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七章 画像
在蘅芜馆生的事第一时间传回宁王的耳中。 得知薛睿突然出现搅了局,尹元波被带往大理寺,刘灏虽没有当场火,但是他脸上的阴霾却吓得前来禀报的探子腿软。 “薛睿、薛睿,又是他!” 刘灏简直怀疑,薛睿就是老天爷专门派来和他作对的,自从薛睿回京之后,坏了他多少好事。 刘灏深吸一口气,摁下怒火,他来回踱步,等到冷静一些,才询问他派到蘅芜馆配合尹元波的探子,道: “尹元戎呢?他去了哪?” “薛大人带人走后,元戎公子就匆匆离开了,看方向是去了侍郎府上报信。” 刘灏夹起眉头,对于尹元戎明哲保身的行为,他丝毫不觉意外,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先将余舒的名声败坏干净,让她和尹元戎扯上关系,他有七成的把握,可以说服尹元戎去请旨赐婚。 可是现在,头一步就被薛睿打乱,后面的事就成了空算盘。 他现在要担心的是,就算尹元波不敢供出他,薛睿也能猜出此事是他在背后指使,薛睿或许借此离间他和尹元戎的关系。 尹家到了这一代,元字辈当中表现杰出的没几个,尹元戎是其中佼佼者,他身为羽林军左路统领,大有可为,刘灏将来夺位,少不了他相助,只是尹元戎行为放荡,不喜拘束,和宁王府谈不上亲密,对他这个表兄弟也算不上热心。 刘灏头疼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做出最坏的打算,招来一名死士,派人去盯着尹元戎,注意他与薛睿私下是否有来往。 至于被带去大理寺的尹元波,刘灏已经把这个人忘在了脑后。 *** 余舒暗中观察了白冉几天,现他除了比同龄人老成稳重许多,并没有别的破绽,无法断定他和她是不是同道中人。 先,她让安倍葵故意写了简体字去试探白冉,他只是耐心地纠正安倍葵。并未显露异样。 再者。他的一言一行,完全就是一个标准的古人,没有丝毫现代人的迹象。 这就让她纳闷了,她想到两种可能。一是白冉从小就穿了过来。接受了十几年的封建思想。已经被这个时代同化了;二就是白冉深藏不露,早就看穿了她的来历,所以故意装傻。 说实话她有些失望。经过几日的思量,不如一开始来的兴奋和激动了,因为不管是那种可能,她都没有打算和白冉相认。 不过是个心理安慰罢了。 余舒歇了心思,就将白冉的事放到一旁,只教安倍葵盯着他,一旦现他有什么异常,再来禀报。 她的戒心一向很重,白冉身份成谜,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是把人监视起来的好。 有这么一件事打岔,她并未关注其他,于是等到外头的风言风语传进她的耳朵里,已经离蘅芜馆事过去三天了。 这天早晨,她如常到司天监点卯,路上遇见几个同僚,客气地打招呼,却现他们似乎见到她有些闪躲。 平日巴不得与她攀谈,今天则是看到她恨不得绕道。 出什么事了? 进了坤翎局,几个下属一样是躲着她,个个做出一副忙碌的样子,让她想找个人问问都不行。 只有文少安一切如常。 “少安,他们这是怎么了?”余舒问他。 文少安摇摇头,同样困惑:“我问了,他们没人肯说。” 余舒狐疑更甚,叫进来徐青,交待他:“你出去溜达溜达,听听监里有没有人说了我什么坏话。” 余舒头一个反应,就是水筠又出妖了。 然而等到晌午徐青打听消息回来,她才知道事情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一些。 徐青起先支支吾吾,被她拍了桌子,才老老实实地讲给她听:“大家都在悄悄传言,说尹家有位少爷,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您,被大理寺的薛大人抓进牢里去了。” 余舒想了一下,尹家的少爷,她只认识两个,一个是侍郎府的尹元波,一个是尹相府的尹元戎。 可能做出这种事的,十有**就是尹邓氏的宝贝儿子尹元波。 “他都骂我些什么?”怎么薛睿也掺和进去了? 余舒感觉有些不妙,果然,徐青小心翼翼看她脸色,坑坑巴巴地说:“那人编造谣言,说您贪慕尹家权势,设计勾引尹三公子尹元戎,可惜被人撞破,没能成功。” 其实原话更加不堪入耳,诸如坤翎局的余大人在别人府上脱光了衣裳勾引尹三爷,徐青没胆子学罢了。 即便如此,余舒听后还是恼了,当即低骂了一句脏话,离得近的文少安听得一清二楚: “狗娘养的畜生!” 一下子就把尹邓氏和尹元波全代入了。 