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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人间:十一章

    日子平淡而温馨,洪姝渐渐也忘了林瑞之前的种种劣迹。

    然而,毫无征兆,林瑞又惹事了,他为了一个做台小姐争风吃醋,叫了几个狐朋狗友将对方打伤了。听说伤了还挺严重,肋骨断了两根,手臂划伤,流了不少血。

    出了事,林瑞躲起来,对方打听到村子,找上门来闹腾。

    林母气的两眼发黑,赔了对方一笔钱,这事才了结。

    但她也彻底卧床不起,病情一天天加重。

    很快到了年底,林母虽然身体不好,仍惦记着结婚第一个年,按当地习俗得给老丈人家送年货。而且这个年货可有的讲究,分岳父岳母的份,还有小舅子和家族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这些份量都不轻。

    林母让大女儿去量办,然后又让俩女婿找了林瑞回来,趁着还有几天过年,她让林瑞带洪姝回娘家送年货。

    洪姝心里很不得劲,也闷得慌,要不是看在婆婆cao劳份上,她既不想见林瑞的面,也不愿回娘家。

    大哥和二哥已经从工地上回来,家里正忙着给大哥张罗婚事,日子定在正月元宵节过后。

    而二哥跟邻村的女孩也订了亲。

    洪母见洪姝送了一批精致年货,她笑开了脸,正愁着大儿子结婚开销,这不,洪姝的年货又解了急。

    洪母克扣族里的长辈份额,说是这么好东西,他们也不懂得吃。

    洪姝知道婆婆给她体面,置办年货都是有牌子的,价钱也贵了许多。

    她看着洪母贪婪的嘴脸,假惺惺的讨笑,又瞧瞧俩哥的漠然神情,想着自己跟林瑞的婚姻,她韶黯然伤神。

    若不是有婆婆撑腰,她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怎么过下去?

    洪姝心里苦,眼睛酸涩,也没留下来吃午饭就回去。

    洪父见她郁郁不乐,拉她到一旁问,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洪姝不愿洪父担心,含糊几句,说是孕期身子重,难免心情不好。

    临走时,洪母悄声问洪姝准备给她大哥多少礼份钱?

    洪姝愣愣不说话,洪父听了垂下脑袋,别过脸。

    洪母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见洪姝还是没回应,她唠了起来:“你现在日子过的好,林家就你一个独房,你可得帮帮你哥,这不,结婚还要欠一屁股债。再说,你多随些份钱,也是你的好名声...”

    洪姝忍着心头不快,低声说:“我回去跟林瑞商量商量!”

    洪母道声好,又提醒她说:“这阵子,咱们村上的那个阿庄结婚,他仨姐妹各随了五千。她们生活还不如你家派头,那你...”

    洪姝忍无可忍,掉头就走。

    林瑞已经等了不耐烦,他见洪姝脸色不好,一踩油门就嘲讽她:“怎么?你妈又想出什么主意跟你要钱?”

    洪姝沉着脸,没作声。

    林瑞恼火地咒骂一句,把车开的很快。

    过了年,林母的身体已经拖不下去,看着她睡不了觉,难受吃不下东西,洪姝泪眼汪汪。

    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疼爱和尊重,是林母给的。

    洪姝心里有一份从未触及的母爱,却从林母身上感受到,她惜如珍宝,珍如性命。

    此时,她知道这份来之不易的母爱渐离她而去。

    洪姝第一次感到心痛,第一次感到失去的绝望。

    转眼间,已到了元宵节,洪姝喂了林母几勺汤,她吞不下汤圆,只能勉强喝几口汤。

    等洪姝放下碗,她示意洪姝俯首过来,对着她耳边喃语:“存折在你的房间...床头靠墙的位置,等我走了,它就是你的...记住,任何人都不要...相信...”

    洪姝瞪大眼,心里突突直跳。

    这时,林父进来,洪姝吓得挺直后背,不知所措。

    林母不动声色,说:“我还能拖几天,你放心去吧...”

    洪姝还没回神,又听林母对林父说:“明天让瑞仔送娃回娘家,毕竟亲家舅要结婚,她这个做meimei不去帮忙也说不过去。”

    洪姝这才反应过来婆婆的意思,同时,她也明白存折的事,林父根本不知晓。

    洪姝一下子没忍住,眼泪啪啪流下来。

    “瞧你这娃,哭啥呢?”林母浑浊眼睛微微泛红,脸上却露出笑容劝慰着:“妈好着呐,安安心心去娘家吃喜酒,妈等你回来...”

    话没说完,林母又一阵喘不过气,林父急忙给她顺背。

    林母摆摆让她出去,眼里却流露许多不舍。

    洪姝退出来,伏在厨台上呜呜大哭。

    林母的话让她心如刀割,她开始怨恨自己的命运,好不容易有个疼她为她着想的人,却已是病入膏肓,没几天日头可活,怎不教她心酸!

    她一直视钱如命,但如果可以,她宁愿不要那个存折,换来婆婆的安康。

    虽然她不知道存折里有多少钱?

