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人格分裂
医院，秦梓慕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双手不安的交握在一起，不停的变换着姿势，指节握得泛白，双唇紧紧抿着，眉峰隆起，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她纵然恨安宇樊，也曾经想过让他死，但那都是愤怒之极的想法，若他真的因为她离开这个世界，她该怎么面对可儿？ 急救室的灯亮了将近半小时，秦梓慕觉得像过了几天几夜那么久，她至今都没想明白，好好的安宇樊怎么突然就犯病了。 安静的走廊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安可儿和安家父母火急火燎的赶到。秦梓慕从长椅上起身，抱歉的看了看安家父母，道了声伯父伯母。 安可儿几步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梓慕，怎么回事？” 接到秦梓慕电话的那一刻，安可儿整个人都是崩溃的，这么多年了，哥哥从未复发过，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情绪如此崩溃的事情。 “我……”秦梓慕垂了眉目，不知从何说起。 “哎呀，你快急死我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安可儿焦急的追问，安家父母也一脸焦急的看着她，期盼她能给出安宇樊病发的理由。 秦梓慕不确定安宇樊做的事情安家人知道多少，又或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安宇樊为什么被她刺激得晕厥，尽管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不能说事实，不想编造荒唐的理由，秦梓慕陷入两难之地，正思索着说什么才会让这件事变得合理之时，急救室的门打开，医生摘掉口罩，问道：“谁是病人家属？” 安可儿从安父怀里扶过安母，安父上前和医生说话：“我是病人父亲，医生，我儿子没什么事吧？” “病人目前只是晕厥，一会儿就能醒过来，但是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病人醒来可能会是另一个人。” 医生的话如一颗炸弹在秦梓慕脑海里炸开，什么叫醒来可能是另一个人？ 安母摇头叹气，偷偷抹掉眼角的泪水，安可儿咬着唇，脸上的神色无奈中夹杂着痛心，安父沉默额摇摇头，那张慈祥的脸上一瞬间蒙上了沧桑。 有护士把安宇樊从急救室里推出来，他像是睡着的样子，很温润，很安静，安家父母跟着护士进高级病房，秦梓慕沉默的拍了拍安可儿的肩膀。 安可儿回头对她笑笑，两人走到医院湖边的杨柳树下，树下摆了一排排的木质长椅，身后是绿幽幽的草坪，身前是清澈见底的湖水，夜氏医院的环境一向很好。 秦梓慕和安可儿在长椅上坐下，秦梓慕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左风，扬声说道：“左秘书，你先回去吧。” 左风点点头，想想也应该先回去跟沐御尘说说今天发生的事情，抬步离开。 秦梓慕从没见过这么安静的安可儿，记忆里的她，从来都是活蹦乱跳、充满活力的，这么安静的她让秦梓慕心疼、愧疚。 “可儿，对不起。”秦梓慕一直觉得这三个字最是苍白无力，但她发现，有的场合，没有什么比这三个字更能表达情感。 “你也吓坏了吧？”安可儿望着湖面的眼神转向秦梓慕，嘴角扬着浅浅的弧度，眸光里的忧伤和这个活泼可人的女孩儿极不相符。 “哥哥第一次晕厥是他高二升高三的时候，那时候我刚升入高中，第一次见到不省人事的哥哥，我也吓坏了。” 安可儿的眸光变得悠远，陷入了回忆里，从她口中，秦梓慕得知了一个只有安家人知道的秘密。 安宇樊和安可儿自小上的都是贵族学院，从幼儿园一直到小学毕业，两人一直相安无事，直到安可儿升入初中、安宇樊初三的时候。 贵族学院里的孩子都比较骄傲自负，那时候，学校里有人追求安可儿，他叫李苏洋，是A市一家上市公司老板的儿子，他mama走得早，他爸爸从不管他，他长成了一个十成十的纨绔子弟。 安可儿素来心气高，看不上他，对他爱答不理，他依旧百般纠缠。安可儿实在烦了，便把这事儿告诉了安宇樊，让他去搞定那个李苏洋。 安宇樊疼爱安可儿，对她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第二天便去见了李苏洋，让他不要再纠缠安可儿。 年少轻狂的年纪，本来和平的谈判演变成了一场斗殴，安宇樊自小生在正经生意人家，身手自然不如混迹在各种小帮小派的纨绔子弟，没几个回合便落败，被人家狠狠的揍了一顿。 