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的人

    近二十年来，天下纷争不断，尤其是祁国和余国两个大国，前几年竟因为一本剑谱大动干戈，差点在襄阳关开战，再加上雪族和兽人族的不断sao扰，余国的后方边境也是岌岌可危。

    在这个人人皆兵的时代，皇宫的局势也成了百姓最基本的谈资。

    余国乃是天下第一大国。余国镇国大将军徐靖海，乃是徐家最后一个子嗣，其大哥，二哥分别死在了沙场之上，徐靖海武艺高强，善于兵法，先后荡平了余国周围的两个小国，其杀伐果决，善勇善谋，被人们称为修罗王。

    余国皇帝并非昏庸，而是无能，看似风光，万人之上，却没有任何治理政务的能力，这个国家真正的掌权者一直都是皇帝的母亲。其皇宫中的皇亲国戚在整个余国都是横行霸道，而这皇太后便是这最有力，最安全的通行证。

    每当上朝，皇太后只要垂帘听政，皇帝说话声音都要小个半分，一泱泱大国，却被一个老妇人掌控，真是讽刺至极。而且传闻，皇太后虽然年暮，却依然永葆青春，比起母亲，她更像是皇帝的meimei，而这背后也可能是血流成河。

    祁国建于乱世，开国将军杀昏君自立为王，率领军队南征北战，先后攻占国家周围各个小国，这才成就了当今的第二大国。其现镇国大将军却是一届书生，他不善习武，却饱读诗书，不善cao练军队，却善世间所有兵法，能文无武，世人看他是奇才，而他待自己却是蠢材，而且军中无人不服他，因为他曾凭借一支笔杆子，一张纸就率领着两万军队大胜十万大军，此事一出，响彻世界，世称书圣。

    祁国皇帝受了先皇的思想，勤政爱民，治国有方，受百姓爱戴，这也是成了有的国家百姓所羡慕的皇帝，乃是一代明君。

    国再大，人再强，而这唯一不变的是世间人民对天的敬仰，他们都知道天命难违，人的命数都是由天而定，从古至今也有人提出质疑，他们威风地站在最靠近天的地方，高处的狂风吹乱了他们的衣襟，偶尔有飞鸟略过，他们狂笑着，他们要印证这天命之说不过是无稽之谈，荒谬至极，他们的呼吸渐渐困难，皮肤结了一层层冰霜，他们想将埋藏在心底的话尽数说出，却发现，这话语就如同是堵在了喉咙里般吐不出来。他们依旧狂笑着，一直狂笑着一头栽下这高耸的山，他们还没说出来就死了，他们被天判了死刑。

    违抗天命者，株之！

    人们越发相信这天上有神仙掌控着他们的命数，人人世代请求着这天能施舍自己一个好命，世间都流传这么一句话——你可以骂皇帝但不能朝着天骂，不然你的命就不长久了。

    但，在这命数之下，总有不怕死的。

    余国中最繁华的城市沧海市。

    一家不大的酒馆外，来往的行人已经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哥们，这里在干嘛啊？”

    “我也不知道，就来凑个热闹！”

    “你们是外乡来的吧，这顾半仙的名号你们都没听说过吗？”

    “谁啊？”

    “这可是当今最有名的算命先生，听说他可以预测你的未来，死期，仕途等等，最神的是他从来没有错过，上次算的那个叫什么白夷，现在他已经当上了我们沧海市的父母官了。”

    “真有那么神？那我也来测一测。”

    “虽然神，但是这银子啊，贵的离谱，而且啊他半年才出现一次，而且每次就算三个人，现在已经是第三个了。”

    众人往里凑近看去，房间里的摆设很简陋，两个木椅，一张木桌。

    一男一女两个人相对而坐，男的年纪四十，两撇小胡子微微翘起，一双桃花眼增添了些邪魅，但是在这张充满沧桑的脸配上那一双明亮的桃花眼，实在是违和。

    那女子身材窈窕，美貌动人，杏眼润唇，一颦一笑恰似桃花开满山，而唯一不足的是她笑得心不在焉，眼神里透着失落无望。

    女子微笑道：“先生，我想来算一算自己何时归西，如何归西。”

    算命的眉头先是一皱，转而一笑：“一共两个问题，一块金子。”他的手边说边摊了开来。

    女子缓缓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块金子放在了算命的手上，女人的手指微微触碰到了算命的温热的手掌，算命的突然抓住了女子的手，他惊住了。

    “为何没有温度？”那女子手指触碰到算命的手掌时，他就有些疑惑了，以他的感知力竟无法感受到健康的人该有的温度，而现在更加证实了他的疑点。

    女子吓得猛地挣脱了。

    算命的递给了女子一张纸一根笔说道：“写下你的生辰八字。”

    女子照要求提笔书写。

    “照你这穿着应该是大家闺秀啊。”算命的上下打量着。

    “不是，我是范大人的小妾。”女子手上没停，可是头却低了下去。

    “可是京城范府？”

    女子点了点头。

    “皇后的堂弟啊。”算命的拿过女子的生辰八字，眼睛上看着，其实脑海里已经刮起了风暴：“京城与沧海市相差两个城，早上辰时启程，未时才能到，而现在才是巳时，她最起码寅时就出发了，一个女子拖着这柴弱的身子就是为了来我这算上一卦？可这样她这身子不就更加败坏了吗？这范楼也太不懂得体贴夫人了，不叫一辆马车护送她一下。但这也不怪我啊，我再怎么神，我的身体也撑不住啊，我也想多算点，多赚点。只有三次，干完这一趟，还得歇好久。”

