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少年兵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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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人到底能不能种地? 孙秀荣决定从少年兵做起。 自从他掌控怛逻斯后,立即将大唐那一套复制到了这个城市。 由于城市是由粟特人建起来的,而突厥人来到七河流域后,上层人物也开始向祆教或摩尼教转变,虽然并不诚心,但一个系统的宗教对他们来说还是比原始的萨满教强一些。 在内城里面原本有一座高高的祆教寺庙,庙里还有非常深的井,与寻常寺庙不同的是,祆教寺庙与其说是一座寺庙,不如说是一座高塔。 高塔的顶部分为三层,那是为死去的男、女、孩童使用的,祆教徒死去后会被脱个精光然后分别置入那三层高塔,任由鹰鹫啄食,被鹰鹫啄食得只剩下骨架时便投入下面的深井。 寂寞塔,是祆教徒对这处地方的定义。 对于这样的地方,若是放在野外自然没有人说什么,但若是放在城里就有些有碍观瞻了,突厥人接手后立即封了深井,不过高塔他们并没有毁掉,而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将空荡荡的塔楼彻底封实了,只剩下最上面一层用于军事瞭望。 孙秀荣再次接手后,虽然以前在林中时索伦人也有树葬的习惯,但在城里进行天葬还是闻所未闻的,他立即拿出一部分钱财将此地建成了一座佛教寺庙,并请于阗镇的不空大师来此主持。 不空大师没有来,却将其弟子,也就是那位与孙秀荣交过手的疏勒王族后裔慧琳派了过来,并带来了十余名弟子。 孙秀荣虽然是后世过来的人,但对于死亡依旧带着深深的敬畏,在祆教寺庙基础上改成佛教寺庙自然也有利用佛教徒的修为来镇住死魂灵邪气的意思。 何况慧琳大师是佛门中少见的“怒目金刚”。 改成佛寺后,其最顶部设置了大钟和大鼓,时辰一到,寺庙里的和尚就会敲响钟鼓报时,也算是他们为孙秀荣为他们修建寺院做出的报答。 人都是善变的,虽然最近一百年整个河中地区祆教昌盛,但佛教并没有离他们太远,眼见得祆教寺庙便成了佛寺,城中的部分粟特居民在很短的时间又成了佛教徒。 石国、西突厥、突骑施、大唐,连番不停的争夺让这些本来对“黑暗”与“光明”争斗有所准备的祆教徒有些失望了,三千年,对他们来说时间太长了,而佛教的往生之说对他们来说更现实一些。 于是,改成“金刚寺”的寺庙在很短的时间里就香火不绝了。 这倒是孙秀荣没有想到的。 一日的卯时中刻(约早晨六点),内城军营的牛角军号响起来了。 驻扎在内城的少年兵中营、后营两营士兵听到后赶紧起床了,等士兵们赶到小校场并排好队时,只见他们的都督早已经在那里了。 先是小半个时辰(半小时)的跑步,然后是小半个时辰的自由锻炼(练习各类器械和兵器),大约卯时末刻时分,他们就可以进食早饭了。 虽然粮食依旧不十分充裕,但孙秀荣对他的少年兵还是很大方的,胡饼、馒头、肉菜混合的汤汁管够。 接下来后营继续在内城的小校场操练,而中营则需要去外城的大校场。 自从招满三千人的少年兵后,原来的八百“老兵”自然成了另外两千余人的“教练”,招满后孙秀荣按照两百人一队分成了十一队,原来的五大营各负责两队的训练,中营则需要负责三队的训练。 对于来自粟特平民以及南弓、哥舒三部的少年郎来说,军服是强化他们由散漫、操着不同语言的牧童转变为真正少年兵的关键一环,在等待自己任命的漫长半年里,孙秀荣已经让城里的裁缝按照唐军战袍的样式做好了三千套,眼下的他们都是穿着唐军夏季战袍在训练着。 这些人刚刚训练了一个月,勉强学会了基本的队列,听懂了基本的口令,这一次,孙秀荣并没有一开始就用粟特语对彼等实施训练,而是一开始就用上了唐语,不管你听懂与否都是如此。 当然了,在训练时,训练者在用唐语大声喊出口令时,老兵会先做出示范,一连三次,再喊时一部分人就听懂了,这一部分人便交由一部分老兵操练,剩下的再示范几次也就会了。 一个月后,这些人基本上能按照唐语口令进行操练了,再训练一个月就完全精熟了,接着在下一个月就会安排带着武器演练,骑马演练,最后才是列阵演练。 一般来说,最少半年时间,少年兵才具备基本的战斗力。 这日上午,这些少年兵便是在不断进行的队列训练中度渡过的,虽然枯燥无比,但在都督巨大的威望以及军营优厚伙食的诱惑下他们都坚持住了。 对于一个军营来说,光有恩是不行了,在前一个月的训练中,也不乏少年兵无法按照军营的作息生活、操练的,也有私自跑回家的,这样的人,连带家属全部贬为奴户,成为都督府公田的耕种者。 故此,眼下这些人无论如何是会坚持下来的。 