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江湖与人情
肥胖、满脸横rou的罗平警长接过这块手表，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巨君。 “内门弟子？王家的？”罗平问。 王巨君点点头。 “怪不得有如此本领。” 罗平向后靠在椅背上，伸出手示意两人坐在他桌前，接着说到，“你们俩来找我，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么？” “有个外国人，做了一些坏事，偷了一个国宝，藏在一个地方。 我们小哥几个想置办一下这个洋鬼子，但是能力不够，所以现在来拜请代掌门，给我们帮助。” 一听洋鬼子三个字，罗平胖大的脸色瞬间沉下来，眯着小眼睛说：“ 洋鬼子？他们已经抢走那么多好东西了，还有人来抢？ 老子最恨这帮明火执仗的洋鬼子，就知道抢劫，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他低头思考了一下，接着手写了一个纸条递给王巨君，然后说：“江南燕刚从南方过来，你们去找他帮忙正合适，他正闲得没事做呢。” 王巨君接过纸条，双手抱拳拜谢。安家宜也学着他的模样，装作是他的跟班，躲在他身后，用同样的姿势拜谢。 罗平突然指着安家宜问：“这小子是干啥的？” 王巨君回过头，看到安家宜也像他那样握拇指抱拳，伸手就打在安家宜的手上，不高兴地说到：“你小子不懂规矩，别瞎学！缺家教的玩意……” 安家宜知道可能出漏洞了，吓得赶紧后退半步，低头鞠躬道歉。 “这小子是我的把兄弟老三，安家宜，原来是有钱家的少爷，从小读书练武，跟我是发小。 后来他老爹把家给败了，他只好入了葛字门，拜个师傅学着撂地卖艺。 结果该着这小子倒霉，没入门几天，走江湖的规矩还没学明白，师傅就死了。 这不，我到处带着他长长见识。 安小三的本领是可以的，就是不懂规矩，一出门就丢人现眼。” 安家宜赶紧低头承认，连连低声道歉。 罗平摆了摆肥厚的大手，微笑地说：“江湖啊......江湖已经远去啦。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一打仗，天下大乱，洋鬼子一来，谁还跟你讲江湖，讲规矩？ 时代变啦……我已经老了，活一天算一天。 小王，你们还有未来，希望你们主持江湖的那一天，世上能够再无江湖，那就好喽！” 安家宜没明白罗平说的“世上再无江湖”六个字的意思，但也没敢问，低着头，跟着王巨君从警局里出来。 “不好意思哈，安子，刚才是演戏，差点穿帮了，所以粗鲁了点，抱歉抱歉。”王巨君笑着向安家宜道歉说。 “都怪我，我真的不懂什么江湖规矩——哪个手势能做，哪个不能…… 我就是也想表现得礼貌一些。”安家宜脸红地说。 “这不怪你，咱们来得太仓促了，我应该提前给你培训一下…… 不管怎么说，这位罗平果然如我爷爷讲过的故事中一样，是位嫉恨洋鬼子的人。”王巨君说。 “这事儿也挺有意思的，偷盗门派的掌门，居然在警局里主事。”安家宜笑着说，“ 这个时代也真是混乱。所以，回到百年以后的世界，我们还真得珍惜和平和安宁的生活啊。” 王巨君点了点头，向安家宜解释到：“ 爷爷曾经给我讲过一些故事。他小时候听人家讲，罗平即是侠盗，又是警长，专门与租界里的外国巡捕作对，一见面就把洋鬼子的手表钥匙偷走，然后扔到臭水沟里。 警局里咱们见到的几个人，都是罗平的弟子。 到了夜里，他常常带着这个弟子，从洋鬼子家里偷出好东西，周济给穷人。 洋鬼子还拿他没办法，家里被偷盗了，还得找他来报案。 这些故事有意思极了，回头有空我专门给你讲。” 安家宜竖起双手的大拇指，表示敬佩：“谁也想不到，这么肥胖的罗平警长，居然能翻墙入户； 就好比谁也想不到，你这位又高又壮、浓眉大眼、手指粗大的王巨君，居然是一位扒手窃贼，哈哈。” 王巨君说：“偷盗是一门技术，更是一种艺术。 偷盗讲究的是，在人家不知不觉中取走，这就要求你不能让人家一眼就看出是个偷儿来。 我老爸王永正，也是我这么大高个儿，只不过他比我文质彬彬一点。 任谁看到他，都以为他是位学者教授之类的文化人。 顶级的大盗，不能让人家看出来是偷儿，你要是被人家看出来你是个偷儿了，那就差劲了。 你看胡彦中，打扮得像是个商人似的，但是贼眉鼠眼的劲儿怎么都去不掉，就不如上流。 今天见到的这位罗平警长，你看着他一脸猥琐，浑身肥rou，走路气喘的样子，说他是个流氓恶棍，你都会信。 谁也想不到，他是当今这个时代，本领最高的神偷之一。” 安家宜连忙信服地点头，真的学到挺有意思的知识。 果然，一入江湖深似海，人性难测，安家宜想，自己确实是阅历太浅薄了。 “这位江南燕，你听说过么？”安家宜问王巨君。 “江南燕太有名了，在后世评价中，是比罗平还厉害的神偷和侠盗。”他说，“ 只不过按咱们现在这个时代来推演，江南燕应该还年轻，刚刚出道而已。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北方。