，她立刻就会死去，别说逃离他的魔爪了，就是方云真让她去暖床，香灵也抗拒不了。 跟方云待在一起时间长了，比林妙玉配伴的时间还长，她已经不想离开方云了，谁说都不好使。 当然，一定程度上，那种强烈的撕裂感，让香灵已经一两百年没对香生派弟子有什么感情基础了， 这朵小花花之所以还愿意从中运作，接收下那一部分弟子，也是因为本性良善，不忍见他们流落到黑暗的乱世中。 尽管已经过去了五年，依旧能看到当初的动乱，途径一个小镇，这里空无一人，镇中心有个水井，旁边还掉着一个已经失去浆泽，干枯发瘪的爻瓢。 干枯的血迹已经发黄，变淡，微不可察，被时光冲刷的浅淡。 不过，也有有暗淡的血痕，似乎是几个月前所留。 方云双手抬了了下腿间的摆布，施施然坐到了井槛上。 这里已经距离云玉坊所在二百余里，走了一天一夜，可以让他们休息下。 一个手下从感应中显露身影，低声说了一句：“宗主，前方有一支悍匪，正往这里赶来。” 方云不仅后面有人，前面也有好几个在探路，尽管神识一开能，覆盖几千里的范围，但方云这样做也是为了锻炼他们。 闻言后他点了点头，只是稍微一抬眼就能看到三十里外，一队人正在往这边狂奔，前方还跑着俩六品修为的散修， 本以为是一场追杀，结果又看到了更后面，有个怪物在追杀他们。 “你们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明天晚上我们就要到京城了。” 方云抬眼后继续说着，还看向了右边肉眼看去，空无一人的地方： “段子安，不用那么紧张，该干啥干啥，你看他们，跟我时间长了，都知道的。” 那里出现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上唇一层青色的胡子，是五年来时光的变化，他拘谨的立正站着，第一次作为查虞堂的人出来跟方云，很难不紧张。 随着方云让他们休息的话一开口，他周身附近立刻显露出十来个身影，包括前方探查的人也回来了，一个比较粗壮的汉子哈哈大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不要这么紧张，往后跟宗主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他老人家很和善的，来来来，我昨天烤的兔子，分你个兔腿。” 周围人也一声哄笑，有上来搂着他肩膀的，有打趣他有没有找道侣双休的， 渐渐的他们聚在了一团，在方云大概十几米的地方聊着天，段子安也在这样的氛围中逐渐轻松了下来，目光中有尊敬和小心的看了方云一眼，小声道： “再往前就是怪物活动范围了，宗主他看样子要一直走官道吗？官道那一段和灰雾只有一里半路啊！我怕……” “怕什么，不用这么小声，用贾长老的话说，宗主的眼睛看到的都是整个天下，我们这些修为，你不跟他说话，他是不会关注你的，就像你会去关注毛虫说话吗？” 分他兔子腿的人声音不小的说着，还拍了拍他的肩膀，段子安看了一眼静静坐着的方云，见他果然没有往这边看的样子，声音也不再特意压低，还听到了对面另一个同门说道： “灰雾外一里之内，才是受到影响之地，这还是我们传出去的消息。你怕什么！ 就是真进到那一里之内了，回宗也能在去浊池里泡泡，放心好了，宗主他老人家，你无法想象有多强，那灰雾里的怪物，都……” 话没说完，便听到了阵阵马蹄声。 “我不老啊，其实我还在奔三的路上，为啥他们都叫我老人家……” 方云淡淡的惆怅。 他也在吃东西，不过吃的和别人不一样，香灵特意给他调配的花蜜，现在方云感觉是真离不开小花花了，主要是这花蜜真的很香，味蕾上的香。 作为一个吃货，没东西吃真的很让人惆怅。 以前大部分时间，方云确实是不看自己手下的，因为正常状态下，看他们犹如看一幕幕严重失帧的画面，他们动作太慢了，不强行压制自己，就会有一种强烈的撕裂感。 所幸的是，昨天，随着银岚带来的阴之本源彻底容纳，方云有了一种道法自然的感觉。 撕裂感已经逐渐消失，当自己看他们时，自动就调整到和他们一样缓慢的状态， 当自己收回感知时，又会回归到自己极速的状态。 所以，昨天，方云才会离开他几乎几个月，或者一两年都不动一下的化玄宗内部山顶，去云玉坊逛了逛。 