中午,少年兵的伙食还是那些,不过每人碗中多了一些肉块,有时候是军营买来的新鲜牛羊肉,大多数时候都是孙秀荣一早就在纳伦做好的风干肉,混合野菜炖就的,每人大约有一两块。 风干肉只能在冬季做,眼看着在纳伦做的风干肉快要见底了,孙秀荣一咬牙还是用上了新鲜肉。 不过这也并不需要都督府多花费什么。 在南弓部、哥舒部八千牧户中,抛去三千已经加入府兵的牧户,还有五千牧户,其中家里有少年兵的自然无须缴纳赋税,但剩下的牧户每年必须向都督府提供一定数量的牛羊马匹。 这些缴纳过来的牛羊马匹大约占据牧户饲养数量的半成左右(家里有一百只羊的情形下需要缴纳五只羊的赋税),缴纳过来后都被饲养在城外的牧场,由少年兵轮流饲养。 下午未时初刻(一点左右),少年兵的操练变化了,他们没有进行常规的操练,而是一半人马拉到了城外一大片荒郊野地里。 孙秀荣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他要带着少年兵开荒! 开荒,看似简单,但真正要获得良田的话,也不简单。 由于人手多,孙秀荣并没有采取烧荒的方式,而是采取了更为精细的除掉杂草、灌木的方式,他以什为单位,每什占据大约五十亩土地,分下去匠户营刚刚用雪山脚下新冶场冶炼出来的精铁打制的锄头、铁锹、柴刀后,一场对荒地上的杂草、灌木斩草除根的活动便正式开始了。 这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用锄头翻地,将里面的石块找出来堆到一边。 最后则是用孙秀荣亲自设计、打制的曲辕犁,套上一匹健壮的焉耆马后再次将土地犁一遍,这一次,贵为都督、郡马的孙秀荣亲自做了示范,然后让各军官下场操练。 孙秀荣并没有让附近的农户前来协助自己训练这些少年兵如何耕地,而是亲自动手,在教会军官后,再由军官交给士兵,在自己的示范下这些人倒是很快学会了。 一切都要自己动手。 孙秀荣似乎一开始就让自己的少年兵体会到“自力更生”的意味,而不是一切指望着农户、牧户,自然也有一旦让这些少年兵深处完全陌生的异域,自己就能很快丰衣足食的味道。 接下来就是将那些收集起来的杂草、灌木堆积在已经翻过一遍的田地里盖上泥土后点燃,灌木、杂草烧尽之后与泥土混合在一起,这便是初步的“肥料”,将其均匀地洒在田地里,来年开春后将会混合牛羊粪便再翻耕一次,然后就可以播种了。 这期间,可能随时会有杂草、灌木再次从土地里长出来,少年兵们也会按照划分好的片区不时过来查看,将其除掉。 眼下的孙秀荣在经过了纳伦、怛逻斯、弓月部三战之后威望如日中天,特别是在崇拜英雄的少年人眼里更是如此,他干什么少年们自然不折不扣跟着他,没有丝毫拖沓,没多久,这些少年都成了熟练的“农夫”。 在孙秀荣的影响下,在弓月部挑选一千农户、一千牧户府兵、一千少年兵的工作进展非常顺利,孙秀荣只在开荒的头半个月出现了,接下来便由各营队正领着干就行了。 半日操练,半日开荒,这便是时下少年兵的日常,由于有都督孙秀荣的亲自带领,无论哪一样进展都很快。 半个月后,田地里、校场上就不需要他每日都要亲临了,由李进才等人带着干就是了,这里面,除了他,府兵出身的李进才肯定不是最好的将才,但在在操练、耕作上是眼下最好的人才。 很快,李进才的头衔上除了后营队正又加了兵曹参军一项,全力协助孙秀荣实施操练、屯田事宜(少年兵的屯田)。 而在城里,在孙秀荣小册子指导下,封常清亲自带着仓曹参军正在督领已经扩张到一千户的匠户营(又从城里的粟特平民中挑选了五百户)诸人制作两石力单弓弩、三石力的角弓弩、一石力用于骑兵的短弩,打制专门用于骑兵的略带弧形的骑刀。 用陶制模具浇铸矛头、箭头的事务也有专人负责,另外,将孙秀荣从疏勒镇那里得来的棉花配合棉布、铁片制成棉甲的事务则由匠户营家属来完成,这件事封常清倒十分上心。 他知道朝廷是不允许像碎叶都督府这样定位模糊的都督府自行制作铁甲的,当然了,都督府也没有足够的人手来完成,不过既然都督说棉甲有用,他便亲自按照小册子上的方法花费一个月时间做出来一件,当然了,最后的缝制是由他婆娘完成的。 最后,当他将这件棉甲套在一具木制的人偶上进行了试验,最后得出结论。 “这棉甲的难点就在不断浸湿、晒干、捶打棉花,让其成为极为致密的棉片,最后的棉片几与蛛网仿佛,配合铁片、部分皮甲后确实有相当的遮护能力,不说别的,其对于弓箭的遮护十分显著,虽然不能完全阻挡箭枝,但其对于箭头深入人体有极大的阻缓作用,虽然不能完全替代铁甲,但对于战场上可能的敌人,各部部族骑兵常用的七斗力单体弓射出的箭枝还是有相当的遮护的” “加上心口、腰部皮甲的辅助,完全可以保证士兵在受到打击后不至于马上丧失战斗力,而且不会受到重伤,况且与铁甲相比,棉甲更为轻便,穿戴方便,在大部分时间并不炎热的西域十分适用!” 他赶紧将制作棉甲的任务交代了下去,计划在在冬季来临之前至少让少年兵每人穿上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