    洪姝哭了许久,直到林瑞找来,见她一脸涕零,嫌弃地皱眉,呸了一口低咕:“真是晦气,过节也哭哭啼啼,想不想让我顺心?今年肯定手头衰...倒楣!”

    洪姝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涕泪,愤怒地骂道:“你还是不是人?妈都没多少日子,你尽想着嫖赌...林瑞,你就是个混蛋,白眼狼...”

    林瑞被骂呆了,自洪姝嫁进来,对他总是唯唯诺诺,即便生气,也是闷不作声。

    但他忘了,洪姝是谁,她是泼猴,她的泼辣远近闻名,谁惹了她,准没有好日子过。

    想当初在洪家,大哥二哥左右挟攻,还有洪母的刻薄,她在夹缝中生存也没自己吃亏。

    她之所以一再忍耐林瑞,一是因为婆婆,她不忍她看到鸡飞狗跳的场面,她珍惜这一份婆媳之情,想让婆婆安心离开。

    二是因为当时她确实为了八千元没把控自己,这才落入林瑞的陷阱。

    她只能怪自己,在洪家那种条件,她都能精打细算,却在林瑞手里栽了跟头。

    别人是鬼迷心窍,她是妥妥的财迷心窍。

    林瑞被洪姝这么一骂,当即火了,他从小都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若不是他惹事,林母也不会打骂他。即使这样,林母也是一次又一次帮他擦屁股,更别说到了外面,那些狐朋狗友个个都是对他谄媚奉承,端茶倒水。

    林瑞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他回骂起来:“妈的,鬼嚎鬼哭什么?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什么德行?给你点脸色,就不晓得自己是谁?惹恼了老子,有你好果子吃...”

    洪姝咬着牙,硬生生吞下心头的委屈。她担心声音大了,公公婆婆听见,这个当口,她实在不想再节外生枝。

    洪姝抺了一把眼泪,转身就出去。

    林瑞又骂了几句,也走出厨房。

    第二天,洪姝听婆婆安排回娘家,临行时,林父塞了一叠钱在她兜里。

    洪姝知道是婆婆的意思,她泛红着眼眶,紧紧揣着兜。

    一路上,林瑞心不甘情不愿开着车,没少冷嘲热讽,末了,问她:“你大哥不是后天才结婚,这么早去干嘛?瞧你笨手笨脚的能干啥呀?这不膈应我吗?你娘家那副光景床铺,我能睡着?还硬得呆三天,要命呀这不是...”

    洪姝低着头,一个劲地攥着兜里的钱。

    林瑞见她不吭声,疑惑地看了一眼,说:“你丧着脸干嘛?喝喜酒去,又不是要你命,看看你这张苦瓜脸,摆给谁看?”说着,又瞟了她的兜,问:“怎么?你掉魂了?护着兜干嘛?”

    洪姝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松开手,摇着头说:“没,没什么,我,我担心妈的病...”

    “行了行了!”林瑞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这会儿又没别人,你做戏给谁看?”

    洪姝愣住,她怔怔看着林瑞,竟说不出话来。

    “难道不是吗?”林瑞冷笑着说:“你才来这么些日子,跟我妈有什么深厚婆媳感情哈?还不都是冲着我妈手里攥着的那些子儿?没想到呀,洪姝,我真是小看你哟。有一套...有一套,让人不得不佩服!不过,你揪的准,我妈还就喜欢你这样...”

    洪姝深呼两口气,抿着嘴,别脸望向窗外。

    她心里说不出难受,这就自己瞎眼和冲动的结果,怎么找这么个混球?

    林瑞话锋一转,问道:“我妈给你多少钱?”

    洪姝心头一惊,侧脸瞪着他:难得他知道存折的事?

    她的心又突突跳起来,头皮发麻地讷讷说:“没...没多少...我...不知道...”

    “骗鬼呢?你这一趟回娘家,随礼不得一笔,你妈跟你哥会放过你?当我傻呀?我妈不给你备钱,你今天能走?”林瑞横着脸,气冲冲朝嚷起来。

    洪姝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也怪她心虚,差点吓破了胆。

    洪姝勉强镇定,又攥紧鼓起来的兜。

    林瑞似乎明白什么,冷哼一声,低咕:“瞧你穷酸样,不就随礼的钱,至于像揣了巨款似的。果然是上不了台面,什么窝出什么鸟,你也就这小家子气。”

    洪姝没理会,任他嘟哝。

    她的心思都在婆婆说的那个存折,既焦虑又忐忑,万一被公公知道或大姐二姐知道怎么办?

    她不明白婆婆为什么连公公都瞒着?

    她想,如果被林瑞晓得,那不闹的鸡犬不宁。

    她满心忧虑,突然,一个激灵:人家说最危险就是最安全。

    看来婆婆自有她的打算,谁也想不到她会把存折藏林瑞的房间,而且还将这事告知洪姝。

    洪姝心里七上八下到了洪家,见洪母一脸热情,她又开始心疼兜里的钱。

    她躲开洪母询问的眼神,借口方便,在厕所里掏出兜里的钱数起来。

    居然有六千!

    洪姝颤了颤手,几经犹豫,留了一千放内兜,揣着五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