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北患
每年清明,唐二升都会来看一看安眠于地下的战友们。三十年前,收复辽东的时候,二十七年前,在雅克萨杀俄国鬼子和鞑子的时候,以及二十三年前,在察哈尔截击蒙古鞑子,告诉他们什么叫做“十五步射击”的时候。 正是他们的英勇无畏,换来了辽东大地之后二十几年的安宁和平,也换来了辽东如今从辽河到松花江,到黑龙江,数千个营庄,数百万百姓的安居乐业。 大庆永顺二年,完成了整训的三万征辽军在平辽公马宝的率领,兵分两路,一路出山海关,不费吹灰之力便以绝对的火力优势,轰平了满清在辽西走廊新修的那些碉堡,而另外一路则直接从辽河口登陆,很快控制了辽河下游流域。 而经过了一年的准备,满清在马宝的征辽大军和朝鲜国庆协军,漠南蒙古各部庆协军的三面夹击之下,根本不敢一战,顺治在鳌拜,济度等人的护送下,一路北逃,海州,辽东,沈阳各个重镇被直接放弃,十几万汉人包衣被解救,数万满人老弱妇孺被庆军骑兵截留,或是逃入山林荒野...... 满清虽然节节败退,但这一年以来,顺治也没有坐以待毙,清廷早已经派兵北上侦察,甚至和黑龙江的俄国人勾结在了一起。 且说,因为关内局势的恶化,满清并没有像原本历史上一样,一直在关外保持对俄国人的反击和防备,黑龙江也因为清廷加大了人口掠夺,各部落实力锐减,这使得俄国人哈巴罗夫和同伙哥萨克斯捷潘诺夫得以凭借优势火器,仅以数百兵马,就轻易控制住了黑龙江中上游流域的广大地区。 俄国的远东征服者在之后的几年时间内,从黑龙江中上游地区沿河而下,一直到黑龙江出海口,途中建立了十几个据点,其中还有三座是易守难攻的棱堡,上千亡命之徒盘据在这些堡垒之中,四处烧杀抢掠,维系着俄国的殖民统治。 残清如今已然是风雨飘摇,岌岌可危,宁古塔以南顺治都不敢再待,但是以北的黑龙江,又已经被俄国人占据,而且以如今清军的实力,根本攻不下那些堡垒,这使得顺治不得已放弃了取而代之,自己称王的想法。 于是乎,这两支同样残暴,奴役着黑龙江流域各部落的力量,在经历过了一开始的交锋——清军攻城失败,损失惨重,俄国人野战失利,死伤了百余人马。同时,俄国人在从喀尔喀蒙古那里了解到了庆国的事情之后,最终选择了和残清合流,共同对付大庆这个可怕且攻击性极强的敌人。 不过,这个时候,残清虽然能战的甲兵不过五千,加上随军转移的家口,男丁仅有一万左右,但对于此时的黑龙江流域而言,粮食压力仍旧十分巨大。 而且,俄清毕竟不过是结盟关系,双方一直都相互提防着,不时因为补给和爵位问题爆发矛盾,前后死了几十人,若不是大庆这個体量庞大的敌人一直虎视眈眈,他们或许早就已经狗咬狗,打成一团了。 孙可望知道棱堡的厉害,也了解过原本历史上雅克萨之战的过程,他在辽东被收复之后,除了要求马宝派出数千兵马北上,在赫图阿拉,萨尔浒,铁岭,安乐一带修筑碉堡,保持防御之外,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迁移江南和华北各省的百姓到辽东开垦的事情上面。 当然,除了迁移百姓,做长久打算之外,孙可望也在为之后的进攻做准备,一方面是派出哨骑北上侦察地形和敌情,以松花江为核心,步步深入,屯戍要地;另一方面也不断派出小股部队偷袭进攻,破坏俄清各个据点附近的粮田。 与此同时,李来亨也加大了对蒙古的压力,刘文秀更是一番分化瓦解,击败了卫拉特蒙古联军,使得喀尔喀蒙古连忙派遣使者入京乞和,孙可望趁势要求派兵驻扎进漠南,以及喀尔喀的车臣汗断绝和俄国人的贸易,以孤立和封锁俄国远征兵,激化俄清矛盾。 进攻黑龙江流域本来就困难重重,这不是实力够不够的问题,而是巨大的补给压力使得这次进攻只能采用精兵模式,而俄清加起来有五六千兵马,这就使得孙可望投入的兵力也必须达到这个规模,否则外线作战,胜算不大。 经过诸将的一番研究之后,孙可望最终决定继续沿用之前的战略,一步步推进。