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以退为进
“我们都是神的牧羊犬!” “我迷路了,穿越黑暗,来到这里,我害怕极了,因为周围的羔羊排斥我,牧犬们厌恶我。” “哦,我明白了,原来我和它们长得不一样,因为我有一双可怕的黑色眼睛。” 宁修远平静的声音,在亚希伯恩大殿中回荡。 当他讲到这时,群雄激愤的神甫们脸上顿生几分不自然。 愤怒也随之散去了三分。 “但主人不嫌我,收留了我,给我工作,予我食物,让我在风雨飘摇中有了庇护之所。” “我很感激,我每天努力学习这里的语言文字,风雨无阻的巡视着帐篷,聆听主人的教诲。” “我逐渐明白,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但我可以用它来寻找光明。” 话音到这,宛如神言,令无数神甫浑身一震,心中涤荡起难言的激颤。 尤其是拜伦主教,惊讶的看向宁修远,心生几分悸动。 黑色眼睛,寻找光明? 多么曼妙的比喻,这简直就是对神恩最真实的写照! 这句话应该写进教育异端的圣典中! “有一天,我走进主人帐篷中,突然发现一条可怕的毒蛇,正在撕咬着小主人的耳朵,我愤怒极了,也害怕极了!” “我从未经历这种场面!” 殿中神甫们沉默了。 是啊,阿瑟斯不是他们接受过专业教育的修士,在他流浪至此时,他甚至听不懂当地语言。 面对可怕的失控体,害怕是人之本能。 事实上,即便是他们,面对失控体又有几个能保证绝对理智? “我下意识想逃跑,但我忍住了,我怒吼咆哮,试图驱赶它,引来伙伴。” “但它不为所动,也没有牧犬来帮我。” “小主人娃娃哭声传入我的耳朵,我心如刀绞!” “我生出勇气,发疯的扑了上去,咬死了毒蛇,将它撕碎,吃进了肚子里。” “小主人还在哭,哦,它的耳朵被咬碎了,鲜血直流,我心疼的上前舔舐着小主人的耳朵。” “就在这时,一群大人冲了进来,他们抄起棍棒将我团团围住,拼命殴打。” 故事到这,无数神甫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他们已经沉浸入这个故事。 我明明拯救了小主人,却因为一个善意举动被误会,反而遭到中伤和殴打,这简直太令人委屈了! 感性的修女们,甚至红了眼眶。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他们怒骂咆哮,夹杂着小主人的哭声,令我十分悲伤。” 宁修远的讲述还在继续,就在所有人以为他控诉教会之时,他的下一句话,令所有人良心为之一颤。 “我知道他们在怪我没有保护好小主人,我有罪,我甘愿受罚,我只希望小主人不要在哭泣。” 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故事讲完了。 亚希伯恩大殿,也沉入寂静的海洋。 罗兹愤怒冰冷的表情凝固了,眼中流露出三分惭愧和自我怀疑。 群雄激愤的神甫,安静了下来。 “守灯人先生,请原谅我的恶意揣测,我有罪,我不该在真相未出之前,凭主观臆测,怀疑你,指责你,对不起,请您原谅我!” 罗兹神甫开了口。 “不,应该道歉的是我,是我胆小怯懦,没有第一时间尝试反击。”宁修远强忍着内心的厌恶,神情谦卑道。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如果不是你,奥兰多失控可能会酿出更大灾祸!” 罗兹神甫终于正视起宁修远的功劳。 “一切都是神的功劳,我只是神意志的延伸。” 宁修远依旧十分谦卑。 这一幕,落在众神甫眼中,感慨在心里。 也许他们真的误会了阿瑟斯。 这般虔诚信仰,即便在神甫中亦不多见。 “肃静!” 拜伦主教顿了顿小天使银牧杖,他目光扫过全场,朗声道: “阿瑟斯自辩结束,有人反对吗?” 殿中一片安静,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前还群雄激愤的场面再也不见。 “很好,我宣布奥兰多失控事件,关于对阿瑟斯的审判,结果为无罪!” “啪啪啪啪!” 场中传来零星掌声,旋即掌声越来越炽热,更有无数人站了起来! 表达自己的惭愧和认同。 被掌声包围的宁修远,表情平静的看着无数自我感动的神甫中,心中在这一刻竟然平静极了。 既没有如释重负之感,也没有诡辩自傲之情,心中反倒多了几分抹不去的厌恶。 如果他口舌笨拙,这场审判大会之后,他是不是永远都要背负一个自私自利,见死不救的骂名? 这不是在欺负老实人吗? 宁修远心中渐生愤怒,表情却愈发谦卑。 审判大会结束了。 会上对宁修远报以热烈掌声的神甫们,会后不知是出于尴尬还是惭愧心理,无人过来表达歉意,乃至宽慰。 大家三三两两散去,须臾间,便不见踪影。 宁修远站在亚希伯恩大殿门前,仰头看着天空,心神一阵恍惚。 许久,他才回过神来,微微吸了一口气,提着始终不离的水晶马灯,前往教堂,继续本职工作。 在实力尚未强大之前,他必须得扮演好一个虔诚信徒形象。 这将是他最大的护身符。 来到教堂,他离开的这几天,教堂里一切如旧。 看得出来,他这守灯人身份对于教会来说,可有可无。 宁修远心中自嘲一声,矜矜业业巡视完教堂之后,这才返回马厩宿舍。 踏入马厩之后,他去了一趟马房。 马儿告诉他,他离开的这几天,马厩并无外客造访。 看来教会并没有派人搜查他的房间。 当然,这或许仅仅是明面上没有派人,实际上若是派了老鼠幽灵,马儿也察觉不出来。 正当宁修远打算离开时,马厩中的马儿耳朵忽然旋转起来,指向门口。 宁修远心中一动,佯装不知。 “请问,阿瑟斯先生住在这里吗?” 一声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是……安吉拉? 宁修远扭头看去,只见一名年纪大约二十出头,满脸马雀斑,扎着白色头巾的少女,探头探脑的问道。 “他不住在这里。”宁修远一脸严肃。 “啊?”安吉拉眼睛陡然瞪圆,她听出了宁修远的声音。 “他住在马夫房中。” 安吉拉一怔,旋即扑哧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