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纤夫的爱

    此时的东都洛阳，早已没了隋唐早期的繁华，经过安史之乱和后期的藩镇割据战争，洛阳衰败了，不过陈元知道这还不算什么，经过黄巢起义和朱全忠，秦宗权的中原之争，到朱全忠时期洛阳已经十室九空，千里无鸡鸣了。不过这时候的洛阳虽然残败了，但毕竟是东都，人口和商业还是比一般的州郡强太多。陈元让人打起他郡守的仪仗，穿上官服，顺利的进了馆驿。文字记载的馆驿最早就是在唐朝。唐代每三十里置驿，大多设在州、县城内，以方便来往官员休息和驿夫传递书信公文的业务，也有一些馆驿设在州、县城外附近的地方，其中有的成为高级宾馆，十分豪华，形式很壮观。之所以选择馆驿一是价格优惠，二是安全能得到保障，毕竟陈元的队伍是拖家带口的，还有很多妇女和孩子。安顿了大家，他让罗胖子带几个人去采购日后东行的必需品，让陈福好好给牲口们喂些精料。馆驿的头儿来给陈元见礼，这年月文官比武官好伺候，一看这位年轻的武官文质彬彬，馆主略略放下点心，这年月的武夫一言不合就会动手啊。问明了陈大人的要求，馆主叮嘱伙计们小心伺候，退了下去。

    陈元没来过洛阳，隔天早上吃过早饭就带着盖伦、周少勇，郝东，梁狗子以及朴成泰去逛街。几个人首先去看了三大宫殿群，这些宫殿都是武后时期修建的，可惜现在都残破不堪了。但面积很大，有的宫殿还能依稀看出当初它辉煌的模样。参观完三大殿，几个人往洛阳最热闹的运河区走去。现在是春天了，运河边上很多商铺早早的就开板做生意了。隋炀帝开凿的这条运河从扬州直到洛阳，大大的方便了南北物资的往来，运河里三三俩俩的都是小船，大的商船或者官船看不到一个，想当初洛阳最辉煌的时候，这里千帆云集，万国来朝。陈元给队伍中的孩子们买了些零食，让郝东和梁狗子背着。走到码头区，看到很多乞丐一群群的聚集在一起，好像在晒太阳。码头上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乞丐？盖伦看出了陈元的疑惑，指着左近的一群乞丐说：大人，这些人不是乞丐，是纤夫。”陈元仔细看了一下，是不像乞丐，这些人虽然衣衫褴褛，但是绝大多数都是壮年男子，“这么多纤夫，恐怕得有两三千人吧？”“好像不止两三千，那边的码头上还有很多。”陈元明白了，现在运河不是最繁忙的季节，大运河在那个时代最主要的功能就是把南方的粮食和木材运到洛阳，再转运长安，现在是春天，南方的粮食要等到六月以后才能陆续转运来此。因此很多纤夫没有活干，这些纤夫除了力气没有任何资产，他们就是靠着力气养活自己和家人的。现在虽然没什么活，但又不敢不来这里，万一有生意呢。想到这里，陈元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问盖伦：“盖队长，你觉得这些纤夫得训练多长时间能上阵。”要是放在以前，盖伦压根就不觉得这些卖苦力的纤夫能打仗，即使上了战场也是双方消耗箭失的对象。可这些日子他跟随在陈元身边，队伍中除了三十几个原来的斥候兵，就是挑出来的三十多个年轻些的奴隶，这些人可是一点武技底子没有的，经过这十几天的行军训练，虽然上阵还不行，可站，坐，跑，走这些动作，那精气神看着越来越象当兵的了。盖伦相信，只要给陈大人时间，说不定他真能训练出一支强军！想到这里盖伦马上施礼回答道：“大人，这些纤夫虽然没有基础，但身体普遍强壮，能吃苦，某觉得按照您的训练方法，大概半年可也。”“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走，回去。”