在松花江流域后世的长春,吉林,哈尔滨附近筑大城三座,每城驻扎三个百总,两千户百姓,就地屯田,同时预备船舰,开辟水陆交通线,筹集运输工具,以及修整战具。沈阳往松花江流域的路上也开始设置军用驿站和仓库,运储军需粮食。 毕竟,如今和原本历史上情况又不一样,满清的加入使得黑龙江的敌人实力大增,控制的区域也不仅仅是黑龙江沿岸。而辽东早已经是一片荒土,从沈阳到黑龙江流域,几乎没有人烟,大军不可能在这样的条件下完成远征和攻城大战。 同时,孙可望也在等待燧发枪的最终改进。经过“长沙武器局”五年多研究和改进,在钢铁冶炼技术取得了进步之后,第一批带刺刀的燧发枪最终成功研制了出来,使用改进过的弹簧和火药之后,晴天点火率高达九成,便是阴雨天,也有五六成。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配上了刺刀,这使得庆军计划中原本紧俏的兵马得以发挥更大的作用,军中占比达到四成的火枪兵可以以更小的负载完成更多的任务,包括直接进行阵战冲杀。 当然,之所以要步步为营,继续等下去,也是因为孙可望猜测只要自己的威胁看似解除,俄清之间必有一战。他们之间的信任,恐怕还比不够当年的明军。 而最终的事实也正如他所料,驻扎在最前线的新城哈尔滨,负责城中大小防务的唐二升第二年年中便收到了前线哨骑的消息——俄国鬼子和鞑子内讧了,动静极大,死伤可能过百。 唐二升获悉消息之后,赶紧派兵将情报传回了沈阳,同时下令城中军民备战,做好了要趁着俄清内讧的机会展开进攻的准备。 不过,因为短短一年时间,驿站,水陆交通,粮草等等原因,以及分布在内线几大城池之中的大军还未准备就绪,唐二升期待中的进攻并没能实现。 而眼见南面的庆军毫无动静,好不容易平息了黑龙江城内的第一次重大内讧的俄清双方果然很快就开始了更大一轮的内讧。 毕竟,顺治好歹也是当过皇帝的人,如今和他眼里的一个小小兵头平起平坐,还要给别人称臣,若是一个藩王级别的或许也就是算了,但是俄皇因为接收到了哈巴罗夫和斯捷潘诺夫的错误信息,对他这只丧家之犬并不重视,只给了顺治一个部落酋长的待遇。 毕竟,抵挡住庆国大军的功劳,都已经被哈巴罗夫和斯捷潘诺夫两人私吞了,顺治和残清在他们的汇报中,根本不值一提。 于是乎,预料之内的更大内讧不到两个月就爆发了,期间断断续续大了三四个月,最终形成了残清占据黑龙江中下游,俄国人在尼布楚援军的支援下,占据了黑龙江上游的局面。 这一次,双方死伤惨重,俄国人损失了五百多士兵,残清损失了一千多甲兵,还有混战转移过程中,损失了两千多人口。 而趁着俄清狗咬狗,无暇南顾,马宝也随即下令大军继续推进,并开始征集民夫运送物资,同时从朝鲜和蒙古征调粮食和马匹。庆军很快就推进到了后世的伊春,佳木斯等地,在当地修筑起了城池,并开始派出哨骑逼近残清的据点。 经过了大半年的准备,到第三年春季,松花江,黑龙江等河流解冻的时候,马宝亲自领军,千总唐二升为前锋,首先开始了对残清势力的围剿。 残清经过和俄国人的内讧,实力大损,在庆军来攻之前,又因为内讧和庆军哨骑接连不断地焚烧粮田,粮食陷入紧缺,最终爆发了内讧,不少甲兵溃逃,各城堡中剩余的人口总数减少到了万余,相当一部分人处于半饥饿状态。 最终马宝所率的五千精兵经过半年的激战,在五十多门新型火炮的助力之下,将清军固守的城池悉数攻破,但是也付出了一千多人的伤亡。 不过,此时的庆军后续有源源不断的支援,损失的兵马和装备很快就能得到补充,而清军则是死一个少一个,火器弹药更加得不到补充,手中的火枪火炮不到三个月就失去了作用,便是缩在棱堡里面负隅顽抗,也经不住火炮的不断轰击。
