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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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集的雨点拍打在窗户上,仿佛是数不清的手掌拍击着人的心神。 室内已经燃起了壁炉,明明已经是春天了,但旧敦灵的雨季却再度把人们带回那寒冷的冬夜。 安东尼显然不习惯旧敦灵这怪异的天气,与它相比,翡冷翠美好的简直就是天堂。 他皱紧眉头,心悸地阅读着来自翡冷翠的电报,其上的内容并不多,但全部来自于那位神秘的新教皇,他远在千里之外,向安东尼发布新的指令。 这并不多的内容令他反复查看着,生怕自己有什么看错的地方,机械式的重复之后,他靠在了背椅上,疲惫地叹息道。 “死了这么久的人,也有着这么大的能量吗?” 他很是不解,那位美第奇枢机卿已经死了数年之久,他的遗产、他的权力早已被贪婪的人们分食殆尽,可如今那个名字又回来了,带着死亡的腥臭。 原本的计划是夺回《启示录》,为此安东尼派遣了大量的猎魔人秘密潜入旧敦灵,并以他们的特长渗透进不同的部门,可如今这一切都被打乱,棋局之上,突然又杀出了一位神秘的对手。 “《剑鞘条约》……” 安东尼回想着这些,虽然他成为新教长的时间并不长,但他也阅读了大量猎魔教团的知识,那些被封存的秘密项目也被他一一浏览,可他唯独没有见过这个名为《剑鞘条约》的项目,实际上关于它,新教皇也不清楚。 这个项目似乎是被刻意遗忘了一般,这么多年后的今天才在某个角落里被发现。 没有任何记录的存在,只是几张被烧毁的残页,这样的项目有很多,圣临之夜里有太多的资料在大火的里被永久损毁,可唯独它不同,因为这个项目的执行人是洛伦佐·美第奇。 洛伦佐·美第奇曾支配着整个翡冷翠,掌握着所有的权力,他所参与的秘密项目也有很多,可是根据项目的上的日期来看,那个时候洛伦佐·美第奇已经隐居,不再参与福音教会的一切事务了。 可现在这个名字出现在了这被燃烧的残页之上,在这个老人隐居之时,他依旧在秘密谋划着什么,而那些知情者都死在了圣临之夜……就连他也是如此。 突然间安东尼感到一阵诡异的寒冷,仿佛自己是窥见了什么妖异之物,而那妖异之物也回以目光。 他不由地深呼吸,这种感觉就像在遭受侵蚀一样,锐利的阴冷刺入他的脑海,一瞬间有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仿佛毒素般,沿着他的血管扩散至他的全身。 圣临之夜的起因真的只是因为劳伦斯的背叛这么简单吗? 安东尼此刻才猛然意识到了其中的诡异,之前教会的推断只是因为这是最合理的一个,可现在有新的线索出现了,将之前的结论撼动出细密的裂纹。 或许那一夜的危机不止是劳伦斯在作祟,还有人在协助他,这才是那一夜真正的目的,其余的一切都只是为其的伪装,而这伪装又是如此的完美,直到这么多年后的今天,才被人微微窥视到一角。 安东尼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一切,但他就是这样真切的感受到,那名为直觉的东西在示意着他,或许圣临之夜的起因便是这名为《剑鞘条约》的项目。 似乎有未知的力量试图隐瞒其的存在,于是那一夜所有与其有关的人都死了,包括洛伦佐·美第奇他自己。 突然的敲门声响起,将那彻骨的阴冷驱散,安东尼依旧愣在原地,直到那敲门声响了数次,他才喊道。 “进来吧。” 紧接着门被推开,萨穆尔走了进来。 “什么事?” 安东尼重新变回了冷静的模样,一如既往。 “关于洛伦佐·霍尔默斯。”萨穆尔说。 听到这个名字,安东尼又想到了一种深邃的阴谋,他曾以为这个名字只是巧合,可如今看来这位洛伦佐·霍尔默斯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再结合他是圣临之夜的幸存者,身上携带着伪圣杯,想必他一定与《剑鞘条约》有所关联。 “还没找到他吗?” 