    回到馆驿，陈元让郝东粱狗子二人把买来的各种零食平均分给所有的孩子，孩子们拿到好吃的，对陈大人的好感值立马上升。陈元带上周少勇随后去了洛阳县衙，拜会知县，取出自己的告身，附上梳妆镜两座和琉璃珠串两串，言明由于路途遥远，物品又多，伙计不足，想在洛阳招几十苦力充当伙计。知县看到只是听闻还没见过实物的梳妆镜后，立马笑逐颜开，夫人和爱妾向他要了有段时日了，可洛阳附近没有卖的，这真是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啊！他立即就答应了陈元的要求，别说几十，几百都没关系，只要陈元能养的起就成。晚上陈元召集黄有茂，盖伦，周少勇，罗胖子和朴成泰开会，讨论召集纤夫做士兵的问题。要想召人，就得给待遇，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意见，最后总结采纳了陈大人的意见：以后不论召什么人，只要进了这个队伍，必须一视同仁，大家待遇一样。当然了，职级不同待遇肯定不同！以后每个士兵，每月五百钱，粟米三斗，衣，械，马，用具皆由公出。陈元吩咐罗胖子朴成泰去向馆驿伙房借用蒸屉，大锅，采购麦粉，大米，蔬菜，明日运到运河码头。盖伦点一个小队，负责维持秩序和体检，只有盖伦认可的人才能带到陈元这里，由陈元面试，面试合格才能过关。黄有茂、周少勇和其他士兵留在馆驿保护财货和家属们的安全。

    第二天快中午了，运河码头突然来了一群人，有士兵，有官人，还有伙夫。罗胖子和朴成泰带着工匠和伙夫，搭棚子，蒸馍，煮粥，炖菜，忙的不亦乐乎。有人敲起了铜锣，人们渐渐的聚集在粥棚周边，有个人站在一辆古怪的四轮大车上，大声的说道：“今有平卢镇蓬莱郡郡守陈大人路过东都，征得知县大人同意，打算在此征召一百二十名纤夫去平卢当差，凡是被选上的，每人分得二十亩地，每月五百钱月钱，粟米三斗。衣食用具皆由公出。想应征的去那边红旗处报名。”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不远处可不立着一面红旗么，旗下站着几个带着兵器的武夫。众纤夫话是听明白了，条件太好了，这不可能是真的，这年月有本事的武夫当衙兵或者州兵都没这么好的待遇，这么好的事能让咱们碰上？看着那些拿着刀枪的武夫，这伙人儿不会是骗子吧？因此大家都是交头接耳，并没有什么人去红旗下报名。

    罗胖子看到冷了场，急忙走到前面，扯着嗓子说道：“各位看看，我们是官军，这是我们大人的仪仗，我们要是骗子敢这么大天白日的在这里招摇撞骗么，凡是被挑中的人，立即去粥棚吃饭，有家小的，一并带过来吃饭。各位再想想，现在你们没活干，等到有活干还得差不多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你吃啥？你家里人吃啥？你们除了这一身的力气还有啥？我们骗你们能骗到啥？”

    “这话对，老子啥也没有，就是这一把子力气了，我报名！”一个山西口音的汉子走上向前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俺叫徐根宝。”盖伦看看这个徐根宝的双手和双腿，又让他跳了两跳，说道，“带他去见大人。”陈元一直在旁边观察这些聚集过来的纤夫，第一个报名的徐根宝好像人缘不是很好，因为他不是从那些十几个人一堆的人群中走出来的，郝东引着徐根宝来见陈元说道，“这就是陈大人，还不见礼？”“徐根宝赶紧跪下磕头，陈元让他站起来，问他道：“我看你好像是一个人啊，你们纤夫不是都是一伙子一伙子的么？”徐根宝期期艾艾的说道“回大人，小人脾气不好，前几日刚跟原来那伙子人闹翻，现在就孤家寡人一个。”“好，你录取了，罗胖子，把他的名字登记上册。”“是，哈哈，来，徐根宝是吧，这是你的名字，嗯个手印你就可以去粥棚吃饭了。”