安宇樊没能成功阻止李苏洋对安可儿的纠缠，自责的情绪在他心里滋长，他没告诉忙于生意的父亲和忙于穿梭于各种宴会之间的母亲，这件事一直是他们兄妹的秘密。 李苏洋仗着在学校里有那么几个跟在他身后拍马屁的跟班，每看到安宇樊一次就欺负他一次，一次次的欺凌触发了安宇樊心中隐藏的另一个自己。 他清楚的意识到，想要保护自己最亲的人，自己就必须变得强大，要把李苏洋踩在脚下的想法刺激着阴暗的那个他。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从家里搬了出来，报了武术班，混迹在各大拳击场和酒吧，那个温润如玉的安宇樊渐渐变得暴戾，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沉迷于打架胜利带来的快感，夜晚的街头，总能看到他和别人斗殴的情景。 安可儿那段时间很少见到安宇樊，她以为他只是专心于学习也没在意，后来，李苏洋莫名其妙的开始跟在安宇樊后面，每天讨好他，安可儿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她问安宇樊为什么，从来都是低调行事的他怎么会和李苏洋在一起，李苏洋还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他，安宇樊当时一脸温润的笑着告诉她，因为李苏洋和他打赌输了。 安可儿信了他的话，她不知道的是，从那个时候起，一向温润如谦谦君子的安宇樊在夜里就会变成恶魔一样的存在。 他没告诉安可儿，他和李苏洋的赌约是用命打了一架，也没告诉她，他开始沉迷于打架的时候，其实是无意识的行为。 他的暴戾因子总是在夜里侵袭他的大脑，让他做出一些他自己都觉得荒唐的事情。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的人格才渐渐变得多面，最后变得扭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演变成了人格分裂。 白天的时候，他是人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每当夜幕降临，撕开华丽的外衣，他就是混迹在街头的混混头领。 “哥哥高三的时候，害死了他的好兄弟，那件事对哥哥的刺激很大，他晕过去被送到医院，我们才知道他人格分裂，我才知道是我的任性害了他。 不过幸运的是，医生说他的症状不算严重，治疗不会很难，爸爸mama给哥哥办了休学，送他到国外治疗。 一年的时间，他一边治疗，一边学习，高考的时候，他不顾医生和爸爸mama的劝阻，回来参加高考，以优异的成绩考入A大，报道过后又出国治疗了一年。” 安可儿第一次对外人说这些话，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怎么会……”安可儿说到这里，秦梓慕只觉得不可思议，那么正常的安宇樊竟然人格分裂。 “人格分裂，呵呵，我也觉得不可能，哥哥一直那么优秀，就算是休学一年回来参加高考，他也依旧以优异的成绩升考入了A大。” 安可儿扬起一抹骄傲却又苦涩的微笑，从小到大，哥哥一直是她最崇拜的人，却因为她害得他人格不健全，她的自责，又有谁明白呢？ 秦梓慕把安可儿搂进怀里，擦掉她眼眶滑落到脸上的泪珠，这个活泼单纯的姑娘，这么多年背负着自责生活，她心里该有多苦？ 故事到这里，秦梓慕基本上确定，安宇樊休学之前害死的人多半就是张岭了。 她记得，刚升入高中的时候，见过安宇樊几次，他以追求者的名义接近她，时而阳光，时而阴暗，后来他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秦梓慕没在意，才见过几面的人，她也没上心。 直到高三，她又断断续续的见过他几次，后来上了大学，得知他是好闺蜜的哥哥，秦梓慕一直觉得这是件很神奇的事情，原来，他消失不见的那两年是去治病了。 “放心吧，可儿，学……他会没事的。” “嗯，我相信好人有好报，哥哥没事的。” 好人吗？秦梓慕不妄加评断，不管他曾经经历了什么，对他，她终究是恨的。 “对了，梓慕，你和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安可儿抹掉眼泪，抬头问秦梓慕，若不是剧烈的刺激，他不会晕厥的。 秦梓慕摇摇头，起身：“没什么大事，有机会再跟你细说，你去陪伯父伯母，我先走了。” 安宇樊做过的事，对她的伤害，如果可以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会告诉可儿。 安可儿叫了秦梓慕好几声，她头也没回的离开，走得不急，却像是一种告别，安可儿皱眉，甩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看着她走出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