安东尼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声音依旧冷漠。 “没有。” 萨穆尔汇报着目前的情况,说实在他们现在本该有种急迫的危机感,可随着旧敦灵的雨季到来,似乎一切都缓慢了下来,因为这突发的情况,所有的计划要重新准备。 “我们的暗棋,莫里亚蒂已经成功影响了洛伦佐的那个室友……一切有些太顺利了。”萨穆尔说。 “莫里亚蒂是个极度不可控的家伙,而他自己还有着那种诡异的天赋。” 萨穆尔有些厌恶地说着,虽然都是猎魔人,可萨穆尔对于他可是充满着警惕,甚至说如果可以,他想直接杀了莫里亚蒂。 那令人战栗的天赋。 现役的猎魔人都是从圣堂骑士里筛选出来的,唯有少数人是因为其出色的能力被破格提升,詹姆斯·莫里亚蒂便是其一。 那一枚不可控的棋子,他有时会给你带来意外之喜,但更多的将事情引向糟糕一面,但这并不能掩盖他优秀的能力,也是因为这些,他被选为暗棋,率先潜入旧敦灵,他也不负众望,依靠着那诡异的权能,甚至渗透进了黑山医院之中。 “即使是他想要影响一个人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可那个希格……他很奇怪,似乎之前遭遇过侵蚀,他很容易地被影响了。” 他轻易地受到了蛊惑,轻松的令人生疑。 萨穆尔把担忧说了出来,简单点说,便是希格的精神抗性很低,完全不是普通人该有的样子。 “或许就像你说的,他之前遭遇了侵蚀呢?毕竟他是洛伦佐的室友,或多或少也会遭遇与妖魔有关的事。”安东尼说。 以洛伦佐的情况,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巨大的污染源,只是从未泄露过,但那种与黑暗的引力,会不自主的将周围人卷进麻烦之中……安东尼他们自己也是如此,所有身上流淌着秘血之人都是这样,仿佛是诅咒一般。 “或许吧……”萨穆尔有些犹豫,失去了那锋利的锐气。 “我只是很不安。” 萨穆尔说着望向了窗外,朦胧的雨幕带来彻骨的寒意。 他从小都生活在翡冷翠之中,这可能算是他第一次来到另一个国度,这里与翡冷翠完全不同,先进但又冰冷,压抑的氛围摧垮着每一个人。 如果是以一位旅客的身份到来,萨穆尔或许会轻松些,可实际上他根本不可能成为旅客,他是猎魔人,他们来旧敦灵是为了杀人,无论是谁,那是残忍的,带血的。 起初他还有着猎魔人的高傲,毕竟在得到了那种非凡之力后,少有人能抑制住那力量的诱惑,萨穆尔也是如此。 可他们已经抵达旧敦灵很多天了,没有刀光剑影,有的只是不断的谈判与谋划,这时萨穆尔才觉得所谓的战斗也是如此的复杂,明明敌人没有亮出武器,可他仍旧感到畏惧。 “异乡的不安吗?你要学着忍耐这些,萨穆尔。”安东尼说。 这里是旧敦灵,净除机关的主场,实际上从安东尼步入旧敦灵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行走在了钢丝之上,一旦净除机关选择开战,他们这些猎魔人没有任何希望能活着离开旧敦灵。 “勇气、力量、技巧与狡诈。” 安东尼轻声道,这是博洛尼亚剑术的准则,可它涉及不仅仅是剑术,还有剑士本身。 “你也在忍耐吗?神父。” 萨穆尔问,他不知道像神父这样的人是否也会不安呢。 安东尼没有说话,那来自圣临之夜的阴冷依旧在他的脑海里萦绕。 不知名的阴谋笼罩着每一个人,每一座城市,每一个国家。 长久之后他叹了口气,祷告着。 “我已经给你权柄,可以践踏蛇与蝎子,又胜过仇敌一切的能力,断没有什么能够害你。” 他说着《福音书》里的祷词,似乎此刻这个冷漠的男人才像一位神父。 “我们每个人都在忍耐,这是神对我们的考验。” 安东尼说着他也不太相信的话。 “等待冕下的指令吧,他会驱散迷茫与不安,令我们投身温暖之中。” 他说着谎话,比起现在的这些,他更担忧的是那个神秘的《剑桥条约》。 圣临之夜就像一重重的蛛网,剥开了一层又一层后,终见那憎恶的原貌。 “等待,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用力地按压了一下太阳穴,安东尼有些疲惫地说道。 