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红橘提心吊胆地去叫白小洛，白小洛把毛巾放在额头上，闭着眼睛淡淡地道：“不用管他。” 红橘傻了眼，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盏茶功夫又过去了，花千万在厅里背着手走了好几圈，终于按捺不住，冲进了澡堂里。 白小洛刚取了一件衣裳披上，转身，头发湿哒哒地滴水，赤脚踩在光洁的云石地板上，她随手取了一条毛巾，把头发包住，波澜不惊地道：“王爷久侯了。” 成亲两年，这是花千万第一次见白小洛素颜的面容。 肌肤洁净，有刚泡过热水的绯红，唇瓣红润光泽，泛着蜜色，眉目清明，一点都没昔日的妖媚之气。 他才惊觉，原来，白小洛长得这样的好看。 也不过是片刻的失神，旋即，他便冷冷地道：“梁妃是怎么回事？” 白小洛转身穿上放在屏风边上的鞋子，继续擦拭头发，“听说疯了。” “为什么会疯？”花千万眸光紧锁她，眼底盛满了怒气。 白小洛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他，忽地笑了，这笑容如盛世焰火般，倏然炸开。 花千万盯着她的这朵笑容，恼怒地道：“你笑什么？” “王爷认为她为什么会疯？”到底，他还是沉不住气了，为了刘佳音，他气急败坏地来。 不过是一个王妃的位分，她何曾稀罕过？ “本王在问你。”花千万眼底的怒气越发炽盛。 白小洛穿戴整齐，然后，看着花千万严肃地道：“王爷，我们需要谈一下。” 她率先要走出去，花千万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恶狠狠地道：“白小洛，你别以为本王奈何不了你，本王要休你，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白小洛唇角微扬，露出讽刺之色，“是的，为了迎娶刘家小姐，休了我这个罪臣之女，王爷当然可以，只是，王爷舍得让刘家小姐背负这个骂名吗？” “你……”花千万气极，一手捏住她的脖子，额头青筋暴起，“休不得你，那本王就杀了你。” 白小洛的头扬起，眼底越发的讽刺。 花千万见了那讽刺之色，怒气一发不可收拾，推着她逼往屏风。 白小洛眸子一闪，有寒风席卷进来，帐幔乱飞，满屋飞扬。 花千万的理智慢慢地回来，手松开，脸上有狼狈之色。 如此失态，在白小洛面前，还是头一次。 “王爷，”白小洛整了整衣裳，直视着他，“世间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不妨谈一谈，或许，我所想要的，正好是王爷想要的呢？” 花千万鄙夷地看着她，“你所想，正好是本王所不喜。” 白小洛淡笑，“王爷是想我让位给刘佳音，我可以，但是，王爷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你同意？”花千万惊疑地看着她，研判着她的表情，她会愿意？之前苦苦相缠，用尽各种方法献身，现在竟然会同意？ 只怕是以退为进。 “已经没办法了，不是吗？”白小洛轻轻叹息，“我不同意，王爷也会想办法休了我，还不如我自己求去，好歹给自己留点尊严。 白小洛见他神色稍有松弛，便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出去说。” 白小洛说完，径直就走了出去。 花千万心里头恼怒，他是来问罪的，她竟然成了主导。 红橘见王妃领着王爷出来，微微诧异，却也不敢问，默然跟在后头。 “红橘，沏茶！”白小洛进了屋子，吩咐道。 “是！”红橘连忙便下去了。 白小洛转身看着花千万，“王爷请坐！” 花千万扬袍坐下来，哼了一声，“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白小洛也坐下来，把头上的毛巾拿下来，湿漉漉的头发散在肩膀和背上，眉目分明，漆黑的眸子如深潭一般。 花千万尽量不去看她，今晚的白小洛，比之前更叫人觉得不一样。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无法掌握。 “王爷深爱刘家小姐，要她做你的王妃，我理解，但是，我要活命，要生存，也希望王爷能理解，以前种种，谁的错也好，都已经成了定局，如今唯有拨乱反正才是正道。如今刘家小姐还没入门，王爷怕休了我会影响刘家小姐的名声，那么，我会入宫请奏和离，达成王爷的心愿。我的两个条件，第一个，我要暂时住在王府，不必是荣华阁，随便一个独立的院子，偏僻的也可以。第二个，雪生我带着，且请王爷给雪生一个名分，她是你的女儿，齐妃是罪臣之女，雪生就算不能封为郡主，封个县主也是绰绰有余。如果王爷能答应这两个条件，半年之后，我签下和离书。” “本王不信你，半年之后，谁知道你会耍什么花招？”花千万冷笑。 “这合作本来讲求的就是互相信任，如果王爷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白小洛眸子如星，诚恳地道。 花千万沉吟了片刻，“你不能住在王府，本王安置你住在别院。” “可以！”白小洛一口答应，本来要的只是一个住所，只要有地方住，住哪里都不要紧，这京城的房价，她了解过，太贵，买不起。 “本王迎娶佳音之后，你就得离去。” 白小洛点头，“好！” 迎娶的时候，她这个正妃是得见人，否则，他大概今天就得让她搬走。 花千万见她答应得这么顺当，心里不禁有些怀疑，盯着她那张平静的脸，忽地冷冽地道：“你搬到别院之后，吃喝用度，本王一应不会负责。” “行！”白小洛一口应下。 花千万沉默半响，又面无表情地问道：“梁妃为何疯癫？” 白小洛有些茫然，“不知道，本来好端端地在吃饭，来了一个道人和一个道姑，说什么齐妃的冤魂要索命，梁妃就害怕尖叫，没一会儿就疯了。” 花千万额头青筋再跳动，“那道姑神志不清，道人无法说话，手不能写，一切都是你说的。” 白小洛微微一笑，“我说的都是真的。” 花千万盯着她，“白小洛，你最好不要有把柄落在本王的手里。” “我光明正大，不会有任何把柄被人抓住。”她做事不拖泥带水，断是不会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中。 “飞仙丹，你没有服下，对吗？”花千万问道。 白小洛摇头，“我不知道王爷说什么。” 花千万皱起眉头看她，眸光研判，更是多了几分怀疑。 他已经习惯了那个为他痴迷的白小洛，眼前此人，看着他的时候，眸光没有丝毫的异常，说话清晰有条理，哪里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没来由地，他觉得一阵心烦。 花千万走后，白小洛细细地擦拭着头发，心里自是松了一口气。 这已经是最好的出路了，雪生有封号，她还能另居。 离开王府，少了这些勾心斗角，日子会轻松许多。 而且，刘佳音和梁妃不一样，刘佳音是花千万心尖上的人，她见过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疯狂的程度，这段日子，花千万为了给刘佳音清扫障碍，已经做了许多不理智的事情。 她不愿意牵扯进去。 唯一的问题，是如何生活下去。 她叫了红橘进来，先选好奶娘，然后叫红橘盘点了一下原主留下来的私房钱。 通共加起来，就只有一百两银子。 红橘红着眼睛道：“太傅出事的时候，王妃您四处打点，把银子都给花光了。” 一百两银子，白小洛根据这里的物价换算了一下，大概是等同现代的十万块钱。 十万块，不多啊。 雪生的奶娘一个月要二两银子的工钱，红橘，董妈妈这两人势必是得跟着她去，如画丫鬟也必须带走，梁妃虽然是疯了，但是梁大人还在，这两人若是留在府中，指不定被梁妃之前的心腹给收拾了。 也就是说，一个月，光下人的工钱，就得五六两。 一百两，支撑不了多久。 首饰，花千万不会让她带走太多，而她也不可能去变卖首饰，皇家的首饰都是有记认的。 她得找工作。 打发了红橘下去，她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头发还没干透，她却已经累得很了。 房中阴气倏然加重，她微微诧异，齐妃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多陪陪雪生？ 