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交代
飞熊苑。 赵宣素恭恭敬敬的站在李飞面前，紧张的道：“公子，您赐我的寿元只剩不到一个月，您看……” 距离当初白马出凉州，已是十年过去，李飞的一双儿女都已经年满七岁。 李淳罡和绿袍儿，也都长成了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 这些年两人修炼李飞传下的法诀，修为增长迅速。 李淳罡已证得地仙，即本世界的天人大长生之境，绿袍儿也达到了陆地神仙之境。 其他的诸如黄龙士、邓太阿、吴素这些原本就是陆地神仙的人，皆已证得地仙，其他人则是渡劫到大乘不等。 本世界陆地神仙的位份是有数的，总共只有那么多，就跟洪荒世界的圣位一样，死掉一个才会新出现一个。 大乘期战力等同陆地神仙，但并非真正的陆地神仙。 因为修炼李飞的功法，与修炼本世界功法有着根本性的区别，并不占本世界气运。 因此等同陆地神仙的大乘期，其实不占本世界陆地神仙的名额。 当初李飞为收服赵宣素，给了他十年寿元，并答应他只需他为北凉效力十年，便为他开天门，送他飞升。 如今距离十年之期，已经只剩不到一个月，是以赵宣素前来询问李飞对他的安排。 李飞与身旁的徐渭熊对视一眼，道：“如今这个世界天下太平，北凉的势力足与离阳分庭抗礼，赵楷不敢妄动。” “北凉已经无须咱们再操心，是时候去上界走一遭了。” 徐渭熊轻轻点了点头，李飞见此看向赵宣素，吩咐道：“你去把大家都请来吧！记得是所有人。” “是。”赵宣素听到李飞的话，似有想要飞升之意，心里顿时一片火热，转身就跑出屋子，往其他各院奔去。 在军中的也有人去通知，洪洗象派遣仙鹤和自己的飞剑，回武当山一趟，将师兄王重楼和王小屏也接了过来。 半个多时辰后，老老少少数十人齐聚飞熊苑。 老一辈计有：徐骁、吴素、黄龙士、李淳罡、绿袍儿、赵宣素、邓太阿、老黄、楚狂奴、李义山、魏叔阳、赵希抟、王重楼、王小屏、徐堰兵、铜人祖师。 年青一辈计有：李飞、徐渭熊、徐凤年、姜泥、王初冬、红薯、青鸟、呵呵姑娘、鱼幼薇、徐脂虎、洪洗象、二乔、徐龙象、陈渔、徐青鸾（徐骁吴素新生幼女）、温华、李白狮、南宫仆射、舒羞、陈芝豹、褚禄山、齐当国、袁左宗、姚简、叶熙真。 小一辈计有：徐婴、徐念凉、徐念幽、徐念慈、徐冲霄、徐乘风、徐青云、徐子丰、徐子陵、洪继道、洪存真、李无忧、李莫愁、温不败、温求胜、温无双、徐诗诗（徐龙象独女）。 灵兽计有：夔姬、夔灵、夔龙、熊大、黑虎、六年凤、仙鹤、武媚娘（李飞点化）。 这五十余人外加八只灵兽，便是李飞在这方世界结下的因果了。 众人到齐后，李飞手一挥，飞熊苑庭院两旁自地底凭空冒出十数张石桌，五十几个石凳。 李飞站在前首位置，抬手道：“诸位请坐。” 众人各自落座，走兽们纷纷卧在庭院空处正对李飞的位置。 武媚娘依旧蜷缩在鱼幼薇怀中，两只飞禽则是各自立于庭院中的树上和屋顶上。 北凉王府的孩子，因为都比较早慧，哪怕是最小才三岁的孩子，此刻都安安静静坐在石凳上看着李飞，不吵不闹。 众人落座后，徐骁开口道：“阿飞，今日你把我们全部叫拢来，究竟有何要事？” 李飞道：“今日叫大家来，主要是这两天，我的记忆已经彻底复苏，是时候给大家交代一下我的来历了。” 众人一听都来了兴趣，聚精会神的听着李飞讲述。 “这些年，关于三千世界的说法，大家都已经熟知，我便不再赘述。” 李飞指了指黄龙士，接着道：“大家都知道，我跟老龙来自同一个地方，即蓝星村。” “那其实并不是一个村子，而是一方小千世界，所谓的小千世界……” 他指了指天上，道：“其实就是天上那一颗颗星辰，当然，并不是所有星辰都是小千世界，大部分星辰上是没有生灵的。” “或许亿万万颗星辰中，才有一颗存在生灵，一千中千世界，百万小千世界，就分布在宇宙中无数颗星辰之间。” “至于大千世界，则是处于宇宙的正中心，距离咱们这方世界，有亿万万光年的距离。” “所谓光年，便是指光一年可以飞过的距离，而光的速度是一瞬六十万里，你们可以想象一下这距离该有多远。” “所以想去大千世界，只能通过天门，否则凭自己飞，便是飞到无量量劫到来，也不可能到达，甚至大概率会迷失于太虚之中。” “我和老龙所在的小千世界叫做蓝星，所谓的蓝星村，其实是我们那个世界，一种对天下大同的美好愿望。” “让整个世界，变得如同一个村子一般，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像村子里的村民一样团结友爱。” 