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魁星楼的赌局~
尹飞龙从未感受过如此的屈辱,也从未有一刻感受过这样的无力,转过头看去却只看得到一道挺拔的背影,黑发披散在肩膀,那身形并不如何高大魁梧,却令他感到了一种窒息般的痛楚,就仿佛在二十六岁的那个午后,被那个看起来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轻描淡写地掀开了心底最黑暗的故事。 那种无力几乎把他整个人全部吞噬掉。 什么剑客的豪迈,剑客的畅快自在,什么隐姓埋名持剑江湖的野心,在这种无力面前脆弱地一触即溃!无边的耻辱令他想要掩面奔逃!想要发疯了一样地大吼大叫!!想要杀人!想要发泄! 但是不可以。 他是这一层的镇守,那个男人说过的。 不能走。 所以他不敢动。 于某些人而言,所谓的追求和梦想只是在吃饱穿暖之后闲散无事给自己内心的一个美丽的幻梦,就像是泡沫一样,那么美丽,但是一根手指,一阵微风,一只可爱柔弱的蝴蝶,都可以轻易地把这个美丽的泡沫弄得粉碎。 但是于某些人而言却不然。 几乎是尹飞龙心丧若死的第七个呼吸,上一层楼陡然发出了一声肃杀的翁鸣,一柄雪亮森寒的战刀从天而降,笔直倒插在了尹飞龙的眼前,轻薄的刀锋不住震颤着,他几乎闻到了足以令他作呕的粘稠血腥味道,瞳孔骤然一缩。 他认得这一把刀,确切地说他认识这把刀的主人,麟角刀,它的主人就在这栋楼的第三十一层,一个面色紫铜,杀气浓地恶心的中年男人,用着更好的兵器,喝着更为醇厚的美酒,可现在他的刀已经在这里了。 刀客和剑客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是一类人,他们从不放下自己手里的兵器,永远相信自己的兵器就像是相信自己一样笃定,当一位强大无匹的刀客连自己手中的刀都握不住了,那他遇到了什么几乎连猜都不用去猜。 沉静而稳重的脚步声再一次地响起,连节奏都没有多少变化,尹飞龙正心中骇然的时候,上面楼层传来一声欢快的喊声:“麟角刀客败了,用了十息!” “哈哈哈,败了,果然败了!我赢了!诸位金主,这年轻人已经破了第三十一层,踏入了新的一级,且用时皆不超过十息时间,哈哈哈,愿赌服输,这些银钱在下就收下了!” 一位眉眼机灵的年轻人把一厚叠金票塞进了自己怀里,随即朝着周围那些富豪大户拱了拱手,嬉皮笑脸道:“那么下一个就要这一位究竟是能不能一路前行杀到第四十一层,且每一局时间都小于十息,小子依旧坐庄,诸位看好了啊,买定离手!” “哼!后面还有一指夺魄唐和风,雷霆斩张鸿才,我不相信这小子做得到!” “就是就是!” 一帮人哄哄闹闹地就冲了上去,全无一人在乎黯然神伤的回风剑麟角刀,在他们眼中钱财和接下来那种高手间的交手才是最为重要且吸引眼光的,失败者?失败者的尊严和悲伤是不会得到任何关注的。 这个世界的道理本就是这样。 “那位小哥儿~” 就在这个时候,清朗却满是疲惫的声音响起,坐庄的年轻人脚步微顿,转过身来,见那位回风剑尹飞龙正看着他,便露出一抹笑容,拱拱手问道:“是尹先生啊,不知道回风剑叫住小子有什么事情?莫不是也要押注?” “嗯,押……” 尹飞龙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了五张泛着不凡灵气的金票,又从腰间解下来了一枚墨色的清心玉佩,顿了顿,将自己手中锋锐无匹的长剑抬起,重重地压在了这些东西上面。 “全压。” “啊……哦哦!” 年轻人愣了好几个呼吸,才回过神来,由不得他不心惊肉跳,眼前这五张金票每一张都能在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市里换上一套最豪华的宅邸,让那里最温柔最可亲的花魁为你做世上最恶心最下作的事情,那一枚清心玉佩足可以让道门修士动了贪欲,配剑则是当代神匠欧冶子年轻时候所铸,有无数青年剑客愿意为了这柄剑而慷慨赴死! 这真的是一个大注,年轻人额上见汗,陪笑道:“真的是豪气,尹先生要押他败是吗?小子这就给您记好了……” “错。” 年轻人动作一呆,眼前的回风剑客手掌按在他持笔的手腕上,一股大力让那手掌挪开,将那只笔从第一格落在了第三格,第一是败,第二是胜,第三则是……周围响起了一阵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尹飞龙松开了手掌,缓缓道: “我压他胜。” “过四十一层,每层不过十息时间。” 赌,永远是世界上经久不衰的问题,在这里每一个人都充满了自信,他们从不相信自己会输,越是输得惨,这种堪称是偏执的自信就越来越顽固,直到最后的惨祸来临,原本自信而亢奋的赌徒就会想被抽掉了脊梁骨一样软倒在绝望里面。 当第六息楚烈掌中的长剑拔出,第七息时间隔开对面的拳套,长剑破空之中,那雄壮的身躯在第十个呼吸的时候半跪在地之后,扬手可摘星辰的魁星楼第一百层几乎变作了炼狱,无数人哀嚎咒骂,跺脚哭号,完全没有在外面时候那么淡定沉稳的模样。 尹飞龙呆呆站在第三十层,他以难以想象的直觉压了一局,便胆怯地收手,只这一次就让他获得了更甚以往的财富,佩剑依旧在腰上,原本还应该有一把刀,比他的剑更好的刀,但是现在换成了一只手——麟角刀客的左手。 他用一只手换取了自己输掉的佩刀,尹飞龙失去了一把好刀,但是心中却十分快意,因为他报了仇,而且可以预见的未来,这个仇可以报地更加畅快一些。麟角刀客同样满意,因为他换回了自己的刀,对于剑客和刀客而言,兵器就是生命,绝不能够抛弃。 尹飞龙本来很认可这句话,他是这样想的,但是却又觉得每一个人都可以是一个赌徒,毕竟赌徒红了眼的话,连命都是可以压上去的。 连尹飞龙只压了一局都这么快意,快意到失败的阴影都消失不见,那那个庄家岂不是要笑疯掉才对,可是等楚烈上了一百层上面的亭台之时才发现自己还是想得太天真,太简单。 惠风和畅,那位应该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却恭恭敬敬站在一旁,正位上面则坐了一名穿着青衣,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轻轻把玩着手中的异宝,脚下则堆满了散发灵气的特殊金票,听到声音,含笑看他,那张温和的面庞此时却透着些深不可测的阴影。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