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胡钲
盘蜂峰上艳阳高照，炙热的三伏天，就连鸟雀都歇了声，原本郁郁葱葱的原始丛林都被晒出了焦黄之色。 在一颗粗大的老树下面，一个少年却是怡然自得的背靠老树，闭眼休憩。这个少年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布衣，身边放着一柄被包裹着严严实实的钢刀，原本算秀气的脸上却因为一道从眉心延伸到左脸颊上的刀疤显得凶恶！ 少年不知道在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咧开了嘴角，口水都流了出来，很是馋嘴的样子。 “胡爷！胡爷！” 远处有呼喊声传来，让陷入美梦之中的少年微微皱起了眉头，咧嘴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 迷蒙间，少年被那不断的喊叫声吵醒，睁开眼，露出了一双极为清澈的眼瞳，只是此时的双眼之中有些懊恼，像是在怪罪那声音的主人惊扰到了他的美梦。 少年赌气似的转了个身，没有去回应那呼喊声，准备趁着自己的睡意还没有彻底消散，续上那段美梦。 “胡爷！胡爷！胡爷！” 可是呼喊的频率越发的紧凑了，以至于让少年根本无法入睡！ 少年气的猛然坐起，朝着眼前的空气胡乱挥拳，宣泄着心中的郁闷，以免待会看见那人，忍不住出手教训！ “胡爷！胡……” “这呢！这呢！这呢！” 少年很是暴躁的回应着对方，他要是不回应，对方恐怕会一直这么叫唤下去！ 那呼喊之人听到少年的回应，声音立即停顿了下来，快速朝着少年的方向靠近。 少年从草地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杂草碎屑，脚步声就靠近了。 “胡爷！可算找到你了！” 来人也是一个少年，长得精瘦矮小，皮肤黝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的机灵劲。 “老鼠，你可要赔我一只酱香猪肘！” 少年语气不善的对着靠近，外号为老鼠的少年说道。 “哈？” 老鼠不知所以然，一头的雾水，这盘蜂峰上人迹罕至，除了落蛟寨的一众匪人外，没有其他任何的人。酱香猪肘这种在县城中才能买到的东西，怎么要自己赔了？ 少年恶狠狠的盯着老鼠道：“刚才那一大盆的酱香猪肘，没有你的打扰，现在就已经入了我的肚子了！” 老鼠极为聪慧，只是转瞬之间就猜到了少年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很是豪迈，拍着自己瘦小的胸脯道：“胡爷放心，下次我一定给你留十盆！” “滚你的！我是猪啊？十盆给大当家的都吃不下！” 少年挥手气道。 老鼠知道少年这是起床气，并不在意，很是配合的点头称是。 老鼠：“三位当家的找你议事呢，赶紧回去吧，不然又要被三当家克扣粮食了！” 少年切了一声，道：“议事议事议事！有什么可议的？他们三说了算，我们的意见说了等同于没说！搞个议事仪式，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 老鼠不敢非议落蛟寨的三位当家，竖起大拇指，道：“胡爷好文采！” “去去去，别膈应我！” 少年知道自己的水平，而且年少，脸皮不够厚，这样的粗俗话语，被夸好文采，难免脸皮挂不住。 老鼠道：“胡爷你赶紧回去吧，不然我们这个月的口粮都要被扣光了！” 少年无奈，对老鼠道：“那你慢慢回去，我先走了。” 老鼠还未回答，只感觉有阵风从他身边刮过，少年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老鼠羡艳的看着少年一骑绝尘的背影，在落蛟寨，实力就代表了地位！ 少年的速度极快，风驰电掣，落叶都被席卷起来，周围的景物在他的视线中都微微扭曲了起来，远远超越了一般普通人的速度！像是一头猎豹，每一步都掠出去很长一段距离，步步生风！ 落蛟寨内。 大当家地上蛟魁梧到夸张的身姿坐在一张巨大的木椅上，像是一个巨人笼罩在阴影之中，仅仅是端坐在那里，就给人十足的压迫感，仿佛面对一只史前凶兽！ 二当家一支柳一副文人的扮相，看起来和和睦睦，像是一个儒生。而落蛟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二当家心肠阴狠，是个不折不扣的山匪！ 三当家陈程也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但和大当家相比起来，就显得普通了。而三当家也是三人之中最为正常的一个，至少落蛟寨内的众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三位当家的席位之下，还有些木桩子，在木桩子上落座着造型各异的蛟寨悍匪。不是有一技之长者，不得落座！ 在最靠近三当家席位的木桩子上空空如也，而后面的木桩子上都坐满了人，显然这就是那少年的位置。 “哼！” 三当家陈程怒哼一声！ “这胡钲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点规矩都没有，让整个落蛟寨等他一人！” 坐在首位的地上蛟像是陷入阴影中的凶兽，一言不发，可身上的气势却冷冽的许多。二当家一支柳适时出声道：“胡钲年少有为，少年心性，轻狂一些也在常理之中。” 