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只要是顾客的要求那就必须去满足噢（下）
其实直到我们三人来到滨海苑之前，我就已经察觉到隐约的不对劲。 那个男人……在他从我们身旁离开时，我装作不经意地抬头看他的脸，然而却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也在预料之中。他是刻意隐藏自己面貌的。 毕竟做这种事多少还是要隐藏一下自己的身份。但是我又扪心自问，绑架一只猫那又算什么……不说成本吧，耗费心机的意义又何在那人绝对不傻，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 如果说这只猫只是一个诱饵，那么他想钓上来的是哪条大鱼我突然有些脊背发凉，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莉雅和诺玛。但是，如果说她们是那人的目标，她们的价值又何在啊，是做那种事情吗……！ （无意间我脸红了一下。） 镇定。一定要镇定。我竭力说服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要弄明白，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为何要做这种有可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呢？ 再回想起那人从我们面前经过的情景。所以说他的气质真的与某个人有些相像。不管是行走时散发的优雅气质，还是身上那股特有的阴沉味道，再或者说，是一种步入中年的呆板...... 脑中只有一个人与这个形象高度重合。但是这种结果有点使我无法接受。 洁白的鳄鱼。撒落玫瑰的突击者。向我发射光剑的偷袭者。 ——凯文·克劳狄乌斯。是你啊。 我突然反应过来。他的目标其实是我吧。 只不过，他想要战胜我，首先会拿捏我的软肋——也就是最经典的人质，对吧。 那抱歉了，我不会让你的计谋得逞的。 我扯了扯走在前面的莉雅的衣袖。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充满了不解。 “莉雅。”我犹豫了片刻，先是呼唤了她的名字。 有件事情必须要说。 说。一个如此简单的动作。仅仅如此就能做到，可是我却在犹豫。 可是如果不说就不会被知道。可是如果说出来就可能会被拒绝。 但是如果我进行这个动作的对象是我心爱的人，我的挚友，那么没有理由不把这段话向她诉告。 所以。 无论如何，都要将最简单的意思传达出去。 “有件事情必须和你说。我其实认识那个给我们纸条的家伙。他是我的一个朋......敌人。我和他一遇见，肯定是刀剑相向的啦。那个家伙又那么狡猾。现在没有真剑的我，恐怕遇上他只有一个下场吧！那就是死。” “我早就不在乎我这条罪恶的生命了。但是我不会让我自己的朋友去冒险!你也懂我的意思吧。就是这么一回事。现在，我只希望你和诺玛先回去，跟老板娘汇报一下，猫应该会被一个穿白袍的人送回来。——我知道他对我多少还有点点感情，就算我死了他还是会把米可送回来的。只是我就再也回不来啦。哎，真没想到哇，作为这部作品的主角居然在第一篇就死了，而且是那种不可能穿越异世界的那种！我还想活到总集篇这样就可以用回忆杀水一下字数啦。噢对了，我的遗嘱在老板娘那里，明天你就按照上面的去做。” 我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至少我是这么感觉的。 其实我假设过，带莉雅去，这样她就可以为我强化魔术回路，至少可以和那家伙打一个平手。 这样的话。弑师之辱、断刀之耻，就可以—— 至少，我自己是这么想的。 但是我不能那么自私。 因为这就意味着我没有守护好自己重视的事物， 守护，正是师父教我的，最重要的剑技。我已经失去足够多的物事，唯独这件——绝对不可能失去。 突然，莉雅温热的手掌握住我的手腕。 “不可以。” ——赤橙色的双瞳不断跃动。她泫然欲泣，然后是，身体不断颤抖着。 呜咽着，连说话都有些吞吐，但其中的话语却能敲醒我那尚未醒来的心灵。 “我不可以让澪音自己去。澪音你也说过打不过他这种话了！对吧！