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鳄鱼眼泪
顾明微见他虽然年纪小，但十分知礼有规矩，又生得很面善，比他主子不知强了多少，也就笑脸相对：“倒是真有几样东西要劳烦你，明日我要到族学念书。免不了用到纸笔，少不得你替我费心一二。” 墨香道：“四公子放心，早已经备好了，都放在书桌上呢。” 顾明微送走了墨香，到房间隔壁的浴房里美美地泡了一个热水澡。她的房间虽然是在长兄的院子里，可也算一个单独的小套院。夜里把院门一关，哪怕是长兄院子里的下人也进不来，可以说是相当方便。 最重要的是，整个小院只有她一人，连一个仆从都没有。 顾明微可算长长舒了口气，昨天夜里她赌气住在春晖院，丫鬟们非要服侍她沐浴。若不是她说自己害臊，死活把她们赶了出去，只怕她的秘密在昨日便要泄露了。 顾明微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终于松下来，浴桶里的热水暖融融的，几乎要把她泡化在里面。但热水澡不宜泡太久，她便穿上中衣从浴房里回到房间绞干头发。 如果此时有人在房中，就会看见被热水熏得脸颊微红的少女，穿着一身洁白的中衣，姿态优美地坐在灯下，用干净的布擦拭着秀发上的水珠。 少女的身姿玲珑有致，身旁放着一捧凌乱的白布，白日里被束缚得平坦的胸口彻底放松开来，在纯白色的中衣下隆起起伏的线条。男子的中衣并没有在胸前预留太多位置，让她穿起来有点紧绷，只得解了身侧的衣带，露出一条半遮半掩的优美沟壑。 顾明微本来想等头发干了再睡觉，她娘常说女子若是头发未干便就寝，寒气进了身子，等老了便要受罪。 可她实在累极了，绞干头发的时候，上下眼皮都在打架。 所以，擦着擦着也就睡着了。 顾明微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清早，小院外头传来叩门的声音。她赶紧起来穿好衣裳，打开小院门就看见了外头站着她二哥顾明德，与三哥顾明行。 顾明德和顾明行是一对双生子，是李氏嫁过来之后为顾正渊生的。两人长相一模一样，都是面容俊美的少年郎。 两人虽和顾明棠是同父同母，却不像她一样瞧不起顾明微，倒是有说有笑地带着顾明微去了族学。 到族学上课的第一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二哥和三哥在族学的地位明显挺高，有他们两个在自己身边，大多数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只是有一回顾明微一个人从茅房里出来，听到有人在自己身后指指点点，鄙夷地说她是外室所出。 这种事情顾明微上辈子早已经习惯了，也懒得同他们计较什么，若无其事地过了一整天。 等她回到顾府才听说，原本今天顾明棠也要跟着一起去族学的，岂料一大早起来却被老太君告知不必去了。以她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善了，在院子里哭闹了一整天。 顾明微只当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 谁料，没过几天，顾明棠便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把顾明微给堵了。 “明棠妹妹这是怎么了？”顾明微站在原地冲着顾明棠微微一笑，眼里露出一丝嘲讽之色。 “四哥，棠棠近日真是委屈极了。若不是听祖母院子里的姐姐提起，棠棠恐怕连讨个公道都没处讨去！”顾明棠像受了委屈的小可怜一般，哭唧唧地看着顾明微，眼里却闪过一丝怒意，“四哥虽然回来得晚，可无论怎么说，也是棠棠的亲哥哥。棠棠受了委屈，四哥可愿意帮棠棠报仇？” 两人相距有一丈远，嘴上说得虽然亲热，可身体却很诚实地一步也不肯往前迈。 顾明微是担心自己寡不敌众，而顾明棠就是单纯地讨厌顾明微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她自打见到自己这个四哥第一眼起，就非常不喜欢四哥。 就像一间破庙容不下两只狐狸精，就算不用说出口，彼此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恶意。 实际上，即便顾明微不出手，顾明棠也在暗戳戳地计划着，怎么让她的好四哥在家人面前出出丑。外室生的孩子就是野种，哪怕身上有顾家人的血液，也天生比她低了一等。 只见对面的少年目光纯良，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样子，温和地问道：“告诉四哥谁欺负了棠棠，四哥带你去告诉祖母，让祖母好好教训教训他！” 顾明棠擦着挤出来的鳄鱼眼泪，像一朵在风中孤苦无依的小白花，楚楚可怜地说：“如果棠棠说，欺负棠棠的就是四哥呢？” 少年面不改色：“胡闹，四哥最疼棠棠了，怎么可能欺负棠棠？” 顾明棠脸上一下子漾出笑容，对着贴身丫鬟说道：“我就说了，四哥怎么可能欺负我？一定是祖母院子里的姐姐听岔了，害得我平白得罪了四哥，你们还不赶紧把四哥请到院子去，让我好好给四哥赔罪？” 顾明微当然知道顾明棠打的是什么主意，顾明棠明面上找对方和解，可实际上却让这下人铆足了力气，在人衣服遮住的位置掐。因为这个，顾明微上辈子身上几乎就没好的时候。 她装作一无所知，脸上还挂着微笑。 等到顾明棠派过来的婆子狞笑着走到她身边，出其不意地突然一脚踹在其中一个的胸口上，正是上辈子下手掐得她最狠的那个！ 婆子全然没料到顾明棠的反应，疼得“嗷”的一声倒在地上。她跟在顾明棠身边狐假虎威了这么多年，那些个庶出的姑娘哪个没对付过？在她眼里，只要不是正头太太肚皮里出来的，就和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没什么分别。 没想到，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外室子竟然敢踹她！ “四哥忽然想起来，还有要紧事要办，棠棠的院子就不去了。”顾明微这一脚下去，只觉得心里畅快极了，她朝顾明棠得意一笑，也不在原地停留，掉头就跑。 顾明棠气得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面色狰狞地喊道：“还不快给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