江南燕嘛，一向都是在江南地区活跃的。” “这么说，江南燕是绰号了？不是真名？”安家宜接着问到。 “不一定是绰号，也不一定是真名，后世没有人考据。 我听我爷爷讲过故事，只知道他被称作江南燕，不过这也不重要。 名字嘛，不过就是人的符号。 你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就会赋予这个符号什么样含义。 人的行为决定了他的声誉，人是有自主选择命运的权力的。 在后世人们的口中，这个名字的主人是什么样的人，完全是由他自己的一次又一次选择决定的。” “嗯，你说得真好。”安家宜说，“以后我要写本书，叫《神偷王巨君》，把你的名言都记载下来。” “哈哈，你要想为我立传，最好你得比我活得更久。”王巨君笑着说。 俩人说笑着，一路走回学校。在约定好的无人教室里，见到了分头行动的张萌，乔安娜和霍鹰。 张萌和乔安娜结伴，再次拜访了爱丽丝。她们俩更多地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确实如之前所发现的，爱丽丝果然存在异象——在不同的人眼中，她展现出来的形象是不同的。 这其中的原因十分神秘，爱丽丝自己不说，张萌和乔安娜也不方便深问。 但爱丽丝似乎并不避讳这一点。她补充了一点，就是她的颜值实际上是“正义值检测器”。 什么意思呢？ 就是在心思越单纯，心灵越美丽，为人越正直的人眼中，她的颜值就越高，容貌就越美；在心思越丑恶，脑筋越复杂，内心越歹毒的人眼中，她的面容就越恐怖，形象就越恶劣。 她发现，安家宜一行人可以很愉快地和她在一起，这就说明在他们眼中，她的颜值是说得过去的，所以相信这几人都是心思纯净的好人。 在家里，只有黑人老管家弗里曼能够接近她，其他所有的男仆和女仆都唯恐对她避之不及，甚至有的女仆见到她会被双腿发软，颤抖失禁。 他的老父亲罗伯特·休谟，是个矛盾的存在。 有时候，女儿在休谟眼里是可爱纯净的乖宝宝，可有时候女儿又变成恐怖病态的恶心形象。 休谟先生是见识广博，很有学问的人。 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可能是占卜——老休谟下定决心，寄寓于此，他固执地认为他的这个决定能够拯救女儿。 所以，当马克·吉布森敲开他家门的时候，简直就像遇到救星一般。 没曾想马克·吉布森见到爱丽丝的第一面，就被吓得俩眼一翻，晕倒过去。 但不管怎样，后来马克·吉布森一通忽悠，算是说服了休谟先生，让他相信女儿能够被这个人挽救。 所以才把马克·吉布森收留在家里。 “这点真有趣，”安家宜说到，“这么说，咱们对爱丽丝的颜值的排行，可以看出咱们每个人的正义值来？” “哈哈，所以呀，我跟安娜分析了一下咱们五个人正义值的排名。 王胡子的职业明明是个盗贼，正义值却排在第一； 安宝和我排第二，小鹰和安娜排在我俩后面。”大萌开玩笑地说。 王巨君得意地笑了，摇头晃脑的样子像只被表扬的毛绒大狗。 他一拍大腿，说：“我决定了，我要向这位爱丽丝小姐表白，我要追求她。 既然她在我眼里是最美的，这就说明，老天爷给我安排好了，这个好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你表白了以后，日子怎么过呀？”安家宜看着一脸幸福样的王巨君说，“ 咱们在这里待不了多久的。就算是人家同意了，难道你留在这里跟爱丽丝小姐过日子？” “那有什么的，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呗，哪里有爱人，哪里就是家嘛。”王巨君得意洋洋地说。 尽管大家都知道，王巨君和他爸妈的关系都不好，但总归不能说，把老父母扔在一百年之后的世界不管了吧。 再说了，这里也不是他说能留下就留下的，时间穿越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百年后的那个世界牵扯着每个人的“命运的银线”，比在这个世界中牵扯着的线，力量要大得多，必然是要回去的。 不过，这些都是长远以后的事情，先顾当下吧。 就在安家宜和王巨君拜访罗平，张萌和乔安娜拜访爱丽丝的时候，霍鹰按计划外出采购，收集到了一批装备。 这家伙果然有经商天赋，利用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他居然在一天之内就搞到了一把小手枪和二十几发子弹，以及一些便于隐藏的爆炸物。 虽然用他的话说，“把王巨君给我的钱全部都花掉了，有点亏……” 但这也非常了不起。 毕竟就算是在兵荒马乱的年代，搞到手枪这种稀有的武器依然是非常不容易的。 安家宜问他是咋弄来的。 他说，很简单，贿赂了几个喝酒的杂兵，从军械库里偷出来的。 安家宜表示，对他的佩服简直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这不新鲜，世间的一切皆可交易，”霍鹰说，“从小跟爸妈出摊，我就知道这点。 