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靠山
坐在炕上的胤禛端着武秀宁递来的茶盏,轻呷一口,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板正地坐着,目光微微打量着眼前人。 认真说来,武秀宁并不是那种艳光四射的长相,她的长相更向于偏柔弱乖巧,容易让人心生怜惜。 眼前的人身穿着一件浅蓝色绣着凤仙花的旗装,眉目如画,宛若一朵幽兰,静静绽放。大抵是年纪不大的关系,小脸上还带着几分稚嫩和娇憨。思及在宫里初次见面的场景,明明是被欺负的对象,却没有像其他人那些哭着求饶,相反地凶悍异常地将那些欺负她的人一一打了出去,她那伶牙利齿的模样,就像是一只伸着爪子的小奶猫,奶凶奶凶的,看似硬气,实际上却毫无底气。 “坐。”胤禛低沉而又十分有磁性的声音猛地在她的耳边响起,惹得一直低着头的武秀宁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武秀宁从进来开始便一直静静地伫立在旁边,一句话都不说,那模样乖巧可爱,完全没有初见时的伶牙俐齿,这样的表现可不就让人觉得她是在心虚么? 事实上武秀宁一点儿都不心虚,从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想过再退让,更没想过再跟这府里的女人谈所谓的姐妹之情,她不吱声只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 此时天色还早,屋里并没有点灯,但是因着天色已然接近傍晚,光线显得有些昏暗。胤禛身着一件暗紫色的常服,袖口和衣襟处依稀有纹样,腰间束着玉带,整个人都浸在那片昏暗里,却越发地惹人注目。 总有这么一种人,什么也不做就能吸引别人的目光。 胤禛或许不是所有阿哥中长相最为俊俏的,但挺拔的身材,高挺的鼻梁以及总是紧抿的薄唇勾勒出最为特殊的冷肃之气,让人怎么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既然不是那种容易让人亲近的长相和脾性,自然也不可能是那种容易心软之人。 事实上胤禛在外面的名声并不好,特别是当今圣上那一句‘喜怒无常’的评价硬生生地将他逼得不得不以这板正严肃的态度去面对一切,且兄弟之间,除去一个依附于他的十三阿哥,就连同母所出的十四阿哥也相处不算和谐。 旁人都道他刻薄寡恩、小肚鸡肠、严肃冷漠,实乃薄情寡恩之典范。可武秀宁知道他并不是这种人,他只是不擅表达罢了,因为她见过他隐藏的一面。 按说武秀宁应该恨他怨他才是,可她心里清楚,这个男人心里装了天下便再没有地方装下这儿女私情,每每思及此,她心里又是敬佩又是难过,若是对他无情还好,可惜她动了不该动的念头,最终不仅没有得到回报,还丢了小命。回想在后宫的那段屈辱时光,她脑中一片空白,好似什么也看不到听不见,只能感觉到紧盯着她的这抹视线慢慢变得火热起来。 “怎么不说话!刚才不是很能说吗?”胤禛的脸突然凑到武秀宁身前,淡漠的表情一如平常,但那黑如深潭的眼眸却让她心头一跳。 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鼻尖几乎就要碰到她的脸,武秀宁吓了一跳,一时站立不稳往后倒去,她只感觉腰上一紧,整个人就被拽了回来,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你这是在怕爷?”胤禛感觉到她的抗拒,放在她腰间的手臂不自觉地紧了紧。 “怎么会,爷多虑了。”武秀宁闻言不由地眨了眨眼,长睫微抖,嘴上却不肯认输。 虽说上一世的他们就是彼此最亲密的人,可是最终他们也变成了离彼此最远的人。 “是吗?”胤禛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能感觉到怀里原本柔软的身子因为他的举动变得有多僵硬。 武秀宁脸色变了几变。 “既然不怕爷,那就放松一点,爷并不是你的敌人。”胤禛看着僵着身子的武秀宁,眼神软了一瞬。 武秀宁察觉到他语气中变化,心里颇为讶意,要知道上一世他们能走到私下里说几句体己话那都是几年以后,而现在一向待人清冷的他不仅将她抱到怀中,还柔声安抚,这真是活久见。 上一世是不是她再大胆一点,又或者自私一点,一切都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爷自然不是婢妾的敌人,而是婢妾的依靠……”一个不知道靠不靠得住的人。 胤禛一怔,并没有说话。 武秀宁见他不答也不再追问,她不过一个刚入府的格格,连玉牒都上不了,凭什么跟福晋、李侧福晋等人争宠,她仗着时机试探两句是机会,可说的太多那就是自爆其短,惹人厌恶了。且她心中也清楚,胤禛是个心中有计量的人,他的本事全部都是被一个又一个困境磨练和厮杀出来的,心志之坚,岂是三言两语能动摇的。 “只要你不越矩,爷便是你的靠山。” 武秀宁闻言皱了皱鼻子道:“爷难道不应该是以对错来论事吗?” 胤禛的目光晦暗,似没有想到她会有此一问,到底是娇养出来的俏人儿,半点委屈都受不得。知道他是做主的人便主动凑上来要他撑腰,倒是个乖觉的。 他当然知道这后院的争斗不能以规矩来定论,可规矩摆在哪里,能用自然好,不能用那便依着当时的情况而定,一般来说只要不越他的底线,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任。不过有一点他不得不诚认,眼前的这个娇人儿确实不一样,至少在他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心思之前,他是愿意护着她的。 “对错也好,规矩也罢,只要你不越底线,爷总能保住你。” “那婢妾先谢谢爷。”武秀宁不知胤禛心中的想法,但是能得他一句应承就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 上一世她再本分再谦顺也没能换来一丝维护,这一世她据理力争反而得到了上一世得不到的,如此说来,再多的退让都没有大步向前来得有用。 老话说的好,打蛇打七寸,若真要对付一个人,那就必定要知道她最在意什么,不然做再多也不过是隔靴搔痒,毫无作用。 从胤禛怀里下来的武秀宁脸上带着一丝绯色,她想了很多,独独没有想到胤禛会有如此孟浪之举。不过这样也好,虽说突兀,却在无形之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胤禛从来就不是那种温亲脉脉的人,他属于那种不善言辞且面冷心热的人,只要能走进他的内心,日后不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最起码不会轻易让人欺负了去。 武秀宁是打定主意要拿胤禛当靠山的,毕竟在这偌大的四贝勒府里,能给她做靠山的仅仅只有胤禛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