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六 他累了。
腐朽凋零的宇宙大星坠落。 阴沉晦暗的苍穹劫雷滚滚。 破败断裂的大地灾风呼啸。 绝望与压抑的末世气息充斥着天地间每一寸时空，沉重得让人喘不过一口气。 这是一个似乎葬在了久远时光之中，被众生遗忘，被天地大道摒弃的幽冥世界。 这里。 不是地狱。 而是武道魔劫天。 没有人人如龙，也没有万物勃发，甚至，你很难在浩瀚天地间找到那代表生命的绿色曙光。 有的。 只是一片片在劫难与病痛折磨之中不断苍老腐朽的残破河山。 但就是在这充斥着绝望的天地中央。 却反常的有一座与周围灰色天地格格不入的青色神山耸立着。 神山耸立，不知多古。 其上古木森森，飞鹤走兽，洞天福地无数，更有无数巨大的神人雕像屹立，无时无刻不在轰鸣着武道天音，一派生机盎然，求道圣地之景。 这不是天地复苏的征兆。 而是武神山自主喷薄的生命造化之力与历代先人残留道韵造就的景象，是武道最后的一片繁荣之地，也是沙漠中的最后一片绿洲。 而无意外的话。 终有一日，这座威压了一个纪元，曾攻伐诸天，造就不知多少武道巨擘的武道神山也会苍老，也会崩塌瓦解，最后和武道一起泯灭埋葬在岁月长河之中。 而那一天。 或许是这个时代。 或许是下个时代。 但所有残存的武修都知道，不会太远。 “唉……” 武神山山腰，云雾缭绕之处。 空间波动，依旧是老农打扮的武阳踏步走出洞府时空，看着周围五个目露期待的老人，无力的摇了摇头。 “到底救没救活，你个老棺材倒是放个屁啊，唉声叹气算什么？” 其中，有一位脾气火爆的红髥老者见武阳一脸丧气，不由瞪着虎目，破口大骂。 “是啊，老阳头，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其余四位老者也是面露担忧之色，纷纷开口询问。 这五位老人与武阳一样，都是魔劫天的太上长老，从纪元初活到了现在，是如今武道仅存的六位武祖境强者，也就是成道大能级别的存在。 而那第一个出声的红髥老者，名为离焚，虽然脾气火爆，但却身居大长老之位，统领八方，实力更是比武阳还要强上一头。 由于魔劫天的特殊格局。 平日里，六位长老要么自封沉睡抵抗岁月侵蚀，要么坐镇前线的修罗战场指挥战局，亦或者管理魔劫天内诸般事宜。 哪怕有联络也都是神念交流，基本很难像如今这样真身聚在一起。 而现在，六位长老罕见的齐聚一方。 为的，自然是被武洪称之为武道中兴之子，只要活着，武道就不灭的江无夜。 而距离武洪强行解封，杀入修罗战场威慑诸天巨头，强行救回江无夜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归来之后，武洪气息大跌，又苍老了许多，似乎遭到了难以想象的反噬，只能再次自封沉眠，不知何时才能苏醒。 他留下的话便是: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耗光武道底蕴也要救活江无夜！ 至于祖龙树，此物堪比造化，也只有巨头才能发挥其功效，一旦激发，足以让武道再续命数个时代，重要性不言而喻。 因此，归来之后，祖龙树便被封入了武神山深处，等待武洪苏醒，激活其功效，为武道发光发热。 而江无夜，不用武洪说，魔劫天的人也知道他对武道的重要性。 救回来当日，五位长老就取出了武神山内仅存的一株长生药，以及各种平日里被当作心头肉的各种大药为江无夜续命。 期间，没有任何人反对，更无任何人有异议。 因为，随着一桩桩堪称不可思议的战绩从各大长老口中流出。 哪怕是魔劫天内的幼儿都知道了让祖神亲自出手营救的江无夜是一个能以一己之力横压仙道无数天骄，三问修罗族而无人敢战的绝世猛人！ 那天过后，不知道多少武修把江无夜当成了心中信仰，此生向往的至高。 若有那个机会，他们恨不得以自己的命换江无夜之命，哪里有什么不满。 “唉……” 面对五位长老急切的心情，武阳再次叹了口气，目光很是复杂，缓缓说出一句话:“他……累了。” “……” 五位长老齐齐沉默。 他们想到了一种可能，心中不由升起恨其不争的怒意，但转瞬间，又被心疼占据。 是啊。 从那炼狱般的人间一刻不停的打到圣域，又孤单一人面对着诸天大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是在战斗。 这期间，陪伴他的，从头到尾都是永不停歇的恶意，不会熄灭的愤怒。 以及，那深入骨髓的孤独。 恐怕，也只有解脱那一刻，他的心，才是宁静温暖的吧。 “孩子，苦了你了。” 洞府时空深处。 