三当家陈程冷声道：“他还没有成四当家呢！就已经开始摆架子了，真让他成了四当家，岂不是要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三当家陈程说完这话，悄悄的打量了一下大当家地上蛟的神色，见其没有什么表示，也不敢继续奚落胡钲。毕竟胡钲是大当家一手提拔起来的新人，很是重视，意图将其培养成落蛟寨的第四位当家。 “抱歉，来晚了！” 坐在木桩上的悍匪们只感觉有阵风刮过，胡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属于他的木桩上。 好快！ 坐在木桩上的悍匪完全没有看清胡钲的动作，一个个都惊叹于胡钲的速度！若是胡钲对他们有歹意，在场大多数的悍匪恐怕都没有还手之力！ 胡钲笑嘻嘻的落座，全然没有在意此刻的氛围。 刷！ 端坐在首位的地上蛟忽然抬头看向了胡钲，那眼神看不出喜怒之色，可那气机锁定，让胡钲全身的汗毛都炸立了起来！ 这一刻，胡钲有种被老虎凝视的错觉，仿佛自己变成了弱小的兔子！ 无法抗衡！ 胡钲肌rou紧绷，巨大的危机感降临在他的心间！他虽然肯定大当家不会对自己出手，可那种本能的危机感根本无法按压下去！ 大当家在警告自己！ 胡钲心中明悟，可也不解！ 往常的会议他就算不来，大当家也未曾表达过什么不满，为何今天如此的反常！ “胡钲你多次缺席会议，今日差人去请你，依旧迟迟不来。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大当家地上蛟浑厚的声音震在胡钲的心头，让胡钲冷汗都下来了！ 胡钲低下头，不敢有任何的不满表现，道：“没有，是胡钲懒散，请大当家责罚！” 见胡钲认错，地上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胡钲顿时感觉身体一轻，仿佛背上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地上蛟：“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说明你并不是无可救药。会后去聚蜂谷取二十斤的蜂王浆吧。” 胡钲脸皮一抖，但依旧恭敬道：“是。” 下方的悍匪们听到聚峰谷，一个个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三当家陈程看着胡钲低下的头颅，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笑意。而二当家一支柳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看不出深浅。 地上蛟环顾四周，所有人都收敛了自己的神态，做出庄重的样子。 “既然人来齐了，就开始议会吧。” 一支柳接到地上蛟的眼神示意，站起身来道：“今日聚集大家过来进行会议，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通知各位。” 一支柳：“第一件事情，和各位，和我们落蛟寨息息相关。钟陵县的县令已经下任，新县令即将上任。” 落蛟寨着落在盘蜂峰上，卡着附近三个县的交通要道，而离盘蜂峰最近的县就是钟陵县。盘蜂峰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再加上落蛟寨实力强大，已成为了附近几个县的心头大患！之前的县令对于落蛟寨的态度是不顾管不问，只要不在他钟陵县的范畴内进行劫盗，二者就可以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新任县令上任，到时候二者之间的情形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便都不好说了。落蛟寨虽然不怕钟陵县，可若是相互针对，谁都不好受。 一支柳：“第二件事情，左岭府的孟家军在前日已经入驻左昌县。” 嗡~ 底下一下子就喧闹了起来！ 若是第一个消息众人还是觉得无所谓，那么第二个消息无疑是个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 孟家军！ 那是左岭府中战力最强的军队，虽然主力都已经被调往北疆，可威名在外，就算是非主力，也足以让一众匪人心惊胆战！ 胡钲脸上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神态来，可心中亦是震惊！孟家军是真正的军队，要让落蛟寨中的匪众对上那些悍卒，他不认为落蛟寨有什么胜算！ “安静！” 一支柳饱含真气的一声叱喝，顿时让众人安静了下来！ “你们不用过分担忧，进驻左昌县的士兵只有三百人，只要小心应对，未尝怕了他们！” 三百人？ 众人闻言心中喘了一口大气，虽然三百人的孟家军依旧强大，可落蛟寨有近千人的匪众，占据地势之险，还真不一定怕他们！ 一支柳：“但你们也不要松懈，这次是三百人，下次就有可能是六百人！若是孟家军敢依仗这三百人来犯，一定要将他们打痛，打怕！你们谁愿为先锋？” 众人沉默不言了，他们是匪众，不是士兵。在没有危及自身性命的前提下，想要爆发出和军队一样的战斗力是不可能的事情。谁都怕死，都不愿意第一个冲锋。 