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各有考量
猎鹰基地的医务楼，数位医生护士围着宁玉，记下她的身体数据。 “伤口处有没有灼热感，或者发痒的感觉？” “没有。” 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医生轻轻用棉签取下她伤口的细胞，放进试管中。 “你的伤口愈合速度远低于上一次采集的身体数据，所以金属系的进阶暂时延迟，请等候我们的分析结果。” “好。”宁玉缓缓穿上病服，遮住那些细小、泛白的伤口。 今天凌晨回到基地里，紧接着注射的冰系异能制剂就如同上好的催眠剂一般，使得她很快沉沉睡去。 然而，没想到一觉醒来，昨晚巷战时留下的几处小伤虽然已经止血止痛，但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如同失血过多而泛白的烂rou，丧失了应有的温度和表皮感知。 类似的现象不止出现在她身上，还有旧伤加新伤的何菀宁和裴湘。即使他们的伤口能够愈合，愈合速度也比不上之前的一半。 一种莫名的恐慌覆在他们心上，难不成异能者的身体真的像是限制用品，每次受伤都是对耐久度的消耗？如果伤口迟迟不能愈合，那么数次伤害累积起来，会不会直接危及生命？ 宁玉走进卫生间换下病服，镜子里的她散着一头简洁利落的短发，许久未曾修剪的双眉为她增添几分男女莫辨的中性美，但是毫无血色的皮肤又让她像个瓷娃娃般脆弱。 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主动争取机会。 猎鹰基地的一间办公室里，卫祈敛着神情坐在椅子上，右手食指无节奏地轻轻敲击桌面，泄露出他心里的一丝烦躁。 “铃铃铃。”桌上的座机刚响起便被他拿在耳边。 “是我。” “知道是你，自从第六小队重组之后，你经常主动给我打电话。” 卫祈绷紧了下颚，“把秦安国的研究计划批下来。”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几秒，随即无奈地说，“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后续研究需要的经费和实验体很难办，而且梁成峰还在掐着预算，你应该是去找江媛媛。” “别废话，猎鹰只剩下三个小队，就算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放弃第六小队，方老爷子也不会容许他唯一的孙子被异能基因摧毁。”他的语气忍不住染上一丝恶劣，“还是说，你一点也不介意方远航弃军从政？” “卫祈。”卫明沉下了声调，“你不必用他来刺激我。” “批下经费。”卫祈缓了缓呼吸，靠在皮椅上，“你现在可以提条件了。” “阿祈，我的好儿子，你还是有点天真了。既然异能基因有这么大的缺陷，第六小队就不再是我手里的一把尖刀，而是卷刃的破刀，你觉得我会因为一把破刀跟你谈条件？” “就像现在宁玉暴露、舆论翻涌，网安那边忙得焦头烂额，只要我一句话，他们就可以正常下班回家，该吃吃、该喝喝，任由这件事发酵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卫明，你别太过分。” “为人儿女者，不可直呼父母名。你的教养真是和你的手段一起喂狗了。” 政务楼办公室外，一位秘书正想敲门，便隐约听到卫明发怒的声音，连忙拦下另一位秘书，悄声提醒道，“卫部长又和卫少校吵架了，咱躲着点。” 同样是在办公室里，七分相似的两张脸上涌现同样的怒意，好似电话的另一头不是自己的血缘至亲，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没有你，我也可以得到现在的一切。” 卫明嗤笑道，“但是你的未来不会如此顺利了。” “你真的不批？” “你以为我只手遮天？” 卫祈深吸了一口气，“把宁玉的身份压下去，至少，她是猎鹰队员的言论不能出现。王彦和他的人隐在暗处，还有一伙人发疯一样想得到猎鹰队员的身份信息，如果他们知道宁玉是猎鹰的人，会把所有的伤害对准她。” “你这么确定王彦已经出来了？我找人确认了，他还在国家监狱里。” “你也不是只手遮天，不是吗？” “……网安那边我会想办法。”卫明放缓了语气，“这次任务是你太急了，没有确定对方窝点就主动出击，下一次的任务，我来指定，至于指挥失误的处罚正在审核中，我希望你不要逃避责任。” “……好。”卫祈掩下眼里的疲惫，挂掉电话。 