唯一的难点在于如何定价。只要你能够给出准确合理的定价，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商量之后，枪还是留给霍鹰自己。 毕竟他非常善于射击，这点是大家公认的。 这家伙一双鹰眼，视力极好。 不管是投篮球还是玩电子游戏，他的准确度都是毋庸置疑的。 就凭两次击杀百牙的战绩，在座的几人，谁都比不了。 几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不要选择“直接闯进休谟家、一枪打死马克·吉布森”的做法。 毕竟他身上还有一些谜团没有搞清楚，比如他是如何穿越时间的，他在不同时代出入休谟家到底有什么阴谋，为什么休谟的女儿爱丽丝有这种异常而神奇的体质，以及花坛前面的信标到底是怎么来的，等等。 万一，一枪没打死，或者干脆这家伙就打不死，再穿越到哪儿去，就麻烦了。 “目前只有先和爱丽丝搞好关系，以及更多地和休谟先生交流，才是比较好的做法。”霍鹰分析到。 “和爱丽丝搞好关系这件事，就交给我吧。”王巨君兴高采烈地说。 几个都皱着眉瞅着他，这家伙一阵特别可靠，一阵特别不靠谱，谁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当天晚上，就看到他捧了一大束鲜花，跑到休谟家大宅的门口，去按门铃。 安家宜几个人躲在远处，实在不好意思去凑热闹。他倒满不在乎地，大模大样地等着人家开门。 开门的，是黑人管家弗里曼。“老爷现在有事，不方便见客。”他死气沉沉地说。 “请将这束鲜花交给爱丽丝小姐，”王巨君热情地说，“告诉她，昨天她见过的那位大学生在想要见她。” 弗里曼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王巨君，愣了半天，没有说话。 最后，他还是接过鲜花，告诉王巨君，让他在门口等一下，随后砰的把大门关上了。 “吃了闭门羹，嘻嘻”躲在墙后草丛中的乔安娜窃喜地笑着。 “嘘......”霍鹰告诫她小点声。 就在这时，大门打开了，弗里曼把王巨君领了进去。 “成了，成了……”乔安娜指着大门惊叹地说。 大萌一把把她探出的小脑袋按回到草丛中，直到大门关闭，几个人才悄悄钻出来。 “你们猜最终会怎样？”乔安娜笑嘻嘻地说，“我猜最后会被轰出来。” “不会滴，”霍鹰说，“说不定结果会很好呢。” “我觉得也是，”大萌说，“爱丽丝人不坏，不应该让王巨君很难堪的。” 安家宜也点头同意大萌和霍鹰的看法。 安家宜猜想，爱丽丝应该是很寂寞的，毕竟周围的人对她都是敬而远之；能有一个追求者，恐怕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情。 四个人议论了一通儿，没有什么结论，干脆悄悄地摸到大宅的后楼，偷窥二楼的窗户。 远远地就可以看到，王巨君高大的身影在屋里晃来晃去。楼下的四人甚至还能听到爱丽丝的笑声。 哎呀，没想到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居然成功了。安家宜和霍鹰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想到王巨君快乐地在小姐闺房里聊天，这几个人却在外面草丛中喂蚊子，真是太亏了。 想到这里，这四个人干脆各回各自的宿舍算了。 直到很晚，王巨君才哼着歌回来。 “咋样？成功地被你攻略了大小姐的芳心？”霍鹰问。 “那当然，像老哥我这么帅的男人，没有哪个姑娘不喜欢。”王巨君洋洋得意地说。 坦率讲，自从他饱餐了一暑假，整个人强壮了一圈，还真有点英武雄壮的意味。但真要讲颜值，恐怕比白净帅气的霍鹰差得远。不过他自己开心就好啦。 “具体有什么收获，讲一讲吧。”比起八卦，安家宜更关心情报。 “太有收获啦。爱丽丝喜欢红酒。红酒我太懂啦。 我老爸刚入狱那会儿，我老妈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卖了，换高档红酒喝，每天喝得烂醉。 说到红酒，可聊的就太多啦，产地、平衡度、复杂度、浓郁度、余味、成熟度、木桶用法、陈年潜力、风格……” “谁问你红酒啦，我问的是马克·吉布森的情报。”安家宜耸了耸肩说。 “忘了问了......”他欢快地回答道。这家伙根本就是见色忘义，忘了自己来干嘛的嘛。 “安子，这就是你幼稚的地方了。”霍鹰说，“哪有上来就跟审犯人一样，一见面就问问题的？不得先把关系处好了？” 我点了点头，说得倒也对。 “不过，这次也没白去。”王巨君撇着嘴对安家宜说，“我就知道，要不整点正经东西回来，你肯定得损我，所以，我给你带回点礼物来。” 说着，他伸出手，从后腰掏出一个折叠起来的像是纸壳的东西。 拿在手里用力一抖，这个折叠好的纸壳瞬间撑开，形成一个正方形的盒子。 正是马克·吉布森用于安装绿色贤者之石的那个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