大当家地上蛟眼睛微微眯起，下面人的表情变化全部被他收在眼底，虽然凶名在外，可实际上依旧还是一群乌合之众，不成气候！ 若非地上蛟修为深厚，镇压住了底下两位当家。这落蛟寨恐怕在就在内讧之下分裂成了好几股各自为营的山匪！一旦失去人数的优势，面对附近三个县的防备力量，也是土鸡瓦狗一群！ 一支柳脸色深沉，看着底下静悄悄的匪众，没有任何的不满之色，依旧还是那副古波不惊的样子。 陈程则是非常不屑的瞟了一眼底下，很是看不起这些贪生怕死的属下！既然已经落草为寇，就该有豁出一切的准备，还未真的面对那孟家军，就已经如此畏首畏尾，活该他们出不了头！ 底下的静悄悄，氛围格外的尴尬。 胡钲安安静静不出声，当先锋这种事情太危险，尤其是面对正规军队更是险之又险，他不想做那出头鸟！ 忽然胡钲心中一紧，感知到有视线投注在了他的身上，缓缓抬头，只见大当家的目光在凝视着自己，虽没有逼迫之感，但他知道大当家想要他当这个先锋！ 胡钲头皮的麻了，这是要将自己放在火上烤，他虽然速度快，保命能力强，可是在战场对阵之中，随时都可能会发生意外！ 胡钲想要装作没有发觉，期盼能有个倒霉鬼能替自己顶雷。可落坐在木桩上的一群匪众一个个都当起了缩头乌龟，他们之中少有悍勇之人，大部分都是因为各种生计所迫，才在盘蜂峰上当起的匪寇，真要让他们为落蛟寨拼命，他们是一万个不愿意。 胡钲悄悄的咽了咽喉咙，因为大当家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让他如芒在背！ 正当胡钲想要硬着头皮不管不顾，也当缩头乌龟的时候，端坐在上方的三当家陈程开口了，而话语惊的胡钲一身的冷汗！ 陈程一直在观察着大当家，胡钲本就是他厌恶之人，这种时候不推波助澜一把，实在是对不起这个好机会！ 陈程阴阳怪气道：“我倒是有一人推荐。” “哦？” 一支柳故作惊奇的问道：“能被三弟看上的人，必然是能当大任的，不知道是哪位兄弟？” 大当家闻言也看去，很是好奇陈程推荐的是何人。 陈程视线调转，扫过下方众人，在众人的目光下，最终停滞在了胡钲的身上！ “二哥刚才不是夸胡钲年少有为吗？除了懒散之外，我也认为他能够胜任先锋的职位！” 众人闻言屏气凝神，大部分人心中都是侥幸！有胡钲顶锅，他们就少了一分的危险！只有少部分的人，脸色不善，有些不甘。 二当家一支柳一怔，神色莫名的看着三当家陈程道：“胡钲？的确是个好人选。” 不过一支柳也不敢直接定论，将目光看向坐在首位的地上蛟，询问他的意见。 这个人选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地上蛟明白自己这三弟不想看到胡钲崛起，成为落蛟寨的四当家，分走他手中的权利，想要借着这次的事件，将其置于危机之中，最好是借此除掉这个心头大患！可危机也是机遇，一旦胡钲能够熬过这一劫，那么日后想要成为四当家，资历将不再是问题！毕竟对手是声名赫赫的孟家军！ 地上蛟那双虎眼扫视过一支柳和陈程，然后又落在胡钲的身上，看的胡钲心头发慌！ 地上蛟：“既然二弟和三弟都看好胡钲，那便由胡钲担任先锋！” 胡钲心头猛然一震，想要出言拒绝，可看到大当家那不容置疑的目光，只能站起身来，应下此事！ “胡钲必然不负大当家嘱托！” “很好！” 地上蛟很是看好胡钲。 “不过你也不必于太过紧张，孟家军进驻左昌县是否是为我落蛟寨而来，还未可知。” 胡钲恭敬拱拳坐下，既然已经被强迫安排上这种危险的事情，就不能有任何的侥幸心理和退却！狭路相逢勇者胜，胡钲能够从落蛟寨中默默无闻的一个炮灰走到如今的地步，靠的可不是一些趋吉避凶的手段和小聪明！ 陈程嘴角撤出一个笑容，胡钲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祝福自己！ 一支柳看向自己的笑容很是和煦，可胡钲却是感觉有些阴冷，两个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坐在附近的匪众，一脸假惺惺的向他道贺，胡钲很是敷衍的回应，一个好脸色都欠奉！ 大当家地上蛟双手轻轻下压，下方嘈杂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一幕落在一支柳的眼里，眼中泛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冷光。从这个小小的细节就可以看出大当家地上蛟的威望远远高于他二当家！ 地上蛟的浑厚嗓音再次响起。 “抵御孟家军是我们蛟寨所有人的事情，你们回去定要勤加练习武艺，以免让那些丘八取了头颅回去换酒钱。若你们能够阵斩孟家军军卒，一人头可赏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 呼~ 底下匪众的气息一下子就粗了起来！ 十两银子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笔大钱！虽然能够坐在这里的匪众都有不俗的身家，可是那是长年积累下来的积蓄！真正能够将十两银子不放在眼里的，只有极少数的的人！ 胡钲惊叹于大当家的大手笔，孟家军有三百余人，若是全部折在盘蜂峰，大当家就要拿出三千两白银犒赏匪众！三千两这样的巨款，恐怕要将大当家的积蓄都要掏空！当然，这只是一个妄想，就算只有三百人的孟家军，也不是落蛟寨可以轻易对付的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