作为现役唯一一个由异能者组成的部队，几乎所有与异能有关的事情都需要第六小队接手。 包括这次从田海荣身上查到两个形迹可疑的人，本来这两人应该呆在京郊安置区，却没想到他们早已知晓田海荣的计划，提前逃离进入京东区，所以卫祈收到消息之后马上让裴湘他们出动了，却没想到误打误撞闯了一个窝点。 他不在意决策层会下达什么处罚，但是卫明很显然想要通过这件事拿到任务指挥权，这说明他并不会完全放弃第六小队。 卫祈揉了揉眉心，疲惫之色更甚。 “叩叩。” “进来。” “卫队。”宁玉站在桌前敬礼。 “你的气色还是不太好，应该多休息会。” 宁玉摇摇头，把一份文件递给他，“审讯结果出来了。” 卫祈翻开文件开始查看。 昨晚巷道里的混战里，何菀宁和裴湘刻意打晕了三人，后来警察在处理尸体时发现这三人还活着，连忙趁人还没醒就送到了猎鹰基地，毕竟手铐限制不了异能，对于警察来说，他们太过危险。 早上覃晨毅在审问室把心理战术玩出了花，终于把这三人的嘴撬开，挖出了不少信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的组织正在分批离开京都，前往丧尸区寻求建立理想国的可能。 卫祈看到这行文字的第一想法是，这群人真是被洗脑疯了，紧接着，就是想到宁玉。 “你想跟着去？” 不出他所料，宁玉点了点头，“网络上关于我的身份的讨论热火朝天，再加上，我当时没有戴口罩，也有人拍到我被铐住的画面，所以，直接把我解释成恐怖分子很合理。” “你觉得那些恐怖分子会相信吗？一个冰系异能者多显眼，他们会不知道自己的组织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冰系的人？” “他们是按批离开的，最近的几次袭击都是他们留给我们的所谓的礼物，这代表，他们的撤离已经到了尾声。” 宁玉的目光毫无犹豫地与他对接，“这件事只有少部分还留在京都的人知道，而大部分人一旦进入丧尸区，很快就会脱离网络世界。即使他们有雷电异能恢复信号塔的电力，那也晚了，网络舆论已经沉淀，浮现在表面的只有假象。” 卫祈合上文件放在桌角，“你很清醒。” 宁玉扯了扯嘴角，“当你想完成某件事的欲望越来越强烈的时候，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子，要么清醒，要么疯子。” “你知道丧尸区意味着什么吗？猎鹰第一、第二小队的战友，都已经全部牺牲在收复丧尸区的前线上；即使你有异能，可你是一个人，丧尸是无穷无尽的。” “卫队。”宁玉平静地说，“如果我一直留在猎鹰，我很可能会成为一只越来越温顺的猛禽，我的主人会勒住我的食管，绝不允许私自吃饱。” “他会用我最渴望的rou块诱惑我去为他捕获更多的猎物，而经验告诉我，我的能力越强，我的肚子饿得越久。” 卫祈的呼吸一滞，随即低低笑了起来。 原来，连她都知道现在的处境，而他还在挣扎。 “离开，不用我的批准。”他止住了笑声，收起所有失控的情绪，“卫明的某些下属并不单纯，从我这里要到的审批，只会被他们层层上报。大厦太高了，总有一块砖是漏风的。” 宁玉脸色有些复杂，“晨毅从那三人嘴里问出具体的撤离路线之后，我会找机会……如果有人问起，可以说我明白自己的身体缺陷，不甘成为军队的牺牲品，选择做了逃兵。” “这个，我会有考量。”卫祈拿出一张白纸，写下一串长长的代码，“务必平安。” 宁玉将纸张折叠放进上衣荷包里，默然敬了军礼，转身离开。 审讯室，覃晨毅噙着笑坐在椅子上，碳笔在他五指间打了个转，很快又被他握住，在A4纸上划下几句有用的信息。 “晨毅。”身后的门被打开，宁玉将新鲜的蜂蜜茶放在桌上，“有新结果吗？” “有。”他从右手边的文件里翻出几张手稿，“这是我刚才整理的一部分。” 宁玉没有急着查看，而是打开蜂蜜茶的盖子，加了两块纯净的冰。 “够不够？” “再来一块。” 三块方冰很快把蜂蜜茶的温度降到冰凉的口感，覃晨毅畅快地喝了一大口，赞叹道：“要不考虑在食堂开个炒冰窗口？” 宁玉拉开椅子坐下来，“十月已经开始降温了，现在卖炒冰，估计要亏本。” “嗯哼。”覃晨毅没有反驳她，继续整理审讯记录稿。 审讯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许久后，宁玉站起来，接了个电话。 “晨毅，我去做体检，你别忘了吃饭。” “晓得。”他扬声应道，随手把她刚才看过的手稿拿回来，发现纸张的顺序已经乱了，但他很快从中抽出一张手稿，上面写着该恐怖组织的进入丧尸区的大致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