在场众人恍然大悟，尤其是徐渭熊，她总算明白，为何李飞会说，蓝星村有这方世界两成大小，原来是这么回事。 如此说来，这方中千世界的大小，相当于五个小千世界。 王重楼饶有兴趣的问道：“敢问郡马爷，蓝星可曾实现蓝星村的愿望？” 李飞苦笑摇头道：“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天下大同谈何容易，愿望之所以美好，便是因为它很难实现。” “至少我和老龙破碎虚空，离开蓝星的时候，这个愿望依旧遥遥无期。” 众人闻言轻轻一叹，天下大同，本就是一个伪命题，是不符合天道运转的。 无论什么世界，终究是有黑才有白，有阴就有阳，有正才有邪，如此一来，争斗便永远不会停止。 黑白交杂才是大道，若太极图一片洁白或一片漆黑，那就不是道了。 李飞接着道：“大家现在都已经知道，我和老龙都是自小千世界破碎虚空，来到了这方中千世界。” “但其实我来的时间比他早许多，早到我曾经都已修成大罗神仙。” “那么重点来了，我为何会失去记忆，一身修为也被封印呢？” 众人目不转睛的望着李飞，等着他说出那个他们早已好奇多时的答案。 李飞缓缓道：“事情的真相是，当我发现自身修为道行已进无可进时，我决定以身合道。” 听到“以身合道”四个字，所有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 “所谓的以身合道，是指令自身与天道相合，从此天道即我，我即天道。”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这个想法也太过疯狂，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到？ 李淳罡道：“这么说你失败了，所以才会落到十年前那等境地？” 李飞眼中精芒一闪，道：“不，恰恰相反，我成功了，只不过那样的成功，与失败无异，直至今日，我才算是真正的成功。” 李淳罡惊奇的道：“怎么说？” 李飞叹道：“所谓天道至公，那么天道为何能做到至公？因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没有七情六欲，没有自我情绪，对待天地万物全都一视同仁，所以天道才能至公。” “当我开始身合天道，立刻便发现，自身的情绪与情感，全都在逐渐消失，慢慢被天道所侵蚀。” “当以身合道完成的那一刻，便是我彻底失去自我的时候。” “到那时我将变成一个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感情波动，只知维护天道运转，消灭一切逆天而行者的存在。”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那种状态的我，便是在座诸位全部在我面前死绝，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因为你们在我眼中，将会与其他生灵没有任何区别。” 众人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由心底一阵发寒，若真的是那种结果，与死去何异？ 一个人没有了自我意志，那还是自己吗？ 只听李飞接着说了下去：“可惜，当我发现这一点，想要中止以身合道的过程时，已经来不及，以身合道是不可逆的。” “我当机立断，迅速以自身一滴鲜血，制造出一具肉身，将自身元神与修为，尽数封入这具肉身中，只留下真灵。” “人的记忆与七情六欲，皆存在于元神之中，反正天道也不需要这些东西，我便干脆令其脱离本体，就以一个纯粹的真灵，与天道融合。” “以身合道成功了，原本的我彻底与天道融为一体，虽然已经失去元神和修为，却掌握了天道之力，依旧是世界最强。” “九十多年前，我身上的封印松动，修为和元神逐渐复苏。” “就像如今一样，一开始复苏得并不彻底，是以没能得回所有记忆。” “只凭着部分修为，我便在世间闯出十强武神和灵剑公子的威名。” “直到后来，元神彻底复苏，我恢复了所有记忆，于是我开始进行第二步。” 说到这，李飞凝声缓缓吐出五个字：“反侵蚀天道。” 