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在森林公园与故宫的不远处，比邻着高级饭店、学校、电视台、广播电台和大使馆的周围，胡同与庙宇的数目出奇地多。 其中一区有条小路。 小路虽然紧依在大马路旁，但是狭小的路宽很容易让不知道的人看漏。 沿着错综复杂的小路走，不知不觉就会来到石阶前。 这里足足有两百阶，以位处于市中心的石阶来说，似乎有些太高了。 大林寺就座落于登上石阶后的高台之上。 周围树木虽然不至于像镇守的森林一样浓密，不过环绕在翠绿林木之间的神社内让人感到心平气和。 境内离前殿不远的地方，有间平房建筑的社务所。 其中一个房间里，林白在梳妆打扮。 身着白色小袖上襦与绯红褶裙，她对着镜子梳理秀长的头发。 头发的颜色与其说是黑珍珠般的黑色，更接近咖啡色，并不是刻意去染色，而是与生俱来就是如此浅色的头发，林白对这点抱持着一些自卑感，不过现在这并不重要。 没错，重要的是正在梳理头发的梳子突然折断了。 “……真不吉利，希望别发生什么坏事才好。” 她喃喃念着没有科学根据的感想。 仿佛这是某种凶兆。 如果是普通的少女，大概立刻就会忘记这件事，不过林白的情况不一样，她觉得有必要仔细调查一下。 林白梳妆完后，往社务所走去。 往前殿的路上，她与几位神职人员擦身而过。 面对低头问候的他们，林白也点头回应，对于年仅十五岁的小孩，如此必恭必敬的举止是有理由的。 在这寺庙里，万谷里林白的身份比任何一个人都高贵。 “——嗨，林大师，初次见面。能不能占用您一点时间聊聊呢？” 突然一句轻浮的发言叫住了她。 虽然尊称林白为大师，语气里却不带一点敬意，就像是来路不明的小丑般轻佻。 说话的人慢慢走近林白，他虽然穿着皮鞋走在境内，可是脚踩在细卵石的地面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任何人第一眼看到这种走路方法，都能理解对方不是普通人。 “……初次见面。请问你是？” “啊，真是失礼。太晚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是李宁，能见到美丽的小姐您是我的荣幸，以后请多多指教。” 李宁一边自我介绍，一边递出名片。 林白收下后看了一眼。 他的全名是李宁.杰克。不过更引她注意的是名字旁边，写着他头衔的部份。 “正史编篡委员会的人，找我有何贵事呢？” 觉得可疑的林白发问。 邋里邋遢的青年身上穿着破旧的西装，年纪大约是二十多岁，看起来不很显眼。 然而人不可貌相，他是掌管埃及魔术界的隐修组织派来的使者，必须郑重谨慎应对。 “事情是这样的，眼前有个可能会成为我祖国前所未有灾难的火种，我们感到稍微有些棘手，所以希望能借助大师的力量，所以才会贸然来访，请多见谅。” “……小女子能力浅薄，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您太谦虚了，BJ的大宗师虽然有不少人，但是像您如此擅长灵视方面咒力的人极为稀少，不过除了这个还有两个理由。” 日本自古以来就有继承咒术的道士或古武者。 林白也是其中之一。 所属的「守序者」——也就是守护BJ一带的灵能者组织，年纪轻轻就被赋予高贵的〖宗师〗称号，担当处理神性事物的职责。 “身为「守序者」大宗师的您，也有协助我们正史编篡委员会的义务，不知道您是否了解？至于其他疑问请先搁在一旁，先听我把话说完。” “……当然没问题，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希望请你去接近一位中国人人的少年，并且看清楚他的真实身份，他叫做唐华，也是被怀疑是否就是真正弑神者的少年。” “弑神者？” 那是流传在欧洲、罪大恶极的魔王代名词。 听见意外的名词，林白非常地吃惊。 ——有如老虎的眼睛般炯炯有神。 一讲到这个名词，她第一个联想到的是年老魔王的邪眼。 “想必您已经知道选上您的第一个理由了，因为您曾于幼年时遇过纯白之王，所以应该能鉴定是不是真正的弑神者。” “……是的，所谓的弑神者，就像是中国传说中所谓凶暴鬼神的显现、令人忌讳的罗煞王化身。可是实在很难相信。普通的人类要成为〖王〗不是必须弑神吗？——而一个国家里，按理说只有一个才能承载一份奇迹！” 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林白曾经在东欧的某个小国里近距离遭遇过弑神者。 纯白之王。 