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活着

    看着人面鸮的尸体，一种难以言会的解脱感顿时涌上心头。不知道为什么，李七喜只觉得浑身上下血脉喷张，似乎有无数的怒气想要发泄出来。他不知道李耳要做什么，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突然间跑至人面鸮的脑袋旁，看着那副丑陋的面孔，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李七喜一遍又一遍的发泄着自己的痛苦与愤怒，拳rou相接，顷刻间血洒满地。此时此刻，李七喜的全身都沾染着人面鸮的鲜血，看起来如同无间地狱的鬼魅。

    或许是明白李七喜为什么会这么做，十三小队的四个人竟没有一人上前劝阻，就连一直叫嚷着要取晶石的李耳此刻也面露严肃。

    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焦炭与浓烟。战争之下这样的村子无疑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而这里的人也大多难逃一死。事实上，当他们四人还在赶来的路上时就已经认定这里应该是无人生还，至于李七喜，的确超出了他们的意料。

    李七喜是幸运的。面对恐怖而又强大的祸，同阶之下，即使是异能者，生存率也几乎为零，至于普通人，那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从这个角度来说，李七喜的存在意义非凡。然而李七喜又是不幸的，因为在接下来的岁月中，困扰他的恐怕不是恐怖的祸，而是这满村的亡灵，与那无法割舍的情怀。

    所以他们四人就站在一旁，任凭李七喜疯狂发泄，或许也只有这样，他才有希望走出自己的梦魇。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七喜的拳头终于慢了下来。人面鸮的脑袋已经近乎消失，除了残留的部分组织，大部分都在他的拳头下与地上的泥土混在了一起。

    这一刻，李七喜满脸泪水，拳头之上鲜血直流，也不知道是人面鸮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只不过李七喜没有感到一点疼痛，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在此刻全部消失，思绪也变得麻木不堪。

    终于，随着又一拳落下，李七喜突然眼前一黑，只觉得眼皮沉重的根本抬不起来，浑身上下酸痛不已，难以言会的疲劳在这一刻全部涌了出来。

    “哎呦我去，雨曦，刚刚你没治好他？”

    看到李七喜倒下的那一刻，李耳眼疾手快，迅速出现在的他的身边，一把将其抱住，随后一脸疑惑的望向了走过来的雨曦与大海。

    “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容易出现昏厥的现象，他应该是承受不了巨大的悲痛才昏过去的。恐怕人面鸮是他可以坚持到现在的信念，既然人面鸮死了，他的信念也就没了。这种绝望我可治不了，只能依靠他自己。”

    雨曦满脸无奈。这样的场景不算少见，在这个时代，城池内虽然已经很少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但是凡事总有意外，所以像李七喜现在的状况并不是什么特例。倒不是她铁石心肠，只不过确实无能为力。

    “也是惨啊，要是随村里的人一起去了，最起码也算是一了百了，如今只留他一人活着，那得多绝望啊。还不知道那些死去的人有多少是他的亲朋挚爱。”

    大海也随声附和。他是进入十三小队时间最短的人，见到这样的场景总会不禁的感叹。生死别离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情，经历这样的绝望哪怕是人还活着，有时候也会如同行尸走rou。

    “那怎么办，又不能把他带回队里，总不能把他扔在这吧。这荒郊野岭的，就算没碰到豺狼虎豹，冻也冻死了。”

    李耳倒是没有大海的多愁善感，反而显得有些不耐烦，不过就他的经历而言，这样的事情经历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最终，三人停止了交流，同时望向队长。十三小队禁止外人进入，这一点是铁律，任何人都不得违背，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办，就只能全凭队长吩咐了。

    “雨曦，你把现在的情况汇报给总部。大海，你在村里转一转，尽量将乡亲们的尸身收集过来，我们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曝尸野外，就算找不到，也要给他们建个衣冠冢。李耳，你去四周巡逻一下，确定有无危险。之后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啊？还要等他醒过来？万一他要是不醒呢，难不成咱们就在这陪他耗着？”

    “队长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哪来这么多废话。怎么说都是咱们盛唐的子民，出了这样的事，难道你不应该给他们建个坟立个碑吗？你这人怎么这么铁石心肠。你……你还算是人吗？”

    “哎呦姑奶奶，我不就随口说了那么一句嘛，瞧把你气得，恨不得要把我撕了似的。我的错好吧，都是我的错，等会那个坑我来挖，这样总行了吧。”

    看到雨曦发怒，李耳连忙讨好。只不过看到雨曦的神色稍有好转，他又再次变得玩世不恭。

    “挖坟吗，又不着急，还是晶石重要。”

    将李七喜平放在地上，李耳竟直接将手探进那堆血泥之中不断的摸索。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嫌弃，反而带着某种期待。很快，李耳的脸上便露出了难以描绘的狂喜。

    “找到了，找到了，四阶的晶石。”

    李耳洋洋得意的举起了那只满是血污的手，其他三人也循声望去，只见他的手中似乎正攥着某样东西。当李耳擦掉上面的血渍，一颗足有提子般大小的水晶顿时完全显露。金黄色的光芒耀眼夺目，其内晶莹剔透，没有一点杂质。

    “四阶的晶石啊，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七喜终于慢悠悠的睁开双眼。这一刻，他只觉得全身疲惫不堪，沉重的甚至凭着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起身。不过李七喜也不想起来，他的眼中黯淡无光，每每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便是曾经那些的美好时光。雨曦说的没有错，人面鸮的存在是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如今人面鸮死了，他也不想再独自活下去了。

    “醒了就起来吧。就算不想活了，我想你的乡亲们也不希望你以这样的状态去见他们。人生在世，生死无常，既然活下来，那么就带着乡亲们的意志好好的活下去。你要学会珍惜，而不是在这里自暴自弃，死有何难，难得是如何有价值的活下去。记住，只要你还活着，他们的意志就会一直存在，如果某一天你也死了，那么这个村子，这里的人，就真的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了。好好的活下去吧，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也为了那些惨死的乡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