    看热闹的纤夫看见真有人报名了，报名后还真吃上喝上了，渐渐的就有人动心了，万一是真的呢，这待遇可太好了。“各位看见了吧，这位兄弟吃上喝上了，我们名额有限，晚了可就不要了。”罗胖子适时的又喊了两嗓子。“我报名，我也报名”，两个汉子商量一番后来到红旗下，陈元看见了后叫来梁狗子“告诉盖队长，那两个人咱不要。”盖伦正给那两人做身体检查，听了梁狗子的耳语，他一愣，他朝陈元这边看了一眼，陈元点了点头，“你不行，你也不行.““凭啥我不行，是啊，凭啥我们不行？”“说不行就不行，怎的？想耍横？”盖伦眼睛一瞪问道。那俩人一看盖伦和他身边几个挎刀的士兵，心有不甘的走了。盖伦急忙来到陈元面前，“大人，那俩人身体体条件很好，为什么不要啊？”“那俩人是一伙儿的，这样的人进入咱们的队伍容易形成小团体，你记住，咱们只要互相陌生的，不要互相之间熟悉的。”“职下明白了。”盖伦施了一礼后又回去验兵了。接下来很顺利，抱团来的盖伦一概不要，过了他这一关其实就可以了，陈元之所以要再行面试其实就是想要让这些新来的人知道谁是这只队伍真正的领导，树立权威感是必须的。

    不到一个时辰，粥铺里就坐不下了，第一个报名的徐根宝打着嗝帮着朴成泰给后来者盛粥。本来陈元只想招收单身光棍的，可是看到有些纤夫带着一脸菜色的孩子在那哀求的时候，他还是禁不住动了恻隐之心。罗胖子看到陈大人连续招了十几个拖家带口的纤夫后忍不住走到陈元面前低声说道：“大人，您不能再发善心了，不能再收拖家带口的了，咱的负担会越来越重的.“”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我下回注意。”“还剩几个名额？”“报大人，还剩六个！”一听还剩六个，那些排在后面的呼啦一下就跑到前面来了，冲着盖伦喊道：“官人，选我，选我，我力气大，”“你力气大啥，你有我力气大么？”盖伦见秩序乱了，命令士兵维持秩序，几个斥候对那些不排队往前挤的用刀鞘使劲的抽打，打的那些人一顿嚎叫着散开。“他娘的，不就是有刀么，老子要是有刀还不定谁打谁呢？”一个被打了但没跑的汉子嘟囔着，“你说什么？”刚才带队打人的队长叫刘宣的斥候转头问道。“老子说我要是有刀还不一定谁打谁呢““呦呵，这有个不怕死的！”刘宣和几个队员向那个汉子围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盖伦看到后问道。“俺叫钟七”“你过来，”叫钟七的汉子来到盖伦面前，盖伦看看他长满老茧的双手，又拍了拍他的大腿，“带他去见大人。”郝东领着钟七来到陈元面前，钟七早就知道这位姓陈的大人是有决定权的人，立马跪下磕头。陈元看了看他，说道：“入我军中，要听上官的命令，否则杀头都是小事，你可明白？”“回大人，小的明白，刚才小的是故意的，小的不如此，那位大人就不会注意到小人，小人也就来不到大人身边了。大人放心，小人一切听大人的。”陈元一听，乐了，这个钟七，有点意思。“滚起来去喝你的粥去吧。”“谢大人，谢大人。”钟七乐颠颠的去喝粥去了。

    眼看着就剩最后一个名额了，陈元喊来盖伦，他指了指远处一个身材不高有些偏瘦的年轻人说，“让那个人过来。”盖伦过去把那个瘦弱的年轻人带到陈元面前，年轻人跪下后，盖伦低声对陈元耳语道：“大人，这个人气力不足，不像个好兵.“陈元点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小的叫李福海。”那个年轻人大声回答道。“我刚才看见你想报名，为什么不过来排队？”“小的身体瘦弱，我看这位军爷挑的都是身材壮的，四肢有力的，小的虽然想报名，可也知道自己入不了这位军爷的法眼。”“嗯，我决定收下你了，去那边喝粥去吧。”“谢大人，谢大人。”李福海嗑了三个头，站起来一溜小跑去喝粥去了。

    人招齐了，那些没招上的非常后悔，早上不犹豫就好了。无奈的纤夫们渐渐散去。吃饱了的纤夫开始整队，那些有家室的先回家收拾东西，然后带着家室去馆驿集合。陈元带着众人回了馆驿，由于人数骤增，馆驿住不下了，好在这时候的天气不是太冷，陈元打算明日就上路了，对付一下也就过去了，他让周少勇和朴成泰安排纤夫们住下，朴成泰出了个主意，让这些纤夫睡在四轮马车上，终于这些人不用睡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