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万里行路难之四:代号渴水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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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降城外月如霜。 丰州北,西受降城。 隆冬的狼山南麓,在一弯冷月的映照下,一场大雪过后的黄河两岸一片朦胧的白。 此时的黄河进入阴山西端狼山南麓后并不像后世那样与狼山相隔甚远,而是几乎贴着狼山向东奔流,大致轨迹就是后世的乌加河。 在后世巴彦淖尔范围,狼山有三个豁口可往来漠北、漠南,此时的名字不详,若是按照后世名字,自西往东依次是:哈日格拉山口,其南面是大唐永丰县;两狼山口,其南面就是中受降城;乌布浪山口,其南面就是后世五原县。 其中中间的两狼山口距离突厥、回鹘牙帐最近,是历史上的“参天可汗道”之一,也是最近的道路,一向最受重视。 而在乌布浪山口以北则是在东突厥灭亡后,为安抚其余部,以前所设置燕然都护府,突厥单于台,后世乌拉特中旗所在。 乌拉特中旗北面,有山名曰“铁山”,就是后世白云鄂博,突厥人号称“锻奴”,曾长时间被柔然人安排在铁山炼铁。 故此,这块地方是突厥人心目中仅次于牙帐(鄂尔浑河上游,乌德鞬山中)的所在。 东突厥败亡之后,大唐将突厥余部大多安置在阴山以北,而将内附的铁勒诸部一部分安置在阴山以南,自有互相掣肘之意。 而在此时的黑城,也就是后世的呼和浩特附近,活跃着一股被大唐称为“奚怒皆”的奚部,实际上是来自契丹怒皆部的部落,在后突厥崛起后,该部一度压服了迁到中受降城(包头)以东,东受降城(后世托克托县)以北,匈奴单于台(后世乌兰察布附近)以南的广袤地区。 这一部的首领原本姓怒皆乙佛贺,得知大唐称他们为“奚怒皆”(此时,对于奚部、契丹,唐人分不大清楚)后,干脆将自己改为奚怒皆。 奚怒皆三十上下,剽悍善战,其二十岁成为怒皆部首领,经过十年的征战,将原本在后世包头、呼和浩特、乌兰察布一带的铁勒、奚、霫部全部征服,形成了一个丁口超过三万户的大部。 当然了,这是一个奇怪的组合,此时的漠南漠北,光是用武力压服是不行的,部族、语言传承同样重要,就连风俗习惯、语言大致相同的霫、奚、契丹三部都不能融合在一起,遑论这个契丹、奚、霫、铁勒、突厥的大杂烩。 奚怒皆自然知晓这一点,只能通过不断的征战来提高自己的威望,一开始,他的联军成功攻破东受降城,迫使附近的振武军军使赵承先逃跑。 这在大唐盛世是罕见的,身在长安的李隆基自然“龙颜大怒”。 朔方节度使王忠嗣是李隆基的养子,自然要为君主分忧,在大唐边镇各大节度使中,以专门为了对付突厥人的朔方节度使军力最多,有六万多精锐,得知东受降城被攻陷后,王忠嗣当即带了一个军团从灵州出发了。 在天宝元年的秋冬时分,王忠嗣自己坐镇西受降城,让副使郭英乂坐镇中受降城,让衙将李光弼带领五千精锐邀战奚怒皆,三战皆败之,不过由于战场附近山河纵横,北面是阴山,南面是大青山,中间黄河、大黑河、紫河及其支流密布,奚怒皆每次战败后都能从容脱逃,故此其三败之后依旧拥有相当的实力。 于是李光弼重新恢复东受降城,并在那里与奚怒皆对峙。 前面说过,在狼山段只有三个山口可方便往来莫北往南,而西受降城正在其中,控制了此地,东可遮蔽突厥单于台,西可援救哈日格拉山口,又在黄河北岸,实乃形胜之地。 王忠嗣抵达西受降城后,很快就得知了突厥汗国(后突厥)的内乱,为防万一,他将大军摆在两狼山北出口的碛口,做出震慑后突厥余部的举动,并派人联络眼下后突厥的乌苏米施可汗,让其向大唐投降。 突厥内乱后,由于回鹘、葛逻禄的威压,乌苏米施可汗只得放弃牙帐向南迁移,不过其一开始自然没有依附大唐的意思,在对突厥汗国最忠心耿耿的两部铁勒同罗部、仆固部以及蓝突厥阿史那、阿史德、苏农、舍利、执失五大部精锐的护送下,带着后突厥王族沿着以前的参天可汗道缓慢向南迁徙。 眼下,在西受降城王忠嗣的大营里,一场问话正在紧张地进行。 坐在主帅位置的自然就是王忠嗣了,他今年三十六岁,方面大耳,面容整肃,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张乌沉沉的大弓。 