阵阵声音传来后，第一个跑到镇子上的，是两个六品修为的汉子，其中一个来到这里后，高兴的大叫一句： “吴家镇！到了这里就出了它活动范围了，哈哈哈……” 笑声猛一停顿，他马速很快，说着话就来到了镇子正中间，看到一个坐在井边上的年轻人，正目光凝视着下方，似乎脚边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方云不是让他声音停顿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因为，那白衣青年外十几步之外，坐着一圈黑袍人，同时将目光看了过来。 “咕嘟。” 他咽了一口唾沫，一下子看到十几道明亮且带走压迫性的目光。 “闭上你的嘴，别吵吵。” 他旁边的同伴也吓了一跳，立刻低声说了一句，两人当即勒马停步，见对方收回了目光，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极为小心的绕开对方。 骤然碰到陌生人，生存的法则教会了人们，第一件事就是要保持远离。 连方云都不经意之间，受到了浅层次的污染，无数灰雾携带实质化的污染降临，侥幸逃离的人，有多少会被浅层次污染影响心智，可想而知。 有的时候，他们会无缘无故的攻击任何视野中见到的活物，遇到陌生人第一件事就是远离，一是为了避免被对方攻击，二也是为了不被别人当成会变成疯子，因警戒而杀掉。 城池，现在极难进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谁也不知道放进来的，在荒郊野地里的人，会不会是那种“疯子”。 同样的，各种聚集之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很排外，进去要交很大的代价。 但是好不容易进去了，更糟心的是，进去后也不是多安全， 因为“发疯”之前根本看不出对方正不正常，有时候吃着饭，睡着觉，就被莫名其妙的人疯狂攻击，滋味并不好受。 所以，在荒郊野地见到的人，极难见到独行者，至少要两个能相互信任的人，相互守着。 所以，五年来云玉坊内没有发生过一起攻击性事件，没有一个疯子能进去，便隐隐成为了许多人梦寐以求，想进去的地方。 没人喜欢动乱，那里别的好处不说，起码……安定。 更有传闻，称云玉坊能解决这种不知怎么回事就发疯的“疯病”， 当然，朝廷的城池，白莲圣教的城池，或者有大尊的据地，也能解决。 可那代价根本不是自己能付得起，与之相比，云玉坊那边，只要被持有玉符的人邀请，就能进去， 只要能进去，就绝对不会再发疯，江湖行走，只要说上一句自己去过云玉坊，那立马就等于给自己站住了一个不会发疯的“正常人”跟脚， 江湖地位陡然就上升了一点，讨婆娘，找双修之人，都比别的人有优势。 一些小地方，甚至还会因为这件事，来判断让不让人进去。 这两个人就是去过云玉坊的，因为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他们勒马之后，小心翼翼的从旁边经过，为了防止被突然攻击，那个沉稳一点的汉子掏出来一个白莹莹的，水滴一样的小吊坠： “各位兄弟，我们曾被朋友邀请进过云玉坊，有这玉坠为证，后面有一个五品怪物，刚才贸然冲撞之处，还望海涵。” 没人说话，这群跟着方云的人有意锻炼一下段子安，领头的经常和方云交流的那个，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段，你去看看。” 段子安点了点头，上前拱了一下手：“无妨，各位请便，但不要靠近我们二十步之内。” 他刚说完，后面马蹄声滚滚而来，穿的千奇百怪的一队千人左右的匪徒，在领头的人带着观意图加持下，飞奔而来，地面都震动了几分。 领头的一个人，来到这里后也哈哈大笑：“娘的，这是吴家镇，可算出来了，弟兄们，冲过去！” 人马汇聚到镇子上，一下让这个鬼蜮一般的无人小镇，骤然热闹了起来。 当然，鬼蜮里，肯定是有鬼的，就在方云屁股下的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