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十年孤独

    阳天感受到一泼凉水扑面，瞬间惊醒。瞥了一眼周围，发现已到船上。那船依旧停在前往张秀莲家的岸边，扣在岸边大石头上的锚还没收回。他一把擦干湿漉漉的脸，指着阴九九气不打一处来。却只见阴九九独自在船头苦思，念道：“不应该啊。”

    阳天道：“本来就不应该。没想到你还是一个不讲理的人，竟泼我一脸水。”见阴九九依旧陷入自己的苦思，不理他，大声道：“我也是有尊严的，别把我当傻子行不行？”

    这几句话把阴九九的思绪拉了回来，略微一想后，诚恳道：“抱歉，没想到会让你误会。我说的不应该是指借你的身子附身，凭你特殊的体质，不应该会昏迷。”

    阳天不好意思道：“你……原来是说这个啊。”

    “要不然呢？”

    “没什么。误会一场。”阳天呵呵一笑掩饰自己的尴尬，忽而想起道：“我记得我在屋里昏倒，怎么醒来会在船上？是你背我回来的吗？”

    “这个……”这回轮到阴九九有些不好开口了。

    当时阳天昏迷，张秀莲放下执念安心上路，屋里再无他人。阴九九想到张秀莲家距离岸边有一段很长的路，背他回去要损耗很大的体力。于是顺便叫来一个男鬼，再次施法让他附身，带阳天走到船上才离开。

    只是她没想到，男鬼附身后产生邪念趁机吸食阳天身上封印的阴气，壮大自身能量。虽被她及时发现制止，但也因此加大封印裂痕。

    阳天见她迟迟不答，道：“算了，这个问题不重要。我已照你说的做，你该给我说说缘由了吧。你怎么知道张秀莲家地址，她还有个女儿？”

    阴九九笑道：“我说我算出来的，你信吗？”

    阳天道：“你的本事那么大，说是张秀莲亲口告诉你的，我都信。”

    阴九九噗嗤一笑，道：“我还没那本事。昨天晚上，我就托族长帮忙找人查的。在老街里有一人家，之前和张秀莲同村，她家的事她都知道，所以告诉了我们……”

    说着，她讲起了张秀莲与小女儿的往事。

    原来，张秀莲有五个儿女，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一家七口蜗居在那小小的砖房里。虽然生活拮据，好在夫妻二人肯同心劳作，糊口还是没有问题的。偏偏她的丈夫在她生完小女儿的第五年，因病去世，一家重担全落在她的身上。

    因为劳动力不足，她不得不让孩子们下地帮忙，从小培养劳作。眼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一心只想养活他们的张秀莲，哪有精力和心思教育他们，教他们处事待人。

    待这五个儿女长大成人，离家讨生活后，因为各种原因他们很少回家，甚至不回家，不管张秀莲的生活。只有小女儿年纪尚小，一直陪在张秀莲身边。小女儿长大入城后，凭靠自己乐观和不辞辛苦的生活态度，终于在城里占得一席之地，并嫁给了城里人。

    即便如此，小女儿还是时不时与张秀莲联系，逢年过节都送东西回家。可摆在她眼前的还有一个难题，那就是母亲张秀莲的赡养。

    小女儿多次找到大哥大姐商量解决赡养问题，但都被他们回绝，甚至村里有事相商都不见他们回来，更别说谈钱的事。

    久而久之，赡养的事就落在了小女儿一个人的头上。

    张秀莲深知小女儿一家虽在城里，但也是凭劳力生活，开支很大，夫妻两因为她的事不知争吵过多少回。为了减轻小女儿负担，张秀莲主动与小女儿断绝往来坚持不入城，在村里自种自食，直至去逝。去逝之时，没有一个儿女在身边，没留下一句话。

    另一件没想到的是，张秀莲去逝没两个星期，她的小女儿也因为劳累过度离世，打得她的家人措手不及，草草了事。

    所以，阴九九推断未知小女儿已经离世的张秀莲，对与小女儿断绝往来的事耿耿于怀，死后仍不得解脱，游离于老房子苦等小女儿的到来。

    这一等，等了十年。而这十年间，其他儿女也不曾回来过。

    阴九九道：“每一个离世的人，灵魂都无法离开那个地方太远。所以我猜，她是想吸取你体内的阴气，借助它去找小女儿。”

    听了张秀莲与她小女儿的故事，和阴九九最后说的话，阳天沉默良久。

    “太阳快下山了，咱们回去吧。”阴九九看了看天空，想他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消化，径自下船收回锚，自行撑着桨在河里飘荡。因为顺流，她根本不用使太大的力气，把握好方向就行。

    一路上，阳天回想着初见张秀莲的恐怖面孔，在她家见到的凄楚模样，然后想象着她苦苦等待小女儿的孤独面容，对张秀莲的怜悯又多了几分。

    照阴九九说的，张秀莲想吸食他体内的阴气然后去见小女儿，从本意上来看是好的，应该让她这么做。可造化弄人，这又偏偏关系到他的性命。在没有找到解决办法之前，他得保住封印不再继续破裂，前提便是保证阴气不再外泄，否则他便得提前和这个世界说再见。

    世间安得两全法？他们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解脱，但他只有保护封印这一条路，怎么走，根本不需要犹豫。

    想通了这一点，阳天长长叹了一口气，问道：“张秀莲奶奶她……后来和小女儿见到了吗？”

    阴九九道：“怎么，你不怕她啦？”

    “她不过是个可怜鬼，有什么好怕的。你别老问我怕不怕，就说后来怎么样了。”

    阴九九笑道：“我亲自出马，还有没圆满的任务？”

    听到这话，阳天惬意地靠向船沿，望着天空出神道：“其实想想，要不是我体内的阴气关系到性命，只要能帮助他们，他们想吸多少就吸多少。”

    阴九九将船桨一扔，正色道：“不许你有这种想法。”

    这一异常举动着实把阳天吓了一跳，立马坐直身子不解地看她。

    阴九九继续正色道：“危及到你的性命不说，要是让有邪念的恶灵吸去，那可是会殃及所有人。”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也就说说。像我这样惜命的人，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说说也不行！”阴九九再次强调。

    “行行行，你说的都行。”阳天不懂她突如其来的争辩，不想因为此事闹不愉快，转移话题道：“跟你商量个事。以后再有点什么事，能不能提前跟我说。别让我像个傻子似的说一步走一步。”

    阴九九也赶紧到自己有些激动了。虽然她心忧所有人的安危，但也不能如此冲动严明强调，恢复正常道：“来时我很纠结要不要告诉你，但又怕告诉你之后不敢来。看来，我多虑了。”

    阳天道：“我可是个男的诶。经过这事，以后再遇到什么样的鬼我都不怕。”

    “真的？”

    “真的。”

    见阳天如此自信，阴九九心生一计，抬手指了指皱眉道：“既然你说不怕，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其实你的背后一直跟着……跟着……。”

    “跟着什么？”阳天突然感觉脊背一凉，但见阴九九那表情，心里已猜到半分又不敢回头。

    “鬼啊”阴九九对着口型不出声。

    阳天早已被吓得失魂，急忙躲到阴九九身后。船心不稳，摇晃剧烈。见他这样狼狈，阴九九笑得直不起腰，上气不接下气道：“还说不怕，这算什么呀？”

    阳天知道自己被耍了，但见她笑得这么开心，也就不生气了。反倒也觉得自己的行为的确很可笑，对她是又无奈又想笑，但强撑着憋住笑，不能让她觉得他在打自己的脸。索性躺在小木船上，借着身体的力量左右摇晃，哼着小曲假装享受其中，无视站立不稳的阴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