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芝兰玉树
六月的祁连山还是会经常飘起雪花，虽然早上可能阳光明媚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但下午却乌云盖日下起睁不开眼的雪花，大家不得不赶紧找到背风的地方搭起帐篷，一个孩子昨天已经病倒了，十岁多点的孩子在这片无人区根本得不到救治，在这里完全只能靠身体硬抗，要是抗不过去就由天说的算了。 徐硁一直很好奇秘演当年这条路是怎么一个人走下去的，经常会三天时间连一个人都看不到，只有跟随你的灰狼在你旁边徘徊，可能那就是他的食物吧。 那个孩子最终还是没有挺过来，在一片湛蓝色的湖边安静的躺下来，徐硁心中觉得有一股气上不来，他想扬天长啸却一点也发不出声音，生命真的太脆弱了，他看着落在土堆上的一块块石头，那是这些小伙伴们对这个孩子的留念。 四个孩子，两个大人，站在一堆黄土前，几颗小花和夏虫在嬉戏，飞鸟在天空中盘旋，或许葬在这里也是福气吧。 这一路上也不是完全的没有危险，但是有秘演这个金刚在旁，一切妖魔鬼怪都如五指山下的猴子一般，几个不知好歹吐蕃人仗着人多想要抢劫徐硁的财物，经过一番磨难这支队伍虽然只有十六个成年人，但各个都如虎狼一般，没有抢劫到财物自己反成了徐硁他们的猎物，但是徐硁觉察到有一个不好的现象在滋生，这四个孩子现在经历的血腥太多，已经在心中养起了一种逞勇斗狠的心态。 直到有一天那个最小的孩子提着一把短刀冲了上去，两眼像饿狼一样充满了异样的色彩，他不断的砍着一具尸体，满脸的鲜血并发出渗人的嚎叫，徐硁知道事态已经很严重了。 “我们明天就能进入湟水谷地了，从今天晚上开始一切必须按照我的要求为准绳，从现在开始把手中的刀全部交到前面来。”徐硁看着三个孩子将短刀放在地上，那个一样的孩子却紧紧握着短刀不愿撒手，徐硁本想夺过来，但是卫慕鸿走了过去蹲下抱住孩子，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十四郎，想家了么？” 那个孩子点了点头，豆粒大的泪水不断地从瘦小的脸颊滑落，“师娘永远都是你的家人，师傅也是你的家人，你的这些师兄也都是你的家人，我们都会永远保护你的。”卫慕鸿非常可爱的点了一下孩子的额头。 “我们会保护你的，萝卜头。”刘三郎说道，其他二人都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师傅，给你。”那个孩子终于脱离了卫慕鸿的怀抱，将刀放在地上。 “我的老师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老师，他教会了我很多道理，他让我了解了底层百姓的生活艰难，他也让我知道人生价值在何处。”徐硁想到范仲淹，边很激昂的说道。 “我的老师给我取字为安石，希望我能想谢安石那样匡扶社稷，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那块料，那是我希望你们能像谢安石子侄那样光芒四射闻名于世。谢安石的子侄以芝兰玉树自喻。所以从今天开始为师给你们重新起名字，姓还是原来的姓。”徐硁捡起草地上的短刀。 “刘芝。”徐硁将手中的短刀提给他。 “高兰。” “程玉。” “张树。”徐硁看到那个最小孩子双手要接过短刀的时候一顿，张树立刻脸色一变，前面的三人都是这样拿到短刀怎么到自己不行了。 徐硁解下自己的长刀放在张树的手中，张树因为长刀太重肩膀一沉差点没有拿住，但是他还是坚持拿住不松手，徐硁摸着张树的头说道，“在你还不能驾驭这柄刀之前不要让它出鞘。” 张树点了点了头，“老师，张树要学拯救天下百姓的学问，让他们都能过上吃饱的日子。” 其他三个小孩很是羡慕张树，就是这简单的一个小变化，谁都不知道却带来了怎样的波澜。 六月初七，大家终于翻过了最后一个关键节点，山脉达坂山的垭口，徐硁终于进入了湟水谷地，这一路上徐硁与卫慕鸿虽然如胶似漆但是还是保持着最后的一步不曾突破，他希望能在扬州给与卫慕鸿最完美的婚礼而不是草草了事。 徐硁在南下垭口的时候，湟水谷地的人烟就开始渐渐稠密，越往南下越是人员密集，他们都满载着货物北上。两天之后徐硁他们赶到了猫牛城，这是一座非常重要的城寨，它控制着湟水北上达坂山垭口的关键节点，猫牛城其实算不得大城按照周长来说可能仅是中原的中县规模大小，但是这里可是青甘道上重要的物资集散地，因为党项人和回纥人在甘州正在大战影响了商路的安全，大家只能在这里干等着结果后再做决定。 天下间情报最灵通的不是军队也不是朝堂，而是商人。商人对于情报的渴求超过任何人的想象，一件事情晚知道一天可能就会血本无归甚至倾家荡产，所以商人对于情报是敏感的，当徐硁在达坂山中教育弟子的时候，这群商人已经知道了北边的战况。 徐方脱下外衣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赶紧倒了一碗水喝了下去，徐硁这才打发走了四个孩子，他现在每天都会抽出一个时辰教他们认字，虽然有点晚，但是孩子们学的很认真，而且徐硁教授的是后世的拼音辅助法，这是他们师徒之间的秘密。 徐硁看到徐方口干舌燥的，就为他又倒了一碗水，“先喝水，然后再说有什么收货。” “小官人，党项人击败回纥人的消息三天前就到了这里，李元昊他占了凉州之后便开始了屠城，里面有几万回纥人和吐蕃人全被杀得一干二净，李元昊正准备去甘州支援作战的时候遇到了沙暴，虽然退回了凉州但是也损失一点。这群吐蕃人得到这个消息后正筹划着打回凉州，毕竟那里五年前还是吐蕃人的地盘。”徐方一边说一边扇着衣服。 徐硁心中叹息，这沙暴怎么就没有将李元昊活埋了呢？他笑了笑，自己真没出息就指望这些，“甘州那边战况怎么样了？”然后他看看门外，贴在徐方的耳边说道，“卫慕家的车队有消息么？” 徐方笑了笑，“先说好消息，卫慕家的车队后来被李山遇给救了，但也是损失惨重，最后活下去好像不满六十人，但毕竟还是活下来了。” 徐硁这才松了一口气，卫慕鸿要是知道应该会很高兴虽然惨了一点，“还有坏消息？” “也不能算是坏消息，雅苏可汗当场战死，回纥人的精锐全完了，原本曹节度真的按照当时计划的一直等到结束准备参战的，只是被沙暴给吓跑了，据说还是损失二成，李山遇可就倒了霉了，明明打赢了最后自己活下来的不到四成，其他的全给沙子埋了。” 徐硁心中暗叹，曹贤顺也算全身而退，而且这沙暴来的太及时了，他退回沙州李德明也不好苛责他，不过一箭未发却损失两成也是他预料之外，这找谁说理去。但是徐硁想到这次沙暴得利最大的反而是李元昊，真是苍天不公啊。 徐硁狠狠的锤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两个碗滚落掉在地上打碎了，卫慕鸿听到身影正要赶过来，就发现身边急匆匆的经过一群人。 “请问里面是宋廷天使徐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