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节 圆月（五）

    “基地建的不错。”站在基地办公楼下，王艾随口对从家里赶来的北方轻工大庆基地总经理夸奖道。

    基地老总赔笑点头，他这个级别当然知道真正的老板是谁，只是万没想到这位爷突然而至，随行人员只带了两个，而且不说来干什么，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王艾本来不想惊动任何人，奈何来到基地后发现，没人带着，他进不去！

    这才想起来早年由他提议后来得到贯彻的基地制度：门禁军事化，认证不认人。这样做的理由是，对于实际上的终身雇佣制企业而言，失去了失业压力后员工容易过于懒散，必须以强有力的纪律要求来保证基本的劳动和工作秩序，必须以强有力的纪律要求来遴选人才，避免亲近繁殖、内部腐化。

    每年集团纪律部都会通报违反纪律被处理的案例，集团保卫科也会通报扭送司法机关的案例，以此来反复敲打员工，确保企业文化和工作环境的积极向上。

    如此，哪怕是王艾来也不好使，必须有人签字作保。奈何基地只有老总这个级别才明确知道王艾是企业的太子爷，早年在爱的造纸厂阶段全厂员工集中看王艾球赛的事儿早就叫停了。如今辽阳基地的员工知道真相，而外地基地的员工是不知道的。

    所以最终只能临时把这位老总从家里叫来，让他亲自来开门。

    “我上去接个人，你在传达室等我吧。”王艾指了指灯光明亮的四楼：“你不要多想，我不是来挑毛病的，接了人我就走。”

    老总面带疑惑，但看王艾似乎不想解释，也就没问：“那好，我就在传达室，在大庆我们是知名企业，什么事儿都能办。”

    王艾笑着点点头，随即走进办公楼，汤牡丹这个奸细早就把办公楼的结构、外形以及她们宿舍的位置透个明明白白了。所以王艾哪怕第一次来也老马识途，走的那叫一个溜！

    蹬蹬蹬走上四楼，向右一拐，楼道的深处有一道铁门，这是基地党委为两位常驻女干部特意装上的。左手边是面向厂区的窗户，右手边是一间间熄灯的办公室，楼道尽头的左手边是两间原本充作仓库，后来改为女干部宿舍的房间。

    整条走廊，在尽头光明大放。

    听到走廊里皮鞋敲打地面的声音，正在屋子里帮着收拾行李的汤牡丹抬起头，发现许青莲的手停了下、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此时汤牡丹可不怕她了，很是故意的笑了声才推开门到了走廊里。

    从黑暗中走过来三个男人，当先一人一身板正的黑色青年服，脚下皮鞋，身高足有一米九开外，步姿洒脱坚定，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身后两人置身于黑暗中不起眼，却烘托起了当先这人的伟岸。

    这就是昔日朝夕相处却三年未见，总在报纸、电视、网络上闻其名、听其声、观其行、每每为之心潮澎湃、激动不已的世界第一球星、中国第一明星、千千万万球迷心中的神、以24周岁年纪创下无数辉煌纪录、三夺金球奖、三封世界足球先生的传说人物。

    汤牡丹压不住心头的激动，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她在里边。”

    王艾驻足，微微弯腰直视着汤牡丹的眼睛：“在干什么？”

    “嘻嘻，收拾行李呢。”汤牡丹绽放出令王艾恍惚的灿烂笑容。

    王艾笑了一声：“牡丹，这三年，真是辛苦你了。”

    汤牡丹略带羞涩：“不辛苦，你快去吧。”

    王艾嗯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推开房门。

    房间里，许青莲回头，王艾驻足……

    朝思夜想的人啊！

    三年未见你可好？

    千般话语，无处说起，万里踏遍、咫尺之遥。

    却像那瑟瑟的秋草。

    良久，许青莲的目光渐渐退缩，王艾的目光越发坚定。临行前，挺着肚子的时文君反复告诫他：你一定要坚定，万万不能退缩，她现在需要一个无法抵抗和拒绝的跟你走的理由、渡过这一切的理由。而所有的理由都不如你一个坚决的、不走不行的态度、不惜一切的态度。

    于是，王艾压下心头的慌张，上前一步冷着声音：“收拾好了？”

    “嗯。”许青莲低着头、低着声。

    “这电脑是你们买的吗？”王艾指了指没关闭的显示器：“你还是喜欢戴尔。”

    “嗯。”许青莲抬起头、低着声。

    王艾心中一慌，说好的高冷呢，怎么刚说两句就要嘻嘻哈哈了？于是赶紧重新保持冷漠：“行了，走吧。”

    临到嘴边的“剩下东西让汤牡丹帮你收拾”的话终究没吐出口，他担心自己一旦磨叽起来，对许青莲的压力就不够了。

    “我还没写辞职信、工作还没交接……”

    “不用了！”王艾进入角色：“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一个基层干部、有你不多、没你不少。如果你这几年工作确实有心得、对这里的同事确实有好感，回家了有都是时间处理。”

    说着，王艾上前一步用左手拎起两人的拉杆箱，空出右手：“嗯？”

    “嗯。”许青莲低低一声，上前一步把手畏缩着搭在王艾的手心里。

    门外正低声聊天的三人发现门开了，纷纷惊讶，为什么这么快，就见王艾板着脸拎着拉杆箱，另一只手牵着低头无语的许青莲：“走，回酒店。”

    一行人脚步不停直接下楼，基地老总诧异的望着下来的五个人，许青莲和汤牡丹他是认识的，这是基地这几年涌现出来的优秀干部，虽然不喜欢出风头，但能力非常出色，他还琢磨着什么时候向上级正式推荐呢，这怎么？

    瞅着好像，关系不一般啊。

    他可不觉得自家太子爷是来抢男霸女了，这一定是以前认识啊。

    ……诶呦！

    王艾没理坐卧不宁的基地老总，严竹要开车、赵丹做保卫自然也没和他说话，唯有走在最后边的汤牡丹偷偷指了指自己的手机，老总会意点头跟随出门，直到离开之前王艾才隔着车窗冲他点了点头。

    车子扬长而去，过了半小时，上火的基地老总接到了陌生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