而马宝率部收复了黑龙江中下游流域的同时,喀尔喀蒙古三部在庆朝的施压和火器训练之下,也随即开始派兵进攻威胁贝加尔湖流域的俄国据点。当然,虽然说是蒙古兵,但里面有一半都是庆军。 毕竟,只有这样,孙可望才能扮演居中调停的角色,表达对蒙古人所作所为的失望,并愿意为了俄庆两国的百年和平做出努力,以迷惑尼布楚,雅克萨等地的俄国人,让大军可以在明年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和俄国人讲诚信是最愚蠢的想法,对待他们,完全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付流氓要用流氓的手段,否则就是自己吹亏。孙可望要把这些人全部杀死在黑龙江和贝加尔湖流域,让俄国人的势力永远消失在远东。 蒙古人虽然有意借着俄国人掣肘庆朝,但他们对于俄国人的威胁也十分警惕,如今在李来亨的压力下,被迫二选一,自然是选择了庆朝一方。毕竟汉人知根知底,俄国人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最终的庆俄大战在第二年准时打响,庆军和谈使者和俄国和谈使者原本还在聊着大好的和平相处愿景,然后同时拔刀,可谓是“不谋而合”,配合的天衣无缝啊。 蒙古进攻尼布楚和伊尔根斯克的俄国人据点并不顺利,这使得雅克萨等地的俄国人还是得到了许多补给,五千庆军围点打援,花了半年时间,付出了数百士兵的伤亡,才最终消灭了盘踞在黑龙江的俄国人。 大庆此时正是四处出击的时候,没有满清所谓的西北威胁,反而刘文秀才是西北蒙古各部的巨大威胁,自然不可能和俄国人签署什么割地的合约。 之后的四年时间,李来亨所部的贝加尔湖远征军清除了这里的三个俄国据点,并成功在喀尔喀蒙古三大部落的汗帐中留下了驻兵,每年轮换。期间还挫败了一次车臣汗部和辽西蒙古部的叛变。 这些驱逐了满清鞑子,又经过了新式训练的庆军在对俄战争中所表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给蒙古协从军的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特别是辽西的那次十五步射击,更是彻底吓傻了蒙古人,让他们最终明白了一件事——玩火器,他们还是太嫩过来。 这些或者被击溃的,或者有幸成为庆协军中的一员,最终回到了蒙古部落的青壮年们无不自发的散播着庆军的不可战胜,以及跟在庆军后面砍人头的光荣经历,以获得女人们的青睐。 毕竟,蒙古人已经退回了部落形态,而庆军则是半只脚迈入了近代军队,两者的文明差距,或许就相当于千年前唐军和西域各部落军之间的差距吧,甚至还要更大。 那个时候,整个东方都以大唐为尊,以成为唐人为傲,唐军更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如今,庆军正在逐渐树立这一形象,并有望超越之。大庆控制蒙古和西域各部,除了强大的军力威慑以外,所谓的疾病和宗教根本不在预选方案之内。 没了民族压迫,正处于蓬勃复兴期,被释放出了巨大创造力的大庆将会用文明和庞大先进的生产力,使得蒙古人以成为庆人为傲,这种文明向心力比任何卑劣的手段更管用。 唐二升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了他的二十余年军伍生涯,最终从“沈阳军官学堂”总教官的位置上退下来。 虽然最终他没有娶到将军之女,最终的职位也停留在了千总和总教官,没能更上一步。但一家人在永顺二年就跟着他移民到了辽东,占据了辽东复垦的先机。 唐大升成为了沈阳附近的营庄管庄,唐小妹成了辽东商社的管事,他自己则在军中担任千总一职,对俄战争结束之后调回了沈阳成为了军官学堂的教官,并逐步升到了总教官。而唐老爹也最终在三个子女,五个孙儿的陪伴下,在三进的大宅子里安详而去。 这一家人如同其余数十万户来自关内各地的百姓一样,从南京人,凤阳人,淮安人,松江人,济南人,河间人成为了辽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