众人顿时不明觉厉，他们不知道李飞具体是如何做，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可就凭他敢打天道的主意，他们也得写一个大大的服字。 李飞接着解释道：“所谓的反侵蚀天道，是指凭着元神与真灵的联系，令这具分身与本体重新融合。” “如果成功，便能使已经化为天道的本体，重新拥有情绪和情感，反过来说，等于是让真实的本我，掌握了天道之力。” “因为我的本体是天道，天道却不是我的本体，所以本体既是和天道一体，又独立存在。” “元神通过与真灵的联系驾驭本体，主动与天道对抗，持续八十多年后，最终导致天道与本体两败俱伤，双双陷入沉寂。” “元神在这对抗中，顺利与本体相融合，但也因此同样受到波及，陷入沉睡。” “这也就是十几年前，我为何会在失踪八十多年后，突然出现在这方世界，还失去了记忆的原因。” 听完他的话，徐凤年双目暴亮，兴奋的叫道：“所以如今你的记忆再一次复苏，等于说你现在已经成为天道，一个有自主情绪，有七情六欲的天道？” 李飞冲他咧嘴一笑，道：“说得没错。” 他抬起右手，握成拳头，道：“天道已被我掌握在手中，如今的我，才是真正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千劫不灭，万劫不磨。” “便是无量量劫到来，这方世界毁灭，我也不会毁灭，相反，这方世界会在我的意志下重新开辟，进入新一次的轮回。” 邓太阿忽然淡淡道：“所以你如今，可以一念决定万物众生的生死，甚至这个世界的生灭，都可以由你一言而决。” 众人神情一动，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人心里对他说出这话有些不虞，也有人与他的想法一样。 李飞失笑道：“老舅你也太敏感了，我知道你最反感有什么东西，高高在上的主宰众生命运。” “所以你坚决不允许仙人下凡，甚至立志下来一个杀一个。” “可你并不明白天道被我掌控的意义，诚然，我可以掌控众生命运，一言决定众生，乃至于整个世界的生灭。” “但我也可以选择不掌控，不去用那些能力。” “可是一个‘不仁’的天道，当你知道其真相后，你会更加反感。” 邓太阿目光闪了闪，道：“愿闻其详。” 李飞正色道：“天道掌控天地众生的命运，从鸿蒙初开到无量量劫到来，巨细无遗，不能改也不能变。” “每一个生灵，从出生开始，他的命运和结局就已经被天道安排好，一切都被注定。” “在我掌控天道前，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定胜天’，没有逆天改命。” “所有的所谓逆天改命，都处于天道的安排之中，就像是一场戏，每一个众生都是这场戏中的戏子，按照特定的剧情演到最后。” “打个比方，有人出身贫寒，天道注定他到死都一事无成，那么就算他再怎么努力，即便短暂得到，最终也会失去。” “又或者，天道注定一个人要活八十岁，得到善终，哪怕他无恶不作，人人都在诅咒他不得好死，可他依旧能活到八十岁，得到善终。” “哪怕有人前赴后继的去刺杀他，他总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这样的世界，难道不是更加让人绝望吗？” 邓太阿默然，若自己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被人注定，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那确实让人无力又绝望。 只听李飞接着道：“可被我掌控后的天道却不一样，在我掌控下的天道，只会记录过去，却不会安排未来。” “天地众生的命运，全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贫穷落魄的人，通过自己的努力奋斗，便能改变命运，变得富贵。” “恶人为恶，遇到正义之士的刺杀，也会授首殒命，这就是由我掌控天道的好处。” 他指着徐凤年，看着呵呵姑娘道：“弟妹，请你告诉大家，当初你一心想要刺杀小年，是为什么？” 呵呵姑娘看了黄龙士一眼，板着脸道：“因为师父说，他未来会受尽折磨，死得很惨。” “所以我干脆先亲手杀了他，让他死得痛快，不必受那么多折磨。” 