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风起青萍末

    “丹元吗？他在这里。”

    光济斟酌了片刻，末了低喧一声佛号，右手向前送出，一缕佛光乍起，化出一朵莲华模样。

    红赤莲华之中，一道身影结跏趺坐，周身笼罩着淡淡火光，如羽衣般披在那人身上，恰如丹凰振翅，于烈火中歌舞。

    不过人影之中却无半点生机，犹如一尊雕像，或者说一尊遗骸。

    赵缨络愣了一下，眼中一抹银白闪过，看穿了其中虚实，不觉讶然道：

    “丹元这是在干什么？非生非死，非假非空，这是凤凰涅槃？”

    光济点了点头，手掌一翻，莲华消失不见：

    “大差不差，这是我和丹元结合佛门涅槃入灭之理、枯荣兼半之说所创出的一门神通，勉强算是传说中的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丹元因为某些缘故，根基有些不稳，于是借助此法破而后立，重新梳理一身所学。

    “我此次前来，便是有意借助你们三人之力，让丹元更进一步。”

    “怎么做？”

    赵缨络心中疑惑解开，也就没有继续询问丁檠根基不稳因何而起，而是看向光济，等待其人回答。

    光济回忆了一番早先与丁檠定好的计划，沉声道：

    “搜集含有凤气之物。”

    “凤气？”

    赵缨络面露疑惑，她很清楚，光济所言的凤气绝非自己平日里在宫城中所见的那些龙凤纹饰。

    虽然此方世界因为超凡之道外显，帝王后妃身上亦有龙凤之状的气运升腾，但赵缨络心中自然明白，那些所谓的“真龙之气”、“凤凰之气”与正儿八经的的龙凤神兽关系不大，不过是后人附会，万民心念所成罢了。

    起码在本方世界是这样的。

    见少女目露疑色，光济解释道：

    “若是我和丹元所猜无误，此方世界之所以百家之道盛行，该是与四灵祥瑞之兽有关。”

    “麟凤龟龙，禽兽鳞介之长？”

    赵缨络若有所思。

    “不错，”光济将他和丁檠从蟾岭坡山腹洞天中探得的些许线索道来，“按我所知，此世当有麟凤龙龟四灵存世，丹元现状便与凤灵有关，若是想再短时间内再前一步，那尊凤凰所留之物必不可少。”

    “原来如此，”赵缨络恍然，“所以你要借我之手，搜集与那尊凤凰有关之物？”

    光济轻轻颔首：

    “你身为帝姬，又是在此世生长，行事自然要比我方便不少。”

    少女嫣然一笑：

    “可，此事我应下了，不过你也欠了我一个人情。”

    “出家人明白。”

    光济念了声佛号。

    “如果有了太白和魁杓的消息，我会将此事告诉他俩的。”

    赵缨络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光济双掌合十以谢，正要说些什么，赵缨络突然出言。

    “对了，我那位父皇身边有一个得宠之人，因为善书善蹴，早年间获宠于我那种马老爹，还得了太尉的加官，如今统领禁军，在殿帅府里坐堂。

    “此人善于钻营，被一众百家之士不喜，但因为他出身苏门，又与丹青大家王晋卿有过一段因缘，倒也收拢了不少人手，在朝堂上自成一派。

    “你若是走通了他的门路，或许搜集凤凰遗物会轻松不少。”

    少女笑吟吟道，她明知光济不太可能会做出类似选择，但还是将那人名讳说了出来。

    “其人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高俅高太尉了。”

    光济闻言并未动心，反而若有所思：

    “高太尉？这可是个耳熟能详的名字了。”

    想起当日萨真人所言，光济忽然问赵缨络道：

    “如今是政和八年，不知万岁山开建了没有？”

    所谓万岁山者，乃是北宋一座著名的皇家园林，又叫做艮岳，兴建于政和七年，历时6年落成，建成后不久即遇金人围城，开封沦陷后已然半毁。

    光济之所以谈及艮岳，便是想到了一些日后可能发生之事。

    不过百家世界宙光混乱，光济也不能确定万岁山是否已然开建，曾在九州发生过的事情是否还会发生。

    赵缨络闻言思索了片刻，回答道：

    “万寿山在去年就开建了，为了‘取天下瑰奇特异之灵石，移南方艳美珍奇之花木，设雕阑曲槛，葺亭台楼阁’，我那种马老爹还特意发明了‘花石纲’这么个玩意，为叠石掇山提供原材料。

    “对了，去年有一批运送太湖石的船队，还在黄河里翻了船，失陷了花石纲，让那种马好一阵不满。”

    光济将少女所言与自己所知一一对照，心中猜测更定一分，于是沉声道：

    “果不其然，你也知道此方世界与我出身天地的关系，你方才所言，却正是九州之上魔星降世之劫的前兆。

    “虽然不知此劫是否会在此世上演，但我也得有所准备才是。”

    话语间已表露去意。

    赵缨络闻言心中一动，同样想起了那个家喻户晓的故事，知道光济心中所虑，于是也不留他，略略谈了三两句后，便干脆无比地放他离开了。

    光济出了明月楼，再回首看时，楼中灯火已熄，门前守着的两名侍卫也已悄无声息地退去，只有他一人立在楼前。

    光济向西而行，片刻后一座四合小院出现在街角，正是当初九州众人分散之地。

    光济轻叩门扉三下，不待内中之人反应，便推门而入。

    一道气息正待昂扬，却感受了熟悉的气机，于是蛰伏下来，再无动作。

    光济走入院中，一个赤面髯须，穿着赤袍，眉心一道红痕的大汉突然自虚空中浮现，对着他点了点头，正要隐没而去，却被光济突然唤住。

    “尊神且慢，不知萨真人如今身在何处？”

    萨守坚留在此地的护法灵官神顿了顿，瓮声道：

    “真人如今正在洛阳，探索一些与此世相关的隐秘。”

    光济于是道：

    “出家人近日有所发现，似乎此世未来亦有魔星降世之灾，不知萨真人可有察觉？”

    王灵官神闭目冥思一会，睁眼道：

    “此事真人亦有所觉，不过尚不能确定。他叫我转告禅师，那一百单八枚魔星大都已然入世，不过暂时未曾得见此辈身上魔气。

    “禅师若是有意，可以前去试探一番，落子布局，免得再有生灵涂炭之事发生。

    “当然，行事须得谨慎，自保为先。”

    作为萨真人的护法神，王灵官自然能与老真人无碍沟通，随时汇报。

    光济闻言应了一声，笑道：

    “既然萨真人有所准备，出家人自当遵从。”

    不过是闲来落子罢了，也不会花费多少时间。

    见光济欣然应下，王灵官依萨守坚之命，将老真人已然探查清楚的几位魔星入命之辈的踪迹告知了光济。

    待听得其中一人行踪时，光济目光一闪，笑道：

    “片刻前才听说花石纲之事，眼下就见到了正主，想来也是缘分。

    “罢了，我便从此人身上入手，随意落下一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