才三十六岁,但王忠嗣已经隐隐是大唐边境诸节度使之首了,除了他是李隆基的养子,有着偌大的威望外,自己的文韬武略也不在话下,到目前为止,他无论对上突厥、奚/契丹还是吐蕃,鲜有败绩,后世赫赫有名的哥舒翰、郭子仪、李光弼都出自他的门下。 称他为眼下大唐第一名将也不为过。 不过就是因为如此,王忠嗣引起了当朝首席宰相李林甫的妒忌,因为像王忠嗣这样的人极有可能出将为相,基于他皇帝养子的身份,一旦真成了宰相,对李林甫就是极大的威胁。 历史上的王忠嗣四十出头就“暴死”,情形十分可疑。 在大厅里,跪着两人,一人是前振武军军使,败退至此的赵承先,一人则是一位年轻的将领。 此人叫郭曜,丰州军使郭子仪的长子,才十九岁,却已是丰州军使麾下的副都虞侯,此时的丰州下辖的面积几与单于都护府相同,故此郭曜的巡逻范围西到西受降城,东到黑城,整个阴山附近发生了何事没有他不知晓的。 “斩!” 虽然都是跪着,不过那前振武军军使赵承先却是完全跪着的,头伏在地上,身体不断抖动着,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恐惧。 当他听到王忠嗣发出这声音后抖动得更加厉害了,连惯常的“冤枉啊”也没发出就被王忠嗣的亲卫拖了出去。 半晌,赵承先血淋淋的人头就回到了大营。 “挂在辕门口,以儆效尤!” “是!” 大营里犹余血腥,但王忠嗣神色如常。 “讲!” “是,大帅!” 眼下在大唐,几乎所有节度使都称得上“大帅”,不过公认的却只有一位,那就是王忠嗣。 “其一,突厥大部已经抵达单于台北边三百里,在铁山附近停了下来” “其二,先到黑城的突厥骑兵已经探明,并不是乌苏米施,而是其子、西杀葛腊哆,其身边有仆固部大酋乙李啜拔长子仆固怀恩麾下三千精骑” “其三,已经探明,葛腊哆就是奚怒皆的后援” “其四,碎叶川都督府的孙秀荣部已经进入大漠……” 听到“孙秀荣”三字,王忠嗣沉静的面容上似乎起了微澜,一对粗重的眉毛也挑了起来。 郭曜自然观察到了这一节,于是他也停了下来。 “具体到了何处?” “距离呼延山尚有一日,不过此时应该到了…….” “罢了,随他去吧,诸部若是得手就各回原位,静等朝廷的封赏,若是败绩,同样各回原位” “那孙秀荣……” “若是没有他,李光弼对怒皆部的最后一战就开始了,罢了,若是孙秀荣成功击败诸部,就让他通过丰州然后他去对付怒皆部和仆固怀恩,呵呵,我倒是想看看,这位实力超群的羁縻都督能否做到这一点” “那若是做到了了呢?” 此话原本不是像郭曜这种身份的人能够问的,不过一来其父长期坐镇丰州,并让周围诸部服服帖帖,让朝廷十分省心,二来此人大有乃父风范,敦厚魁岸,沉静寡言,连王忠嗣都十分欣赏,平素未免表现出来的亲近有些多了,让郭曜不禁大着胆子问了起来。 “大胆!” 只见站在王忠嗣身后一位身材高大雄壮的汉子出声呵斥。 “罢了” 王忠嗣却摆了摆手,“薛嵩,无妨,想那孙秀荣年方弱冠,短短五年时间就与吐蕃、突骑施、大食连番大战,功勋卓著,本应该高官厚禄犒赏的,却调往相隔万里的霫部” “调往霫部也就罢了,一路上还要受到臣服于大唐的各部攻打,任谁也想不通,郭郎尚未及冠,估计早就与孙秀荣暗地里惺惺相惜……” “大帅,卑职没有!” “呵呵,不用说了,无妨,朝廷自有大计,岂是你我武夫能参透,也罢,既然你问起,本帅也就透露一二,若是孙秀荣能够顺利抵达丰州,并通过了突厥人、奚怒皆的考验,朝廷自然放他去霫部就职” “能够成功抵达霫部的都不是凡品,霫部肯定能得以维持,霫部得到维持,就能在突厥人、室韦人、契丹人之间形成平衡,届时,大唐的余地便又大了许多,薛嵩,你说是也不是?” 原来这汉子叫薛嵩,前平阳郡公、左骁卫大将军薛仁贵之孙,刚刚成为王忠嗣的牙兵头目及外行官不久。 当然了,当王忠嗣调往河西担任节度使后,王忠嗣就被派到幽州任职,与安禄山勾搭在一起,此是后话。 “这……”,此时薛嵩刚刚三十岁,原本在幽蓟一带游侠,而立之年才想起来要成家立业,便投靠了王忠嗣,其人武艺高强,极擅骑射,常年的游侠儿生涯让他作为外行官行走也不在话下,不过让他参详国家大事那肯定是不行。 无论如何,随着孙秀荣的横空出世,东受降城的李光弼功劳簿上就要少记一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