    “对不起，刚刚失礼了，但是，可以再将你的手借予我吗？我要搭脉。”算命的轻声问道。

    女子也是应了一声，随后就将手伸了过去。

    算命的深吸一口气，伸出了右手搭了上去。

    接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此刻周围的一切在不断变换着，扭曲着……

    一条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景象体现着京城的繁华美好，可这却透着一丝白色的寂哀。

    壮汉们头系白丝巾，身穿白衣褂，众人用壮木头抬着那杉木棺材缓慢地走着，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公平。

    棺前两个人敲着锣鼓，告慰着存留在世间的亡灵，棺悬于空，是他们能给亡者最后的尊重。

    一少年身着白袍，袍上竟绣着一条醒目的金龙，但是这龙却没有眼睛。他跟着众人走着，耳边时不时传来“死的是谁”“这也是一个苦命的人”一类的话语。

    下一秒，少年一跃而起上了棺材之上，壮汉们只觉得棺材一沉，心里都想着是哪个人偷懒了，卸力了，却没人说出声，沉默是对亡者的尊重。

    没人能看到他！

    少年半跪在棺材之上，举手合并向着棺材拜了一拜。然后，他将手搭在了棺材上，眼里冒起了金光，棺材里一览无余。

    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惨白的脸色，鲜艳的红唇格外突出，她紧闭着双眼，微笑着，像是安详地睡着了。一身纯红的裙子衬着她那惨白的肌肤，像是落在血里的白莲花。

    “那么年轻就病死了。”少年惋惜道。可是下一刻他瞪大了双眼，她的脖子上满是触目惊心的勒痕。

    画面又转。

    灯火通明的范府。

    惨叫声此起彼伏，少年站在窗前，房间里暴怒的老头抽打着女人赤裸的背，女人的背很细嫩，却留下了一道道血痕，在老头的眼里，这就像一幅山水画，老头欣喜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空中鞭子不断挥舞着，留下的只有迟来的爆响与女子的哭喊。

    女子蜷缩在地上，老头累了，他走上前去，拉着女子那伤痕累累的手臂，轻笑道：“还想杀我，你个奴隶！”老头带着轻蔑的语气，他放下了女子，将手中的鞭子缓缓缠住了女人的脖子，一点一点地收紧，他享受着，女人没有反抗，任这恶魔肆意残害着自己。

    “你就和那个贱种妇人一样恶心！”老头眼里杀意越发浓烈，女人也渐渐没了呼吸。“被我折磨致死就是你的命！”

    她的脸上挂着笑容，她终于反抗过了，就算失败了，她也解脱了。

    今天的夜空不美，却月明星稀，月亮虽亮，但是却照不了人间的恶，地狱空荡荡，天堂却挤满了苦命的人。

    “先生，先生，你怎么哭了？”

    算命的的眼睛已经红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颤抖地撩开了她的衣袖。

    一样的，一样的。

    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现了出来，算命的恍惚了，他多么希望这一次看到的未来都是假的，他多么希望这一次他算错了，但是他这个能力用了百次了，错不了的。

    女子慌忙收起了手，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这是我不小心被树枝划伤的......还请先生告诉我，我还有多少时日，我是怎么死的？”

    算命的却答非所问：“你为什么不报官？”

    “只不过就是被树枝划伤了，为什么要报官？”女子挤出了一点笑容。

    “你瞒不了我的。”算命的生气了，他气的不是女子，而是那个人渣。

    女子见事情被戳破了，叹了一口气：“我是被我父母卖给他的，他的正妻待我很好，是这个世界上待我最好的人，没有之一，我们以姐妹相称，这个范楼喜欢虐待我们，就是一个变态！视妻妾为奴仆猪狗，最残忍的一次他将我们关进鸡窝里，不给我们饭吃，饿了我们足足三天三夜。我晕了过去，jiejie按照范楼的要求吃了鸡吃剩下的饭才保住了我，我们出来后，jiejie报了官，范楼不仅没事，还残忍杀害了jiejie。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是当朝皇太后的堂弟，我们是扳不倒他的。”

    寅时出发是为了不让范楼发现，也许她刚刚受完了虐待，也许回家晚了要再一次被欺辱。那虚弱的身子你根本不是因为病，而是她长期受到虐待成的体虚。

    算命的站起了身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

    “没事没事，还请先生告诉我我的命数吧。”女子苦笑道。

    算命的望着女人那失去光泽的双眸说道：“至少年过半百。”

    “我还能活这么长时间啊，真是奇迹，我不管先生是否是安慰于我，今日我也是万分感激的。”女子站起身来轻点一下头，便在众位看热闹的目光下离开了小酒馆。

    “顾半仙呢？”一个人惊呼道，众人往里看去，那原本在里面的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城外一个树林里，一个少年盘膝而坐，此人正是顾半仙——顾流庭。

    他脸上的皱纹于胡子已经尽数擦尽，他已经十九岁了，他出生在一个偏远的乡村里，据说当天天生异象，有金色流星划过天际，可是母亲在他出世那天就因为大出血死了，第二年父亲就死在了去山上打猎的途中，村里的人视他为天煞孤星，怪胎，父母双亡的他就被村长送到了赤台山道观，少年从小在道观长大，并在八岁那年突然发现自己有着预测未来的能力，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这个能力并不能无节制地使用，每每测过三人，到第四人的时候就会变得异常虚弱，气脉不稳，随时会有你生命危险。

    他在赤台山这么多年，靠着自己的天资聪颖与异于常人的天赋习得的武艺，道法，心法全部极其精湛，甚至超过了道观的观长。

    于是他便辞别了众人，自己下了山，当了一个云游四方的算命先生，武艺超凡的散修道士。

    顾流庭盘腿坐了许久，一个计划在他的心里油然而生。

    算命的人不仅会算命，也能尝试着改命。

    他抬头望着还是正午的阳光，便转身躺在了树荫之下。

    晚上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