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内在的危机

    曾经有个一个史学家访问一位参加过“黄金血原之战”的老兵，询问他在那次战役中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的时候，这个怀抱刚出生的孙儿，满脸慈祥的老人沉思了片刻，然后用一种异常低沉的声音说道：“年轻人，你肯定无法想象二十万人溃逃的情形，所有人都陷入了对死亡的恐惧之中，没有同袍之谊，没有战友的互相关照，死在自己人的践踏下的士兵，大概要比那些帝门特人杀死的多得多。

    如果说什么是末日的样子，我相信那天我看到并且经历了，这个景象令我永生难忘。”

    大陆历1144年的10月3日，随着讨逆军的指挥官被流矢射中身亡，将近二十万人的庞大军团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中。

    而包抄偷袭的维特骑士团与义勇军们，裹挟着第一轮攻击中幸存下来的败军，宛如一股无敌的金属洪流，猛烈地冲击着讨逆军的本阵。

    原本就抱着来凑数看好戏心情的帝国贵族军团们，在逃跑的本领上倒是首屈一指的，他们勇猛地用刀剑将阻拦在自己面前的友军一一砍杀在地，目的仅仅在于指望这些尸体与伤兵能够些许阻挡下追击者的脚步。

    他们那些骄傲的草原民族祖先看到这一幕的话，一定会羞愧欲死吧。

    总数量未能超过七万人的义勇军们士气大振，热血仿佛充满了他们的身体与灵魂，不知疲倦地追砍着近三倍于他们的敌人。

    而那些败兵虽然人数上仍然占据优势，居然毫无反抗的勇气。一些实在跑不动的士兵跪下来苦苦地哀求对手饶过其性命，但杀红了眼的义勇军往往上去就是一刀。

    成吨的鲜血与残肢被四散抛洒在这片原本美丽无比的草原上，从这一天起，“黄金草原”变成了“黄金血草原”。

    后世在此放牧的牧民们常常都能看到根部呈现红色的长草，相传这红草正是当年的内战士兵鲜血所化。

    据说100多年以后的今天，仍然有两国的边防军在此地巡逻的时候，在草丛中捡到当年遗留下来的盔甲残片与人类的骨头，其战况之惨烈，可见一斑。

    经此一役，神圣帝国的元气大伤，整整三十万的讨逆军，活着败退回帝都的只有可怜的三万人都不到。据说尤梅尼三世在得知战败的消息后，一夜之间，胡须与头发都变成了灰白色，整个人象是老了整整20岁，本来正当盛年的他，看起来却象个衰落的老人。

    家族利益遭受重大损失的贵族们集结起来，声讨皇帝任用将领的无能，就连一向狼狈为jian的教会也说出了：“讨逆军的指挥官缺乏虔诚侍奉上帝的心，当然皇帝陛下可能也被恶魔蒙蔽了双眼。”这样严厉责备的言语。

    帝国是必须依靠那些大贵族的支持的，对于这种逆境尤梅尼三世也只有强忍下来，低声下气地安抚各方的怒气。

    相反帝门特方面却是一派欢欣鼓舞，到处是宛如过节一般的欢乐海洋。人们深信随着这场伟大的胜利，脱离残暴不仁的帝国统治，促成帝门特三省独立或者自治是指日可待了。

    但在乐观的人们中间，却有一个人有着与众不同的想法，偏偏这个人的身份和地位还颇为微妙与关键——他就是目前帝门特地区的最高统治者维特侯爵。

    维特侯爵并不是一个象丹派斯伯爵那样开明与仁爱的人，人们往往会被他表面上那种和蔼的微笑所迷惑，却忘记了他本身也是一个庞大贵族门阀的继承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和远在雪利俳斯皇城的那位尤梅尼三世在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后世研究他的学者都认为这位侯爵依然是一个帝制的忠实拥护者，他在政见上与那些商人或者激进的学者可以说是格格不入。他之所以会在贝那菲特行省推行新政，只不过是因为垂涎其中体现出来的巨大经济利益罢了。

    在与皇帝彻底闹翻，并且在黄金草原出人意料地击败了来自帝国的讨逆大军，这意外的胜利让他心底的野心燃烧起来，自立为帝的念头占据了他的整个心胸。现在的他在三省的人民中间拥有着前所未有的威望与权力，光明的前景唾手可得，闪亮不可逼视的王座正在向他徐徐地招手。

    但三省中的那些大商人与学者、社会活动家们却另有打算，没有人再愿意回到过去那种匍匐于强权之下的生活。辛辛苦苦一生赚得的财富，却被那些不劳而获的贵族轻易的纳入腰包，这是谁也无法容忍的事情。

    这些人都是在帝门特地方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具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他们聚集在一起，发表公开的演说，宣传帝门特独立后将建立一种全新的政体。

    在这种新的政体中，维特侯爵依然将被推举为国家的最高元首，这一职务除了他以外无人有资格可以担当。但是这位最高元首的权利并不是无限的，相反，他发布的每一项条款，都必须经过由商会，学者等各界精英组成的议会的审核与签字，之后方能正常的实施。

    得知此事后的维特侯爵勃然大怒，空有虚名而没有实权，做事情处处为人掣肘，这样的皇帝当了还有什么滋味？他为人城府很深，尽管非常生气，但是却没有怒形于色。

    可是那些天真的新党对此却毫无察觉，他们想当然地觉得如果缺乏他们支持的话，侯爵是无法登基上位的，因此对自己的要求充满了自信。

    这些人甚至派出了几名代表，号称要与维特侯爵商议三省独立并且共同成立组建新政府的事宜。

    “黄金血原之战”后的第5天，也就是10月8日，5名各界选举出来的谈判代表，喜气洋洋地走进了位于贝那菲特行省省会凯夫兰城的总督府邸。

    迎接他们的，是满脸堆着和善亲切笑容的维特侯爵本人。

    每个人都坚信，通过一系列的商议，一个崭新的国家将会出现在这片大陆上，帝门特三省的人民将是世界上最富足自由与幸福的人。

    从高大的总督府邸大门向里面看，黑悠悠地仿佛是深不可测，一排排全副武装的维特骑士团的士兵们，举着闪着寒芒的长矛，让人看着心里发毛。

    这几个新党的代表看到这种景象，心里不禁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回头看看侯爵那随和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的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