文少安想劝两句,却无从着手,他身为余舒的附庸,她遭人羞辱,他自然是要同仇敌忾,何况这样诋毁一个女子的名节,实在是畜生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大人息怒,”他干巴巴挤出一句,“那厮既已被薛大人抓捕归案,想必大家都知道您是清白的,那些传言,全都是子虚乌有。” 余舒无力地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忙他的,不必管她。 文少安根本不清楚这里头的前因后果,她和尹元波只见过一面,话都没有搭过,他却跑出去宣扬她出丑的事,分明是受人唆使。 余舒先是怀疑尹邓氏在报复她,后又觉得不大可能,要嚷嚷她早嚷嚷了,何必等到事情过后这么久。 那么会是谁想要借此败坏她的名誉呢? 余舒知道她去问薛睿,一定会有答案,但是只要她一想到薛睿知道了她在尹家的遭遇,就觉得浑身不得劲。 有些心虚,有些难堪。 总之要她现在就去找薛睿问个明白,她拿不出那个脸来。 况且,事情都过去三天了,也不见薛睿来找她,没准他正在气头上,不愿意见她呢? 这么一想,余舒瞬间就打消了去找薛睿问问清楚的念头。 文少安看她坐在那里神游,好像入定一样一动不动,忍不住提醒:“大人,该用午饭了,您是在这里吃,还是到外头去。” “啊,哦,就在这儿吃吧。”余舒随口一句,然后不等文少安出去催人去提食盒,就又叫住了他。
“等等,”余舒站起来,略一思索,道:“少安,你到天文局去看看崔秀一崔大人在不在,如果人在,就告诉他我晚上做东,请他赏脸。” 这位崔大人就是崔芯的亲爹,欠了她六万两赌金的冤大头。 文少安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去了。 崔秀一人在天文局,听说余舒要请客吃饭,不但半点没有高兴,反而苦着一张脸答应了,他尚没凑齐六万两银子,只怕余舒上门逼债,愁都愁死了。 ...... 到了下午,大提点派人来通知余舒,让她后天一早到太曦楼去。 她上任已满三个月,要接受第一次考评,通过之后,才能上朝参政,列席文武百官,有权谏君上奏。 同一时间,身在太承司的水筠也接到了通知,明日出席余舒的考评,坐在轮椅上止不住地笑了。 当即叫来手下的一名主簿,让他尽快将这些日子对余舒言行的记录整理出来,拿给她看。 那主簿也是个人精,看出水筠的意图,便凑上来为她疑虑:“单是这几条,恐怕并不足以驳斥余大人呐。” 水筠笑看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只有这点成算呢。” 为了不让余舒再利用她师兄,她一定会把人赶出司天监。 *** 四更天,公主府中一派宁静,花园走廊上,偶尔路过一支巡逻的护卫,野猫惊走。 溯嬅阁内,景尘一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醒来后,只觉得头痛欲裂,心跳如鼓,梦中的画面像是走马观花一般,飞快地在脑海中闪现,那一幕幕,既让人似曾相识,又觉得无比陌生。 窗外月光探进室内,照的他脸色略微泛青,他盘膝打坐,调理了气息,少顷,才平静下来。 他大概猜到,是朱青珏的药起了作用。 他极力去回想刚才梦中的画面,却模糊不清,只能一点一点地拼凑—— 他一个人来到了建邺城,就在约定的地方等候来接他回京的人,然而涉世未深的他中了别人暗下在食物中的迷药。 然后是昏迷,再次醒来,就是无边的疼痛,浑身没有力气,他被人蒙住了眼睛,捆绑起来,身下颠簸,似乎被关在一辆马车中。 再然后,他隐约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一个声音说:大公子,我们休息一下再赶路吧。 他用仅有的力气扯下眼罩,贴着车板之间的缝隙向外看,下一刻,便有一个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回忆戛然而止,景尘的头又痛起来,他害怕自己忘记了,连忙下床点灯,鞋子都不穿,也没有叫人进来。他大步走进隔壁书房,飞快地研墨裁纸,忍着头痛,将他脑海中浮现的那张人脸,画了下来。 一气呵成,停笔后,他喘了口气,凑近灯下看着纸上画像: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生的浓眉长眼,唇下两撇短须,面相略显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