黄龙士证实道：“这的确是我算到的结局，小徐原本的命运，是在凉莽大战时惨死。” 徐凤年愕然望着两人，这里面还有这内情？ 李飞补充道：“不止如此，王重楼道长将大黄庭传给小年后，本就该死去，义山先生在八年前就该病故，岳父大人也该在去年亡故。” “褚禄山会于凉莽大战之中战死，陈芝豹会叛出北凉，成为西蜀王，姚简叶熙真会因背叛北凉，被岳父大人赐死。” “老李会在广陵江一剑破甲两千六，一气千里又百里，最终油尽灯枯而死。” “大姐九年前本该病危，在弥留之际，大姐夫以兵解为代价，为人间再修三百年，只求天门开启，接大姐飞升，给她一线生机。” “赵希抟道长会因为黄蛮儿突破天象境，引来天劫加身，为他挡天劫而死，温华原本的命运中没有顿悟剑道，受北莽一位高手恩情，习得剑道。” “那高手挟恩逼他杀小年，结果他以自断一手一足为代价，还了那份恩情，从此黯然退出江湖。” “除了这些外，在场小一辈，除了徐婴和小地瓜，其他人一个都不存在，还有更多一桩桩一件件，我懒得再说。” 李飞霍然望向邓太阿道：“老舅，如今又如何？” 庭院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愣愣的望着李飞。 原来因为他的存在，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这么多人的命运。 徐凤年此时则是望着温华，眼眶泛红，这就是兄弟啊！ 温华见此拨了拨头发，脑袋一扬，对他眨眨眼。 李飞的话他没有丝毫怀疑，因为他觉得以自己的性格，肯定会这样做。 邓太阿叹道：“你说的这些，似乎都是因为你的出现，才发生的改变。” 李飞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的确是因为我，但我做出的这些改变，是通过自己的行动去达成，并非通过控制天道去修改命运，因为那时候，我还控制不了天道。” “也就是说，这种干预和逆转其实是人为，我能做到，换个其他人其他事，同样也能做到，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邓太阿终于无话可说，缓缓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李飞见此，扫视众人一眼，问道：“谁还有疑问么？” 姚简紧皱着眉头站起身道：“郡马爷，我对你掌控天道这件事没话说。” “我只想问问，在原本的命运中，我和熙真为何会背叛北凉，又是如何背叛北凉？这件事不弄清，怕是大家心里都会有根刺。” 李飞苦笑道：“你们无须介怀此事，在原本的命运中，小年不怎么争气，你们瞧不上他，认为他不是个能成事的人。” “所以你们一心支持陈芝豹，想干掉小年，这才触碰了岳父大人的底线。” “不过说到底，你们也是为了北凉的未来，只是用错了方法，大家不会因此事对你们有什么看法。” “陈芝豹叛出北凉，控制西蜀，同样也是想为小年留下一条后路，若北凉败亡，至少他还有条退路，这是他跟岳父大人暗中约定好的。” 姚简眉头舒展开来，叶熙真也暗暗松了口气，对李飞抱拳道：“多谢郡马爷告知。” 徐凤年忽然捂住了脸，悲愤的道：“我他娘究竟是有多废物？你们就这么瞧不上我。” 姜泥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吐槽道：“你今天才知道啊？如果没有飞哥，你自己想想你能混成什么样吧！” 李飞失笑道：“弟妹你还真别这样说，他其实并不是废，本事是足够的，只是以前的他，根本就没对北凉上心。” “这小子从一开始就不想接过徐字王旗，甚至连武都不想练，老黄劝了他三年都没劝下来，最后不得不以自己的性命，去激发他学武的欲望。” “小年的改变，就是从老黄开始的，所以老黄是北凉的大功臣啊！” 老黄挠着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缺了门牙的板牙，瞧着一如既往的憨厚。 李飞道：“好了，关于我来历的事，都已经说清楚，那么下面咱们进入下一个议程。” “这个议程讨论的话题是，我和二姐准备带着无忧莫愁，去上界大千世界，已经确定要随行的有赵老天师，铜人，夔姬一家三口。” “那么其他人，还有哪些有兴趣跟我们一起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