他在等,等待那来自的翡冷翠的指令,在新教皇下达命令前他们只能在这里原地待命。 “所以圣临之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呢?”他用萨穆尔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无论是劳伦斯还是洛伦佐,每一个经历了那一夜的人,都在那一夜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也因此他们对于那一夜所发生的事情,也有着不同的解读。 只有将那些零碎散落的故事收集到一起,似乎才能拼凑出圣临之夜的真相。 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 身体仿佛是一把锐利的刀,切开了厚重的空气,引发起了呼啸的风,风声如同千百的野兽般,嘶吼着、追逐着。 这是个漫长的自由落体,洛伦佐张开了双手,就像凋零的枯叶般,在这黑暗的深渊里坠落着。 随着他的下落,那环绕的岩石阶梯仿佛一双又一双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他的死去。 这一切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到洛伦佐最后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在下坠了,就仿佛身处于永无止境的黑暗里,再无任何的光芒可言。 直到这漫长的黑暗迎来了一声惨痛的低鸣。 “果然啊……” 洛伦佐整个人摔在坚硬的地面上,浑身传来折磨的剧痛,但他没有死,也没有摔成一片模糊的血肉,只是感到了难以忍耐的疼痛,可疼着疼着,他便大笑了起来。 狼狈地从地面爬了起来,他看了眼四周,尽是如雾气般的黑暗,遮蔽了洛伦佐的视线。 看起来这里就深渊之底了,洛伦佐记忆里的最深处,他仰起头,看不到那些悬浮的岩石阶梯,也看不到任何的光线。 如果说有什么被隐藏起来的记忆,那么它必定是在这里了,这是连光都照不到的土地。 他随后看向前方,紧接着他看到了。 那是墓碑般竖起的庞大墙体,它们一个接着一个,如同悲怜哭泣的石像,在这黑暗里沉默地伫立着。 洛伦佐感到些许的怪异,可随着他的前进,他逐渐看清了那些东西。 那不是什么石碑,也不是什么石像,而是三道石质的大门,而那第一道大门之上刻有繁琐的花纹与浮雕。 那是自天国而来的天使们,他们与那燃烧的恶魔交战、厮杀,每一张脸上都带着相同的悲怜,仿佛是在为这战场的死者哭泣。 这雕塑是如此的生动,似乎这些天使与恶魔都是活着的,只是被不知名的力量封进了石门之中。 紧接着洛伦佐想起了,他在某处见过这道门,他想起来了,在那个神圣的圣纳洛大教堂内,这是那扇通往静滞圣殿的大门。 天国之门。 下一刻石门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碎石与灰尘扬起,不可撼动的表面上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它似乎在等待有人用力将其推开,那缝隙之中有光溢出。 洛伦佐望着那黑暗里唯一的一道光,他没有犹豫,直接大步走上前去,双手按压在这石质的大门之上,用尽全力试图将其推开。 这是如此滑稽的一幕,凡人试图撼动那庞大之物,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但紧接着有碎裂的声音响起,那因岁月而僵硬的记忆开始松动破碎,其上的凝固的灰尘也都逐一脱落。 洛伦佐能听到,那回荡在耳边的圣歌,随着那光芒的笼罩,它愈发高亢。 婉转的圣歌里,辉光如火,愈燃愈烈。 洛伦佐伸出手,他距离那被遗忘的过去,只有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