欧洲的魔术师们光是听到这个名字，都会惊慌地蜷缩起来，拼命念出驱魔的祷告。 林白这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犹如在黑暗中燃烧的猛虎双眼一样的翠绿色瞳孔。 后来才听说，这位魔王拥有光是瞪眼就能让生者化为盐巴的权能，更加深了林白对他的恐惧。 “我有同感，所以我也不相信唐华是真正的弑神者。不，应该说不愿相信，但是许许多多的实际证据累积起来，让我很难这么说了。” 李宁耸耸肩。 “根据格林尼治贤人议会报告，草薙唐华于今年三月，在意大利南边萨丁尼亚岛打倒了波斯神话中的战神乌鲁斯拉格纳，得到了〖王〗的资格。其后曾经四度造访意大利，而每一次他出现过的城市，就会出现大规模的破坏活动。这之间有一定的关联是显然易见的……你知道上周在罗马所发生sao动吗？” “……难道那起罗马竞技场炸弹恐怖事件也是？” “事件发生的当天，唐华也去了罗马。邀请他的人是魔术结社〈绯红十字〉旗下的年轻圣殿骑士，爱丽娅·布兰德里。而且他回国的时候，似乎还带回某个颇有渊源的不祥神具……” “神具……” 这句话让林白十分在意。 她身为大宗师的咒力——那极度强大的灵感与灵视能力在警告她，绝对不能轻忽它，那是会招来无比祸患的不祥之物。 “有关草薙唐华的事，我想再知道更详细一点，他跟我一样有修炼某种咒术吗？或者他是武术方面的高手？” 林白下定决心全力处理这件事情后提问。 对她来说当然觉得魔王很恐怖，可能的话也想避而远之，但是如果她不挺身而出，将有无数的人为之受苦。既然如此，会选上她应该也是某种缘份。 “有关于咒术或魔术方面，他应该是外行人，武术方面应该也是同样。理论上，别说与神战斗，他的生长环境甚至与神扯不上一点关系——这个先交给你吧。” 李宁从公事包中拿出文件交给林白。 她迅速看了一下大概。 这是有关于唐华的调查报告书。从他的个人情报、经历、在意大利的活动内容、弑神者的能力等等，各种情报被夹杂记录其中。 “……硬要说他不平凡的地方，大概就是他曾经以日本代表候补的身份，入选参加世界青少棒锦标赛这一点，他初中时期是关东地区屈指可数的第四棒打者。” “青少棒锦标赛是什么？” “那是硬式棒球的比赛，对象以初中生为主。不过听说他在合宿的练习比赛时，因为事故伤了肩膀，之后就引退了。” “原来如此……对了，为什么会在意大利南方与波斯神话中的神战斗呢？感觉跟地理环境的印象上有上不少的差距。” “关于这部份也许得拜亚历山大大帝所赐，过去那位大帝的治世理念是希腊人与波斯人的民族融合，也衍生了所谓希腊化思想，让欧洲诸国文化之间相互影响，而层面上更超出了中国人想像之上。” 李宁夹杂着苦笑地叙说。 “乌鲁斯拉格纳在印度神话中就相当于Indra（因陀罗）的神格，事实上在亚历山大大帝时代也在文化融合影响下，成为与那位英雄神海克力斯相提并论的存在，甚至有了Artagnes（阿尔塔谷涅斯）的希腊风名字。在亚历山大大帝死后，据说一部份的臣民在庞培的引导下移居到意大利南方，从这点来看，出现在此并非毫无关联。” 林白一边听着说明，一边翻着资料。 此时她发现当中夹着一张金发少女的照片……就连同样身为女性的林白也惊叹她的美丽，那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容貌。 “啊，那女孩就是爱丽娅……被视为唐华爱人的少女，听说无论在剑术或魔术上都是无可匹敌的天才，可以说是典型出身名门的魔术师。” “爱人！？” 听到不道德的形容，林白不禁哑口无言。 “想必是早一步察觉唐华重要性的〈绯红十字〉，派她去接近对方的吧。就算用上组织里的王牌天才儿童，也要与唐华建立密切关系，以策略来说是不错。” “只、只是为了这个理由就成为爱人？太、太不知羞耻，太不道德了，这种事绝对是错的！为了利用魔王的力量，竟然牺牲一位女性的自由——我绝对不允许！” 林白狠狠瞪着资料上草薙唐华的照片。 自己虽然是力量微薄的普通灵能者，但是她绝对不会认同这种暴君，在决意与愤怒的驱使下，她对弑神者的恐惧感也渐渐变淡。 “……对了，你刚刚说会选上我的理由有两个。可以请教另外一个理由是什么呢？” “是的，当然没问题，这个理由是出自于完全的偶然……” 听到李宁的回答，林白对这奇妙的巧合感到不可思议。 没想到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与唐华之间有这种缘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