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毕业后那段苟且的日子 三
汪晓玥蹑着脚走到门边，额头抵着门站立着留心听爸爸mama的对话。 听到他们刚开始哈哈大笑的时候，汪晓玥就趁机按动门把手，门悄无声音地开了，当她看到父母的那一刻，父母也正好一齐扭过头来看到她。 虽然想好了对策，她还是感觉心里虚，以至于不敢看父母的眼睛，眼睛刚接上的一瞬间就赶紧扭头将目光移向不远处的地面。 她的爸爸mama看见她从房间里走出来，不禁大吃一惊，一齐睁大眼睛开口大声地问道：“你啥时候回来的？” 汪晓玥闻声立刻回过头来向他们看去，令她大感奇怪的是她从父母的脸上看到的表情竟然是笑容。 是啊，半年的时间也不算短，父母早就对她思念不已，所以一看见她就条件反射般地笑出声来了。 但就是这世界上最温暖的笑容此刻反而使汪晓玥的内心感到更加难过。 她现在似乎无法承受来自父母的这种不需要任何理由的爱。 父母已经给予她一切的关心和爱护，而她竟然一次又一次地辜负了他们，她觉得她不配拥有他们的爱。 在这种发自内心、毫无保留的最真挚的爱意面前，她简直已经无地自容。 她的爸爸一脸饱满笑容地询问：“放假了？”眼睛里仿佛发射着精光。 汪晓玥两眼放空注视着桌面，嘴巴紧闭，喉咙里生硬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嗯”。 突然间，她的爸爸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东西，带着疑惑的腔调问道：“毕业了？” 这三个字瞬间刺透了汪晓玥那颗原本已经脆弱不堪的心脏，她感觉此时此刻她的眼眶里已经涌上来一股心酸的泪水。 汪晓玥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更不知道说什么，她只能照旧紧闭着嘴，用喉咙艰难地哼出一个“嗯”字。 事情发展到这里，汪晓玥的爸爸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他决定不再拷问女儿。他一脸平静地对女儿说：‘‘先吃饭吧。’’ 听到这句话，汪晓玥的内心里仿佛感到被赦免了似的，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突然落了地。她明白这是父亲的慈悲。 汪晓玥厚着脸皮走到饭桌前，随手抓了一个板凳放好，坐在上面。拿起桌子上的一双筷子，开始夹菜。在这个过程中，汪晓玥一直是低垂着头，眼睛从没有离开过面前的饭桌。 她的爸爸mama也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凝滞了。汪晓玥觉得很没脸，她知道此时的空气是因为她而凝滞的。 吃饭的整个过程中，汪晓玥的父母依然会时不时地继续说着话，但是说话的兴致已经被浇灭了，，而汪晓玥呢，她只是埋头吃着饭，小心翼翼地听着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并且敏感地窥探着他们的心里活动。 汪晓玥别的没有发现什么，只是觉得爸爸mama不太高兴。她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汪晓玥迅速吃完了饭，把碗筷留在饭桌上，站起来转身走回了房间，轻轻地关上了房门。又是一言不发。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汪晓玥总算感到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但是立刻她的整颗心再次被自责和愧疚填满。她又感到了没脸和无地自容。 汪晓玥坐在床板上，沉浸在不能自拔的负罪感中，她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受能力。等到她恢复了意识，她才隐隐约约听到还在外面吃饭的爸爸mama正在小声地说着什么。 声音是如此的小，汪晓玥仔细地听了一阵，结果却只闻其声，不知其意。汪晓玥知道他们这是在悄悄地讨论她。 汪晓玥依旧稳稳地坐在床上，她没有起身凑到门头去一听究竟，因为她压根就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汪晓玥又再次后悔自己回家，她想到现在这个局面还不如不回来呢，就算是露宿街头也比现在好得多。 又过了一会儿，她还是静静地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刚才的自责与难过都已经无影无踪，现在她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等待，等待爸爸mama赶紧吃完了饭，然后下地干活。 汪晓玥此刻迫切希望她的爸爸mama赶紧下地干活，她想霸占整个家。因为她渴望待在一个宽松的空间，她渴望她的思绪是自由的，是可以在家里随意游走的。 终于，她听见了mama收拾碗筷时瓷器间的撞击声。她的大脑里立刻弹起一根雀跃的神经。 ‘‘他们可算是吃完饭了！’’汪晓玥禁不住发自内心地感叹道。她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 汪晓玥更加专注地捕捉着爸爸mama的动静。她听见mama不时地穿梭在客厅与庭院之间，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她的爸爸则一直在磨铲子。今天下午估计他们要下地割草吧。 终于，在一阵简短的对话之后，汪晓玥的爸爸mama驾驶着那辆破旧的农用三轮车离开了家。在听见院子里的大门被锁上的那一刻，汪晓玥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立刻从床板上弹起来，迫不及待地冲到门口，没有顾虑地一把拉开门，一个箭步射到宽阔的客厅里。 汪晓玥像一条欢快的小鱼一般在客厅里游逛，尽情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欢愉。尽管她也知道此刻的行为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她不愿多想，只愿沉浸在这片刻的欢乐中。 这就是汪晓玥！她就是这样一个只管今天不管明天的人！ 汪晓玥在客厅里转了几圈之后，就打开客厅的门，走到了庭院里。院子里的大门已经上了锁，绝对没有一个人会闯进来，这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汪晓玥非常渴望安静，非常渴望空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只有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她才会觉得是安全的，是舒服的。 只要是有外人在，哪怕是在自己的家里，她也会感到害怕和不安，更别说是在外面了。 汪晓玥走遍了院子里的边边角角，院子还是和几个月前一样，并没有什么分别，这使汪晓玥觉得熟悉而踏实。 是啊！她又再次感觉到她回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