其余五位长老也见到了此时的江无夜。 一方无尽汪洋，浓郁药香弥漫，都演化出了各种龙凤麒麟瑞兽景象，海纳百川般涌入中央盘坐的那具干尸体内，维持着其微弱的生命气机。 是的，干尸。 此时的江无夜已经没了那能撑起天地的雄壮体魄，也没了可以淹没三千世界的旺盛气血，往日那贯穿乾坤，敢战一切敌的无匹意志也是荡然无存。 有的，仅仅只是一具皮包骨头，眼窝深陷，没有血液，没有肌肉组织，更没有滔天神力，体内一片腐朽，死气沉沉的干尸。 “那一战，虽然他燃烧了所有，以自残的方式打出最后一击，但却并不会致命。” 武阳苍老眸子微红，咬牙道:真正致命的，是他体内的那块该死的骨！ 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与那件东西扯上关联，还融得如此之深。 但，我能看出来，那骨已经成为了他的武道之根，气血源流！ 本就垂死的状态下强行取出，不亚于灭根毁泉，高楼去基，其上依附搭建的一切都会轰然倒塌。 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他依然还能保存着一丝生机不灭，堪称不可思议。 我敢肯定，如果他求生意志强烈的话，哪怕没有我们这些大药，他也能凭借恐怖的生命本源，很快恢复躯体。 但，唉。” 武阳摇头叹气，看着江无夜那虽然干瘪，却有明显宁静祥和笑意的面容，心疼道:“他现在是自我真灵意识认为自己已经死亡解脱了，沉浸在死后的幻世中不愿醒来。 这种状态，除非他自己愿意挣脱，否则，没有任何方法能将他唤醒。 因为，正如我说的，他累了，所有重担放下的同时，也放下了所有的执念，没了执念，哪怕外界刺激再大，也基本不可能再影响到他了。” “……” “既如此。” 沉默良久，一位长老面露疼惜之色，声音轻和，似怕吵到江无夜一般:“让江小子好好安睡吧，以后此处可列为禁地，不许任何人踏足打扰。 守好魔劫天，光复武道，世间人人如龙，对江小子来说，就是最好的梦中礼物了。” “说得对，江小子好不容易回家，可不是来看我们这些老家伙唉声叹气的。” 其余长老也点头，脸上没了丧气，重新焕发光彩，苍老的内心亦是斗志勃发。 轰隆隆。 一重重时空大门关闭，六位长老回头不舍的看了眼海洋中心的江无夜，做了最后告别，便离开了这方洞府。 “什么？找死！！” 刚离开洞府，大长老离焚就收到了一道战场传来的紧急神念，顿时脸色狰狞，怒火中烧。 修罗族大军压境！ 数十位大能带兵，扬言今日不交出祖龙树，他们就要踏破魔劫天！ “老夫这就去将他们挫骨扬灰！！” 想到江无夜正是被修罗族所害，离焚双眸流淌出灭世天火，怒发皆张，转身踏破虚空，向着修罗战场杀去。 “真当我武道是泥捏的不成？” “今日，就杀他个血海漫天，滚颅成界！ 武阳与其余几位长老也是杀气腾腾，纷纷踏碎虚空，杀向修罗战场。 魔劫天能以一界之力抗衡修罗族数百时代。 靠的可不仅仅只是地利！ 而是诸长老的悍不畏死，是历代先辈的前仆后继，是诸将士的以一当十，成军当百！ 无数年过去，战争一直未停过。 魔劫天从万物昌盛杀到了天残地缺，从十二长老杀到了六长老，从千百大军杀到了只剩现在的十几支无敌铁军。 他们败过，也痛过，却从来没有惧过！ 正是这种死战不退，人人可成兵的铁血意志，才让魔劫天在武道远去之后的数百时代顽强存活，没有被岁月所磨灭。 咔嚓！ 空间破碎。 以离焚为首的六位长老出现在一方赤红天地之上。 呼呼呼～ 风！ 大风！ 充满烽烟与血腥的大风肆虐着天上地下！ 残破的浩瀚大地绵延无边无际，一座座饱经战火洗礼的古老关城屹立，连成一线。 每座城内的将士虽然不多，但每一位都是龙精虎猛，杀气冲星河的百战尖兵。 哪怕最普通的一位小兵，单独放在外界都堪比一方天域的顶尖天骄，就算让他们搏杀同境圣子圣女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一点也不夸张。 因为，能站在第一防线的，不论是兵还是将，每一位都是从成百上千场战争中杀出来的屠夫！ 他们从踏上战场那一刻开始，伴随他们的就是无尽的战火洗礼。 没有公平切磋，也没有认输投降，更没有所谓的护道者。 对他们来说，每一次交锋，每一场战斗都是一横一竖，你死我亡，绝不是仙道那些天骄的什么历练所能比拟的。 这种极端环境下，不仅他们的精神意志被锻造的犹如神铁般坚不可摧。 他们的一生所学，各种搏杀之技更是被开发到了极限，同样的一份力量，在他们手中，却能爆发出常人所想象不到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