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嗤笑
“虽然没打算在雨顺城逗留,不过既然都收了林耿忠的物什,还是再多待一阵子吧,不然与吃俏食的无赖何异?”唐江生将三枚锦囊验查完毕后,便开始琢磨起是北上还是南下,“论道义,此行目的就是向百里卿许负荆请罪,而我现在所在的雨顺城正在卫国东南平原,南下更为方便;但若论情义,眼下尽管还没法完全确认那王襄冀就是我大师兄,可也没法放任不管,只是此人在北地蛰伏数百年,修为、城府皆是深不可测,以我现阶段的实力,掉头北上怕是举步维艰呐。” 说实话,唐江生眼下是有点左右为难的,理智告诉他应该先南下,后北上,这样既省时又省力,两头都不耽误,但感情却驱使他暂缓寻觅百里卿许一事,先行调查王襄冀及当年鬼族发兵南下的来龙去脉。 唐江生不是冲动莽撞之人,北方鬼域之危险,中原诸国不说谈鬼色变,但这些年对北地的监视和封锁却是一刻也未曾间断,既然北地鬼族之根基未被动摇,而与中原诸国又互有胜负,那么两方之间迟早都会再兴一场大战!他可不想被扣上一个莫须有的“引战者”之名。 至于南疆之地,虽有窥伺中原之野心,但多年来纷乱不断,战火不歇,无法拧成一股绳,便是连吴国的门户都敲不开,暂不足为惧。 “这么想来,中原诸国之威胁还是出在北地鬼族吗……” 唐江生放下手中竹简,情不自禁地轻点桌案,“嗒嗒嗒”的响音虽然并不嘈杂,但不知为何,越听却越是让人心烦意乱!而且唐江生敲击的节奏非常奇怪,有时三长一短,有时三短一长,有时三长两短,有时两短三长,待到最后,听在耳中竟莫名其妙地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不对劲,还是不对劲!曰,心怀吞吐天下之志者,莫行常事;各家兵书亦云,兵者,诡道也……如此说来,表面上越是毫无破绽的推衍,实际上却越是容易被对方把握住思维逻辑,几次三番后,说不定连已然入套都毫无察觉!王襄冀,你究竟想干什么?” 唐江生的脑海中仿佛有一层阴云笼罩其上,越是想拨开乌云见明月,便越会被那沉重可怖的阴翳压的喘不过气来——要说真就一点头绪都没有也就罢了,可偏偏唐江生直感觉自己已然触摸到乌云之后的那抹光亮!虽然细若游丝,但却的的确确存在,就差一个契机而已! “师父你没事吧?怎的脑袋上都在冒白汽?”就在唐江生拼尽全力想要冲破战争阴云对他的层层阻挠时,百里颜九忽然不合时宜地拿手掌按住了他的额头,冰凉的体感瞬间让唐江生脑海中所有拼凑出的线索都烟消云散,“好像有没有感冒的迹象……师父你是不是饿啦?” 说真的,若非唐江生目前已经极为信任百里颜九,光凭她在这关键时刻打断其思路这一条,就够唐江生将她划入黑名单里,甚至与通敌叛国的奸细联系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可百里颜九之二,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所以唐江生只是将其手掌拂开,神色略有些疲敝倦怠。 “坐那儿……雏凤泣血膏吸收完了?可感觉身体有何异样?” “这个……不敢瞒师父,颜九初期吸收时还觉着浑身燥热难耐,仿佛下一刻就要浴火涅槃、翱翔九天,可待到最后却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就跟没吃似的!师父,这个‘雏凤泣血膏’,你吃过吗?” 百里颜九表现地极为乖巧懂事,于桌案前端端正正地坐下,眼见唐江生的茶盏空了,有麻溜地给唐江生端茶送水,然后才认真求教。 “没感觉就对了,等你有感觉的时候……嗯……最好一辈子都别有感觉。”唐江生有些欲言又止,眼下还没回过神来,注意力也没有完全过渡到百里颜九这边,即便咂摸着提神的茶水,脑子里的那种连贯性也没法再串起来,真就被百里颜九给硬生生整没了,“死战的时候觉得度刻如年,清闲的时候又如白驹过隙,好像被谁耍了似的。” 听着这话,百里颜九原本再给唐江生续上一杯,可眼见唐江生手握一方茶盏瞭望苍穹,双眼无神,表情呆滞的模样,百里颜九便知道,她的师父又在琢磨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儿了,而且眼下还没多少闲工夫搭理她——然而百里颜九并未因此埋怨唐江生,在她看来,做弟子的不仅要学艺学德,还要懂得在师父忧心忡忡时替其排忧解难,往日里她已然从唐江生那里学到了不少冬日菜肴,是时候学以致用了。 趁着唐江生注意力没在自己这边的当口,百里颜九偷偷摸摸地就离开了唐江生的视线,蹑手蹑脚地往院落外行去,尽管没走几步路就被之前的老管家截住,不过唐江生还真没发现百里颜九已经不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各种断断续续的思绪又慢慢拼接到了一块儿。 “假设王襄冀真的已经叛国投敌,那他所思所想一定是想方设法壮大北地鬼族的实力——然,北地地境偏远,物产稀缺,灵力匮乏,中原诸国又对其常年封锁,几百年前虞山一战,撤军败退的鬼族可谓伤筋断骨!就算这几百年的时间已经恢复了不少元气,可要突破虞山、宁国、卫国、晋国、周国的五道重封锁线,只怕比登天还难!” 唐江生心中不断对比着双方之间的战力军备,这仗还没打起来,他就已经在脑海里开始想东想西了,真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思。 “鬼族兵锋锐不可当,天下皆知!若是王襄冀再兵出奇招,封锁线被撕开缺口也并非毫无可能!只是就饶是如此,中原诸国地大物博,北地鬼族亦不可能一口气全部吃下!只要仍有国土握在手中,便能依靠纵深防御消灭其有生力量,开辟敌后战场想来也是可行之策,日积月累之下,积小胜为大胜,届时攻守逆转,胜负便未可知也……” 唐江生再次进入状态,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张庞大的地图,而他就坐在这头排兵布阵——地图另一头的阴影里坐着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师兄”,虽然无声无息,不言不语,但给他的压力,却直如洪水猛兽般凶猛异常! “嘻——嘻——嘻!” 唐江生一个机灵醒将过来,随即茫然四顾,却是连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那声让人心惊胆颤的嗤笑,莫非是幻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