她回头，却见一道光影笼罩着一团黑色的东西，那团东西慢慢地成人形。 白小洛见他手执判官笔，一身绣着冥府图案的长袍，便知道来人是谁。 “龙姑姑！”判官上前，躬身行礼。 “判官是为董妈妈而来？”白小洛心中有数。 窗口有风席卷进来，严寒的天气，却不如这屋中阴森冰冷。 判官摇头，“姑姑容禀，董氏阳寿未尽，虽已经魂魄出窍，但姑姑救回也是她的造化，今日下臣来，是得知姑姑在此，特来拜见。” “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是说事吧。”白小洛淡淡地道。 判官闻言，虽有几分尴尬，但是着实松了一口气，叹息了一声道：“既然姑姑爽快，那下臣也不用琢磨如何开口了，其实下臣今日来，是想求姑姑帮一个忙。” “说吧。”白小洛道，顺手把窗户关上，屋中便越发的冰冷阴寒。 判官拱手，便说开了，“是这样的，最近一个月内，地府有几名阳鬼差失踪，而且，他们所勾的魂魄也都消失不见，地府调查无果，想请龙姑姑代为调查一下。” 白小洛知道阳鬼差是地府从人间聘请的鬼差，这些阳鬼差白天是人，晚上当然也是人，只是有任务的时候，便会出动勾魂。 他们都会有一些法力，但是不高，能应付一般的鬼魂，但是如果遇上恶鬼修罗，则让地府的人来对付。 但是，这种人一定不会遇上恶鬼修罗，因为他们出的任务都是甄选过的，都只是枉死的寻常魂魄，寿终正寝的魂魄或者是可预见的恶魂，都不会让他们去收。 严格来说，阳鬼差只是地府的临时工。 判官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不愿意，遂小声地道：“龙姑姑，其实，这件事情，您是责无旁贷的，您执掌三界法度，这事……您不能袖手旁观。” 白小洛乜斜了他一眼，“我没说不管。” 判官大喜，“如此说来，姑姑是接了此事？” 白小洛问道：“到目前为止，丢失了几个阳鬼差？” “五个，还有他们勾的魂魄，都不见了。” “那些魂魄是怎么死的？” 判官摇头，“这就不得知了，我们只负责勾魂，且是枉死的魂魄这才派出了阳鬼差。” 白小洛知道他们地府有一个系统，专门用来应付不是寿终正寝的魂魄，派出阳鬼差，但是魂魄却没了，连同阳鬼差都消失，这就有些诡异了。 “不知道死因？那死亡的这些人，可有资料？” “有！”判官拿出判官册点开，“您看。” 白小洛接过来，看了一下，“五个少女，都是十六岁，刚议亲。” “是的，都是刚议亲还没成亲。” 白小洛沉吟了一下，“京中发生的案子，也就是说，衙门接手了，我得去衙门看一下她们的尸体。” “姑姑若是想去衙门调查，下臣倒是可以举荐。” “嗯？” 判官连忙道：“是这样的，刚好我们有一位阳鬼差是京兆尹衙门的捕头，也是下臣的下属，下臣可安排。” 白小洛心中一动，“你跟他说，可向京兆尹推荐一位验尸官。” “验尸官？”判官狐疑地看着她。 白小洛微笑，“没错，我正好需要一份工作，你别跟他透露我的身份，只说你知道我验尸了得，让他举荐我进衙门去当差，我会扮作男儿。” “行，只要姑姑愿意接下这事，下臣一定会举荐姑姑您入衙门当差。” 白小洛有些高兴，确实她现在急切需要一份工作，而且，是她所喜欢的工作。 判官眸光微闪，入衙门当差，但是不一定是验尸官，验尸官底下，还有仵作。 仵作是三十六行之一，公食钱虽然高，但是却被人视为晦气的行当，所以，一般出身不错的人都不愿意去跟尸体打交道。 仵作属于吏，算卑贱的行当，和现代的法医做着同样的工作但是社会地位却大不一样。 京兆府管着京中治安，有一名验尸官和三位仵作。 京兆府的高捕头举荐白小洛进去，顶替了其中一名退休的仵作，成为三名仵作之一。 长孙大人是在齐奎被问罪之后才走马上任的，因此，很想做点功绩。 高捕头二十来岁，听衙门的人说武功很高，但是脑子有些简单。 白小洛虽做男装打扮，却不免显得阴柔，上工的第一天，京兆尹长孙大人召见了她，也只是略作吩咐，让她先跟其他两位仵作学习。 高捕头是阳鬼差，他不知道白小洛的身份，只以为判官举荐龙九，是因为某些裙带关系，虽然他摸不准为什么判官会和一个年轻男子有什么裙带关系，可也没有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