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蛇蝎心肠

    “你说什么？”宋轩说道：“那你倒是给我一个办法，别丢面子。还有，你婉玉表妹的祖母是皇上的亲姑姑昌河大长公主，你姨夫是大长公主唯一的孩子，而且，你姨夫这次也是回京述职，估计这次应该能升上正二品了。

    你婉玉表妹虽不是国公府的小姐，但是很得陛下的疼爱。而且模样，性子，哪一点不好。难得她还对你痴心一片，你上哪里找这么好的人选去。”

    宋陌脑子开始闪过，小时候的情景：

    宋陌记得十二岁那年的夏天，盛京的天儿特别热。他随着母亲到表姨母的庄子上消暑。

    表姨母的庄子上有一处很大的荷花池，里面全种的是荷花，周围都是柳树，还有一处是专门从别处运过来的麒麟石。麒麟石很大，外观看起来像是麒麟，很是威武，摆在那里据说可以镇宅。

    还有就是那块石头，有一处比较奇怪的地方就是。平日里看着是青灰色，但是往上面浇上点水的话，就变成红色。要是全淋上水，石头全变成红色的，倒有种火麒麟的感觉了。

    所以，宋陌当时就喜欢在雨天里躲在一处，看着这火麒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火麒麟特别有气势，在这麒麟石旁边看书，他感觉很舒服，精神特别好，很容易看进去。所以，他觉得这火麒麟或者说是麒麟石，不一定能镇宅，倒真是他的吉祥物。

    但是一次雨天的时候，他照常躲在一处隐蔽，但是能看到麒麟石的地方看书。只是这一天不像以往一样安静，他能隐约能听到有人“呜呜”的哭声，还有人发出尖叫声，……总之很嘈杂。

    他原本嫌吵闹，都打算离开了，但是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小姐，表少爷真的不知道去了哪里了。那个荷包奴婢真的是送到了，只是不知道表少爷看到里面的东西没有。”

    “啪”一声响起，宋陌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以前在自家的时候，年纪大一点的嬷嬷教训新来的小丫头，经常动手打脸。他听过几次。

    丫头口中的“表少爷”不正是自己吗。还有这府里的“小姐”只有表妹周婉玉了，那么米分雕玉琢，娇小可人的小丫头，怎么会躲在这个地方教训人呢。

    还有“荷包”的事情，昨儿晚上确实伺候自己的丫头，在吃完饭的时候，递过来一个荷包，说是可以驱虫的。是表妹专门送过来的，里面加了很特别的香料。

    自己没怎么上心，就放在旁边，也没怎么仔细看了里面的东西，不成想，原来里面还另有乾坤啊。宋陌又走近了一点，看到四五个身影。

    一个穿着红衣，个子很小身边有两个丫头给她撑着伞。还有一个穿青布衣裳的女子跪在她面前，还有一个胖一点的嬷嬷蹲在那女子身边，好像随时要收拾她的样子。

    “啪啪”又是两声熟悉的声音响起，连带着还有一个很幼稚的声音，说：“让你去伺候表哥，就要把表哥的所有事情都要报告回来，可是让你送东西，你不说明白。

    问你表哥这会在什么地方，你也只是说在这荷花池旁边。荷花池那么大，本小姐走了快半个时辰都没见表哥的影子。身上的新衣服全溅的泥点子，你说你该不该罚。”

    “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去找。”

    “不必了，这么没用，你干脆就给这荷花做花肥吧。”那个女子眼里闪过一丝恐惧，然后就不断地磕头求饶。“求小姐开恩，奴婢以后会用心的。”

    “那也就是说之前不用心了，张嬷嬷，还等什么，把她给我弄下去。”

    “是。”

    宋陌就看到那个孔武有力的嬷嬷，把伺候自己的那个小丫头小秋一脚踢到了荷花池里。

    荷花池的水，很深。宋陌看着小秋掉到里面去了之后，马上就呛了几口水。然后很快就沉下去了，接着又浮了上来，两只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然后又很快掉下去了，水面上只留下两只手，在那里摆动。好一会，小秋好像抓住了一个什么东西，慢慢攀到了池边，准备上来。宋陌此时也以为，小秋抓住那个池边石头应该能够上来。

    小秋想爬上来，周围的几个丫头都看着，并不插手。可是，那小女孩走到池边踩了一下小秋的手，她的手就抽了回去。

    “给我打，不准让她上来。办差都不仔细，还留着干什么。拿石头砸，不准她上来。”

    “是。”