如果我们把这件事告诉诺玛小姐，她也会理解的！一只猫的生命和澪音自己的生命，哪个更重要，难道你还不理解吗......” “你可以让我躲在那边的暗处，这样我就可以用魔力支援了，难道不是吗？” 她最后真的哭出来了。不如说眼泪是眼睛这条大河的支流吧。 “不行，那家伙很容易就察觉到我的魔力变化。我再说一次：我不能让莉雅去和我遭罪。请你离开吧。对不起，但还请你要永远记住我。”我开始的一句话似乎是用不是我自己的声音说出来的。冷酷无比。这似乎才是想象中那个坚强的我。 说完我就飞快地跑开了。我很确信她根本追不上我——我没有什么耐力，但是速度还是多少有点的。 但是那如海中魅惑远航者的歌声的呜咽，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中。 我一直确信——只要我呼喊某个令人怀念的名字，那个人就会如远雷一般降临到我身边。 此刻我很想呼喊她的名字，但现在唯独不想她靠近我的身边。 -------------------------------------------------------------------------------------------- 柳叶角。其实是一片还算大的沙滩。滨海苑靠海，柳叶角就算是它的边界了。 我的眼睛可以看到，海上的极远处有一个小点正在发光，那大概就是灯塔吧。海滩上也没有什么景物，沙子和海水组成了基本背景。这里就是最冷清的地方。 他选了这个地方作为我俩死战的舞台。我苦笑。原来我死去的时候真的不会有几个人陪在我身边。 “出来吧。凯文·克劳狄乌斯。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会在这里跟你，以真剑决胜！” 吸一口气，我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下一秒，海滩上竟然起雾了。不过是那种薄雾，勉强还能看清前方发生了什么。 那个男人。那个曾被我视为兄长的男人。那个强迫我杀害师父的男人。 随之发生的事情，是我觉得有点冷，于是小小地打了个寒战。 “我来了。澪音。” 清冷而没有感情的声音，自他背叛我们那时起就是这样。 男人缓缓走来。也对，毕竟是他的主场，那就慢悠悠地前来我也不能说什么。 他手中似乎抱着一只猫。等他走近，面容清晰之后，我可以很确定，那就是米可。 清冷、法令纹。 那张面孔还没什么表情。然而就算是那样也足以让我厌恶。 “你有资格这么叫我吗？”我冷冷地说，“想清楚你的立场，你这个无耻的叛徒。你早就不再是我的师兄了。赶快说吧，你要怎么才能放走这只猫？拿了我的命对你来说也不错吧” 很明显地，我看见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神色，但随后又回复了原状。“你果然懂得如何对你的敌人狠心了。说来阳和老师完全没教你这一点吧。”说完，他慢悠悠地把猫平放在地上，米可一动不动，像是昏睡了过去。 “我可以对我的敌人仁慈，唯独对你不可以。对于我来说，你不过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死者。”凝望着那红色的双眼，我越发厌恶，像是和恶魔直接对视着。“你到底在看什么” “没什么。这次来只不过是找你叙叙旧，顺便看看你的实力有没有退步而已。不管你是输是赢，猫我会自己送回去。”穿过雾气的冰冷声音有如利箭，刺在我耳朵里。 “切。那就来吧。不管是什么菜，还请你快快端上来。” 我从背后拔出木刀，作起手式。 男人嘴角似乎扭曲了一下，但也没再说什么。从腰间拔出那把红鞘白刃的魔剑，将加装枪管的刀鞘弃之于地，也作起手式。 一定要想清楚他的下一步。这个男人，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地作起手式，我要留意四周的情况。 突然，周围的空气产生了魔力波动。 他在凝聚光魔力吗……所以说…… 是光箭！ 我仔细一看，他手中正好捏着三把光箭，意图向我发射。但是我可以很自信地说，我甚至不用躲开他的光箭。 “看好了!”三根箭向我射来。