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托剑
整个军帐之中弥漫着紧张压抑的氛围,而这种氛围的发酵不仅来源于吴登堂粗重可怖的喘息声,还在于在场的列位将领——他们相信,这是一个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此吴登堂最“体面”的做法就是原地自我了断,如此还能以死明志!不用继续受百里武荣折辱。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吴登堂不仅没有如他们猜想的那般行动,反而浑身不断蒸腾散发着滚滚白汽,就像一个烧开的水壶似的!若不赶紧扬汤止沸或是釜底抽薪,待“水壶”爆炸后,溅射开来的热水只怕会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烫伤!除了拥有仙迎修为的百里武荣…… 然而百里武荣不但没有任何阻止其暴走的意思,反而松开了钳住吴登堂肩胛的手爪,姿态悠然自得仿佛自成天地,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般格格不入,但却无一人敢非议责难!这,就是强者的余裕! “总座方才所言‘狩魂队’一事,或可当真?”吴登堂的喉咙里喷着明灭可现的烟火,裸露在外的皮肤烧的跟炭木一般颜色——这句问话与其说是在向百里武荣求证,倒不如说是对上位者发起的一种挑战,“军中无戏言,吴某贱命一条,早已自献于军座,根本死不足惜!可是我那些兵!吴某得为他们要一个信物!一个可以归家的信物!” 是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吴登堂的心已经死了,从白狼军中军被破,军座白轻许战败失踪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死了!这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可是他还有兵!他的身份依旧是白轻许的白狼卫!不管是军修军卒,他们的使命都是保家卫国!他吴登堂纵然已经没有了归去之所,但他仅剩的十四个兵还有!他要让他们终有一日,能归家! “凡世中有一句话,叫做‘武将死战,文臣死谏,此国之幸也!’本帅不存异议。”百里武荣咂摸了一下嘴,转过身来看向军帐中的这些个老部将新面孔,眼眸中一丝灰暗闪掠而过,然而更多的,却是一种蓄势待发的星火,不够深邃,却足以鼓动人心,“此乃本帅心有所感,领悟巅峰之意时,以天外陨铁打造的悬明方正剑——剑!乃百兵之君!既是君子,亦是君王!天地正气存乎于心,方能使剑!如若不然,即使将军元帅持剑,亦与草莽屠夫无异!吴登堂,本帅而今便将这剑交托于你,什么时候你和你的狩魂队能够让这把剑不饮血,什么时候卫国国门就不再是一面冰冷的铜墙铁壁,你们,就能归乡了。” 吴登堂面色木讷,暴走状态渐渐止歇,端着百里武荣放在他手里的悬明方正剑,灵台识海中仿佛有那么一丝清明闪烁!但彼时的吴登堂却并没有办法抓住它,只能呆呆的望着百里武荣,不知该作何反应。 只是百里武荣并没有给吴登堂开口询问的机会,抬起手轻轻一挥,吴登堂便与他那把悬明方正剑烟消云散——仙迎修士,出手便是神通!即便是在领悟巅峰之意时铸成的宝剑,可由于跟随其主人日久,自然也能捎带上不少的灵威之力,这番馈赠的造化,足以令人眼热! 没错!百里武荣方才那番话有深意,此毋庸置疑!军帐中的每一名将军几乎都是这样的想法,但直到百里武荣将自己的佩剑交给吴登堂时,哪怕只是微微瞥了一眼,他们眼中的神色便被瞧得清清楚楚!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是自古便流传下来的道理!哪怕只是一点点的贪婪和妒羡,对眼下无兵、无势、无权的吴登堂而言都不啻于毒蛇猛兽!吴登堂未来将要面对的敌人,不仅来自前方,还会来自后方!甚至是他的同袍部下,都有可能对那把稀世兵器垂涎三尺! 换句话说,百里武荣今日在军帐中的所作所为,表面上看去像是在兴师问罪,然后再驱逐吴登堂,实际上却是在帮他脱身,免受军法司酷刑之痛!只是这并非毫无代价的,从长远角度去看,百里武荣又相当于亲手给吴登堂树立了许多阴险狡诈的敌人,可谓是腹背受敌! 所以说百里武荣的态度就很让人捉摸不清了,一方面,他将白轻许的旧部几乎杀的干干净净,连侥幸生还的吴登堂也被其驱逐流放,看上去似乎是在追究左翼军丢失阵地的罪责;可另一方面,百里武荣又给了吴登堂一把稀世兵器,进,可杀敌却邪,退,可自保求生! 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实在让人难以识破其真正意图,简直就像是在防备什么似的,而吴登堂那支狩魂队的存在,无疑就是一枚暗子! 至于这枚暗子用不用得上,什么时候用上,大概就要和百里武荣刚刚所说的那番话联系在一起才能推测一二,所以军帐中的将领们没有一个不是愁眉苦脸着的——都说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百里武荣尽管不是卫国之主,可他好歹也是东南战区的总指挥,军阶为中将!整个卫国目前也就只有三名中将而已,百里家便独占两席!与百里家家主百里阡陌平起平坐!没有两把刷子和一点儿城府,能坐到这个位置?是故有些事根本不需要言明,能懂的自然都懂,不懂,那也没辙。 “你们都还杵在这儿干什么?是有军情禀报,还是觉得本帅处理的不公啊?”百里武荣一步一步走入将领之中,即使是闲庭信步一般的姿态,亦仿佛虎入羊群,“都给本帅把腰挺直咯!招子也给本帅放亮!若是谁再敢在本帅眼前卑躬屈膝、奴眉艳骨,本帅就把他扒光了扔西齐军营里去!都回去好生操练——我大卫国的阵地,终究是要夺回来的!滚!” 一声雷鸣咆哮似惊蛰落于天际,在场诸位将军纷纷择路而去,这左翼军残部的笑话是看够了,却殊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一个笑话——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西齐的战刀已经抵在心窝子上了!怎能还有心思在这里落井下石,而不赶紧引以为鉴? 百里武荣以手扶额,气色虽说不上坏,但也绝算不上好…… “军务毕了,接下来,就该处理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