    然后几个人就开始在周围找石块，往水里砸。小秋不会凫水，在水里根本不能坚持多长时间。也不知道用个小管子可以换气，她拼命想爬上来，可是那几个人用石块砸，用脚踩她伸到岸上的手。

    逐渐地，小秋没力气了，而且不知道是谁砸中了她的脑袋。水里瞬间晕染成红色，那双手再也伸不出来了。然后，那一群人才离开。

    宋陌看着那个小身影，在几个人的庇护下离开了荷花池。临走的时候，那个小身影还在说：“不行，得派个机灵点的去伺候表哥，不然……”

    后面的话，宋陌没有听清楚了。他没有走到荷花池边，只是隐约看到刚才的血红色慢慢消散，那是一个生命在流逝。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跳出来，阻止事情的发生，救下小秋。

    他不知道，只是站了太久，回去的时候，书还是在那一页，上面正是孟子见梁惠王。

    宋陌失魂落魄地回到住处的时候，正遇上母亲裴元歌带着周婉玉还有她母亲林氏过来。

    还是裴元歌细心，发现儿子身上的衣服全湿了，就关心地问道：“长卿，你这是去了哪里，怎么衣服都湿了呢？赶紧换下来吧。”

    “是的，母亲。”

    宋陌听到表姨母说道：“赶紧去屋里换了吧，当心着凉。来人，烧热水，抬个浴桶进来。”

    还有周婉玉娇声说道：“表哥真是个呆子，下了这么久了，都不知道避雨吗？淋的这么湿，好笨啊。”

    要是之前听到这样娇声埋怨，估计宋陌还是有点心情说上几句。可是看了刚才那一幕，他已经被她给惊倒了。

    只是，匆忙地点点头，然后进了里屋。

    换好衣服，泡好澡之后，宋陌随着母亲来到正屋吃饭。

    一坐上饭桌，周婉玉就很热心地给宋陌夹菜。“表哥，你尝尝这个，这是李大厨的拿手好菜。你再尝尝这个，……”

    宋陌只是“嗯”“嗯”“嗯”了事，然后两个大人在旁边看着，会心一笑。

    “表哥，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用得还顺手吗？要不要换一个啊？”

    宋陌一听这个，筷子就掉到地上了。

    裴元歌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周婉玉也看了他一眼问道：“表哥，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说完后，宋陌接着低头吃饭。

    周婉玉又开始问道：“咦，怎么不见小秋啊，也不上来伺候表哥用饭。”然后朝着自己的母亲林氏撒娇道：“娘亲，小秋太笨了，要不咱们给表哥再换个丫头吧。”

    “啪”一声，宋陌的筷子又掉到了地上。

    裴元歌这次再看他的时候，眼里充满了疑问和责备。

    人都死了，怎么上来伺候，再换个机灵的，然后呢。宋陌不清楚，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这个表妹好可怕。

    娇俏的表情，让任何人都联想不到，刚才她才结果了一个丫头的性命。起因只是，没有把消息传到，害她的新衣服沾了不少泥点子。

    隔天正好宋轩就过来接妻子了，所以，宋陌跟着裴元歌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宋陌看到周婉玉的眼里充满的遗憾，一直拽着他的衣裳，说道：“表哥，你可要多来看我啊。”

    宋陌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他只是觉得这个表妹太可怕了。回到家的当天就病了，病了十多天才好。从那以后，他对闺阁千金的看法跟以前不同了。她们虽然可能是手无缚鸡之力，她们的表面或许温柔可人，但是真正的情形，不一定像表面一样。

    那件事情过去好几年了，宋陌今年也十七了，但是每每想起来的时候，都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出手救下小秋。想起一次，就恨自己一次，同时也恨周婉玉一次。

    可是现在居然，要让自己娶她。天底下又不是没有女人了，非要让他娶这个，面若桃花，心如蛇蝎的女人。一个在七八岁，就可以面不改色地杀人，而且杀完之后还若无其事地提起这个人。这得是有多狠，多不在乎，或者多残忍的人，才能做出来这种事情啊。

    可以想见，如果娶了她，每天对着一个美女蛇，他该怎么过。每天在外面拼杀，回来还要还不能放松。

    “父亲，孩儿宁可去做和尚，或者去尚公主，也不娶周婉玉。”

    “什么，你再说一遍。”宋轩听了次子的话之后，很生气，在宋陌的脑门上狠敲了一下。

    但是宋陌依然不改口，说道：“父亲，孩儿不娶……”

    “啪”一声，赵风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主子啊，你怎么就不知道第一下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