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血为媒，声为引（上）

    “退！快退！”

    赵老白着脸、慌了神，抖手振袖间召出无端大风，卷得漫天流萤倒挂。

    高端战力间的差距绝不是靠炮灰们前仆后继、飞蛾扑火所能填补的。

    眼下大世将启，无论是由莫邪带来的天使也好还是眼前连他赵老都无法奈何的霖溟也好，超出常规限定的力量接踵而来，异乡人的崛起所意味着的是新的平衡。

    唯有让天平先倾斜起来才有逐渐将其两端配平的前提。

    赵老走了，他对于躲藏在一边的血族们视若无睹。

    就像在整个过程中霖溟对于他的态度一样。

    磨盘大的阴阳图已经被消磨殆尽，最后一点属于它的尘沫也没入了空气中微不可察的裂隙中。

    再没有东西阻挡霖溟望向天月的眼。

    再没有东西能阻挡月光洒在霖溟的脸上。

    ……

    天穹之上，被巨大宫殿所替代的月。

    即使再高明的幻阵也有欺骗不过的眼眸，只是这双一直沉溺在黑暗中的眸子是何时开始仰望天空、仰望这柔和但坚定的光源的呢？

    那时被托举于手中的圆团，并非走了形的阴阳图，而是月的一角、由那个存在带来的玄奥之所的缩影。

    “你不该来的。”

    玉桌玉凳，晶莹如月光，孤灯道人很是反常地换下了他的一身破烂，穿上了月白色的道袍。

    唯有身在此地他才会这般精心将自己收拾得干净。

    这里不容半点污垢，半点血腥。

    所以一直与孤灯道人形影不离的黑影并未与往常一样立在他的身后。

    端坐于月宫之中，孤灯道人侧头遥望着那颗蔚蓝色的星球，目光斜瞥间，轻笑声呵呵而作。

    漆黑的影子只因为藏在黑暗中才得以隐藏、得以无所不至。

    黑暗中，影影绰绰耸动着的是如蛇一般的影子。

    “咝咝。”

    似蛇吐信之声，又似电线中川流的电流失了控、噼噼啪啪地击打着空气，拓延出银芒几许。

    丧失了人言，低俯于地，卑微入尘。

    但终究还是窥见了凡人所不能及的场景。

    朝向太阳的那面的纯白，背离阳光的那面纯粹的黑，那是自然规律下自然的月。

    以幻术模拟自然之月骗过芸芸众生，洁白的宫阙中端坐着的孤灯道人，视偷天换日为吃饭饮水。

    这才是‘天眼’！

    黑影在孤灯道人的目光中连千分之一息都未能坚持便溃散成了无数的黑点，莫名而起的风将这些黑点卷起，扫出月宫。

    ……

    “噗！”

    在赵老的身影消失于云端的下一秒，托举着霖溟的黑塔寸寸崩碎，而霖溟则大张着手脚、陨石般地坠落。

    空中，一道由霖溟拖拽出来的深色血线显得格外醒目。

    只是一眼便已重伤。

    “真祖大人！”

    忠心的手下未曾跑远，但也不敢立马出手相助。

    毕竟谁知道这位真祖大人究竟又是在玩什么新花样了呢？

    先前霖溟与赵老之间发生的‘交手’——假如那能称得上是‘交手’的话——根本没人看得懂。

    修士们看不出赵老哪里失利了。

    血族们看不出霖溟哪里得胜了。

    而直到此刻霖溟坠下云端、呕血不止，顿时众血族们才‘明白’：在刚刚的那一场“哑剧”中谁都没占到便宜，霖溟是以硬吃赵老一击为代价吓退了对方。

    “果然，境界高深者之间的对决不是我们能看懂的啊！”

    有人在感叹。

    “不好！真祖大人没扛住！”

    有人反应了过来。

    “保护真祖大人！”

    “快逃！”

    此刻赵老已不知去了何处，但修真者们尚未走远，作为真·顶梁柱的霖溟一倒，那些修真者们恐怕不会放弃这“痛打落水狗”、“将他们一举歼灭”的机会。

    心念此节，登时众血族便分成了两拨，一拨人驰援霖溟，一拨人各自逃命。

    驰援霖溟的屈指可数，各自逃命的拉帮结派。

    真是位不得人心的真祖啊……

    “杀！驱除蛮夷！还我……！嗯？好像没什么需要还的？不管了！先杀再说！弟兄们！跟我冲！”

    以长袖为鞭，以飞剑为缰，跨气为马，守卫皇城的铁骑横跨虚空而来，喊杀声动天宇。

    “咝咝！”

    将霖溟接住、于半空中围在一群人的中间，每一位选择留下的血族都袒·露·出了他们的獠牙，最原始的问候与战吼自他们的尖牙上奏出。

    在漫天的喊杀声中，他们坚守着一座一座随时都会沉没的孤岛。

    “无须如此。”

    自奇怪状态中退出，霖溟甚至无力甩开搀扶着自己的那个怀抱，虽然他的rou·体几乎没有受到创伤，但在孤灯道人一眼下被击溃了神魂的他受到的伤远超任何一种rou·体上的伤势。

    如果有的选的话霖溟宁愿毁去这具躯壳也不愿受这等创伤。

    今夜的他已经无力再出手，即便出手也恐怕伤不到任何一位境界在筑基以上的修士。

    穷途末路。

    看着霖溟的颓态与他身边剩下的这些人，怕是任何人的心中都会生出这个词。

    但霖溟却说了‘无须如此’。

    然后他嘬唇吹哨。

    “嘘~~~”

    像极了给幼年孩童把尿时候的声效，不，应该说就是那个声效。

    做什么？

    这里可没有小孩子需要霖溟帮着把尿啊。

    这是在搞笑吗？

    无论是众位血族还是众多的修士心头都这般作想。

    “烈火！”

    “疾电！”

    “寒冰！”

    “骤风！”

    各色的法术光芒已经在众修士的手中成形，依着特殊的阵势，这些光芒各自按类目汇聚到了一处，最后汇成了一黑一白两枚数人高的大光球。

    这道法，有赵老的影子。

    霖溟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口中哨声不变。

    “真祖大人！别吹了！我快尿了！”

    面对两枚巨大的光球，护卫着霖溟的血族战士们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随着这份‘怕’的加深，终于有一人忍不住喊了出来。

    他的声音盖过了霖溟的哨声，哨声为之一断。

    “以声为引，以血为媒，速至，速至！”

    哨声既断，霖溟便断了继续吹的意思，而是诵出了这样一段口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