我抓住一根，另外两根插在我的白色长袍上——胸口出安装了护心镜，其他地方则装上了轻薄的护具，足够挡住他的光箭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伤害力，况且你以为我会上两次当吗”我折断了手中的箭，与其他两支一起化作光点消散了，“上次你就是用这招偷袭得手的吧。” “是的。”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情，但也只是仅仅一瞬间，“这不过是开胃菜罢了，接下来才是正餐。” 说罢，便举剑向我砍来。我心中只有一个战略，那就是最好不要用木刀碰到他的刀刃，即使是强化了回路也不可以。 于是我向后跳了几步，又向右边快速跳了一步。太刀砍空!他露出了破绽——后背。 我毫不犹豫地用木刀向他的后背打去。一击而中。 “如果这是村正的话你早就没命了吧”我再次后退，边看脚底下。 他不假思索地说:“或许是吧。”随即调转刀剑，向我刺来。这一刺凶狠凌厉，恐怕我还是只能退好几步。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他突然停下，直接一跃而起! “斩虎流”这个熟悉的招式却让我有些措手不及。这正是师父的杰作之一。这招式正如其名，是师父曾经用来猎杀山中作恶的虎的剑技。 空中跳起，然后将刀剑向下压，刚好可以打击没有防备的敌人。后跳应该不太可行，因为后跳步跳不出剑刃和剑气的攻击范围。 只能这样了。 “术式回路，连接（Link）。” 强化后的木刀泛着紫色的光芒，此刻堪比上好的铁剑。加上这木刀本来就坚硬、剑气附加的缘故，应该可以挡住这一击! 我举剑格挡。这就导致在接下这一刀的时候我后退了好几步——沙子上全是我的鞋印。 “呃，呼……”在他落地后，我喘了一口气。如果我不知道这一招的话、如果没有用木刀格挡的话，大概就会立刻死翘翘吧。但现在也没那么多时间想了。 他的刀剑又一次向我砍来。这次我选择与他正面对抗。两把刀剑相交，发出了令我怀念的，刀剑相撞时特有的锵声。 “嘿——” 就在我俩的刀刃分开的一刹那，我偏转刀锋，一下向他的肩膀打去。不料他却似乎铁了心要以肩膀受伤为代价来换取我的腹部受伤。 这种情况下，就是我俩都受伤了。只不过好像我的更加严重点。我的胸口直到腹部的衣物都被划开，手腕，腹部都受了伤。并且有些伤口深的地方都在流血。他只是肩膀在大出血，其他的伤口却是不深。 我瘫趴在地上。 “果然……我自以为是的以为你会挡住我的刀，可是——” 他的刀架在我的脖颈处。 冷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猜的其实没有问题。我是会手下留情，我也确实对你，”说的时候顿了一下，好像在回想着往事一般，“还有一点点情谊。可是，如果大好的机会在我面前，就像现在这样的机会，那我就一定会下手。如果说，我背叛你们的目的是宣扬剑道，那现在我的行为也可以解释。” “我其实是个不择手段又自私的人。我不会在乎谁。我只在乎剑道——只要我来理解，我来传承剑道就行了。修道者们的痛苦，只需我一人承担。只要我痛苦就可以了。好了，关于我的誓言说完了。现在还是把你这块拦路石，我在修道之路上的拦路石，给除去吧。还有遗言吗快说吧。”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却连支撑起自己都做不到。——我感觉到魔力正在快速流失。 果然，一切都要结束了。 “等我变成恶鬼再来找你复仇吧。” “阳和老师说你是最强的白乌鸦……但没有武器也就只能是只飞不起来的野鸦了。”他突然放下刀，直接握住我的脖颈，将我举在半空中。 “呃……啊啊……”被卡住脖颈，如果还有力气应该能蹬开他。但是现在真是一点力量都没有了。 真的是要在这里画上句号了。 回想起曾经的一切。一切都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旋转着。 （师父，对不起……还有jiejie……） 还有莉雅。我真是对不起她。 我把我所感到愧疚的人或事全部想了一遍。 就在此地，我将要失去所拥有的一切，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缓缓地从身上溜走，什么也做不了。 知觉在衰退…… 双眼慢慢地合上。什么也看不见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