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癸巳年好

    郑成功腊月二十九便基本安排好了年节期间军中府中的大小事情，特别是吩咐各军的主将安排好各自辖区内的执勤和警戒。不最后确认一遍，他还是不放心，三年前固若金汤的南雄府就是那样丢的，他不能也犯同样的错误。

    不过，难得的休息，除了必要的留守官员和还没轮休的士兵之外，他给所有人都放了假，当日午时，又和高级官员们在府内聚了一餐。

    聚餐之后，郑成功将甘辉拉到一边，把董夫人买来的滋补品亲手给了对方，并叮嘱他年节时也要少喝些酒，为了儿子，就算喝不醉也别喝太多。

    甘辉一时还不知道一包包的东西是干什么的，但一听说这是国姓夫人亲手准备的，便立马打起了精神了，赶紧连声答应。等郑成功给了他暗示之后，才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憨笑了起来。

    毕竟嘛，国姓爷如此关心，甘辉心中自然是受宠若惊的，而国姓夫人才貌双全，儒雅大方，在军中十分受欢迎，甘辉也打心底尊敬，现在拿到对方亲手准备的滋补品，更是惶恐万分。

    不然，以他在军中和手下一起的时候那个随意粗俗的个性，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面对国姓爷的时候，又立马变成了一个老实本分的憨厚小子罢了。

    腊月三十，年节的气氛到了极点，漳州府城内到处都是一片欢喜火红，漳南本地的轮休官员士兵们都选择了回家过年，外地的则是买来了祭祖敬天的贡品，祈祷第二年能够安康顺利，多杀鞑子。

    郑成功这日都宅在了府邸内院，处理了一些必要的公务之后，便随手拿起了桌上夫人亲手给他泡的“枸杞党参红枣茶”。

    在此之前，郑成功从来没想过自己这副一夜七次也没有腰肌劳损的硬朗身子也需要养生补肾。

    洪旭到了这日午时，还没有回家过年，他将陈永华带到了郑成功的内院里，以向郑成功汇报郑经的学业情况为由，再一次将这位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推了出来。

    而郑成功一早便有意让陈永华如同原本历史上一样，参与到军国大事之中，便和他们多聊了一会，并交代洪旭找机会让陈永华在民政建设方面任个实职，参与一些实事，立一些功劳，后面重启科举教育的时候，也好提拔任用。

    当然了，此时的郑成功看到眼前还不到十九岁的陈永华，已经不会像一开始那样，脑海中直接浮现后世影视剧里面那个武功高强，飞天遁地的天地会总舵主形象了。

    陈永华虽然还不到二十，但言谈之中，郑成功已经能感受的到对方的潜力了，确实是“卧龙凤雏”的苗子，但还太年轻了，还需要好好培养和历练，这样的事情根本急不得，否则就极有可能变成揠苗助长。

    而送走洪旭和陈永华之后，郑成功便再无人来打扰，董酉姑也开始在内院张罗着贴春联，挂门神了。郑氏家族留守在金厦的所有人都在这一日齐聚“招讨大将军府”内院，大吃大喝。

    到了亥时，洪旭，冯澄世，甘辉，王秀奇，黄廷等人从家中纷纷赶来，陪国姓爷一起度岁。这样的机会，自然没有人愿意缺席。

    子时之后，郑成功给齐聚“招讨大将军府”的郑氏家族孩童们都发了压岁钱，便是府中的仆人的孩子，也都拿了一份赏钱。但是因为战争依旧迫在眉睫的原因，为了防敌，烟火和鞭炮都不允许放，这個年显得有些冷清。

    不过，吃饱喝足，换上新衣之后，府邸内外到处都是一片欢声笑语，虽然不能放烟火和鞭炮，但院子里搭了一个戏台，孩子们纷纷举着灯笼在嬉戏玩闹，就好像是某个和平盛世的光景一般。

    郑成功和手下的这些心腹站在阁楼之上，看着院子里的热闹景象，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既有第二年的畅想，也有相互间的祝贺，但几乎都离不开对时局的看法，战争的局势依旧揪着每个人的心。

    众人聊了一阵子，癸巳年的钟声忽然响起，戏台上的戏子也刚刚好唱完一幕，院子里的众人纷纷转身，朝着郑成功站的地方拱手恭贺。

    “国姓爷癸巳年好！”

    郑成功也笑着拱了拱手回礼，下意识里的那句“同志们癸巳年好”差一点就脱嘴而出了。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院子里，阁楼上，已经到处都是祝贺恭喜的欢笑声了。

    “这就是我在这里过的第一个新年了吗？”郑成功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笑容，在心中自问自答道。“癸巳年好啊！”

    .

    王大雄和一群兄弟喝得醉醺醺的，每人手里还提着好几份纸包着的饭，一走出食铺，便被外面的寒风吹得缩了起来。

    “孙兴，你冷不冷啊？”王大雄被冷风一吹，忽然想起前几日国姓爷巡营的时候发生的事，打趣道。“还饿不，饿的话告诉哥哥我，哥哥给你买饭去，哈哈哈哈哈！！！”

    王大雄那时候站在望楼上，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此事不到半日，就传遍了全军，甚至还衍生出了好几个版本，他自然也听说了。

    孙兴听罢，喝得红彤彤的脸微微一笑，踉踉跄跄道：“不饿，跟着国姓爷，咱吃饱了，不饿了！”

    “你小子咋能那么没出息呢，那种时候肚子居然都能叫起来？”扶着王大雄的另外一个士兵很明显也喝醉了，手上拿着的几包饭不停晃动。

    毕竟，不是喝醉的话，他们可不敢开这样的玩笑，孙兴现在可是国姓爷寄予“厚望”的人，他们虽然眼红得要紧，但也知道分寸。

    “咱们还得感谢孙兴呢，要不是他，值勤能有夜宵吃？”又一人笑道。

    “老子，老子，嗝~~嗝~~那时没忍住！”孙兴说着，打了个饱嗝，抬眼往街道上一看，四周早已经没什么人了。

    他们是赶着最后宵禁的时间离开食铺的，年三十晚上，漳南的各个县城中汇聚了太多士兵，四处的酒楼食铺都是人山人海，郑成功也将年节期间的宵禁也延长到了丑时才开始。

    “诶，人呢，这街上咋都没人讨饭了？”冷风在耳边刮过，孙兴一个哆嗦，忽然挺直身子，扫视了周边一圈。

    其他人见状，也忽然打起了精神，他们是听了孙兴的建议，从食铺里打包了饭，准备给流落街头的乞丐的，孙兴的弟弟当年就是在街头被饿死的。

    只是，他们待在军营里太久了，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甘辉和苏茂征粮成功之后，郑成功早就让洪旭加大以工代赈的力度，优先招募流民继续修路，修挖壕沟，甚至原本计划第二年修的军营也提前开工了，为的就是治下的所有人都能不挨饿，那些因为战乱失去了家园的百姓能熬过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