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 选民
那是一颗如同坚果一般的种子，在精灵公主的掌心就像一个会发光的小灯泡一样，如夜空中最亮的翡翠之星，引得所有人的注目。 只有精灵们才明白它意味着什么——世界树嘉兰诺德的种子，精灵王权的象征！ 曾经的洛珊公主以未嫁之身行摄政王之职，除了源自民间的声望，大地女神所赐予的世界树种子同时也代表了来自神祗的信任。只有被女神所承认的女儿，才能执掌低语森林至高无上的王权！ “你的未来拥有无限的精彩……”女神面带微笑的宽慰略显不知所措的伊里恩公主，示意她可以在一边慢慢的思考今后的人生。 祭祀们这才反应过来。赐福仪式不过才刚刚开始，他们让被选召的人们排成了有序的队伍，虔诚的信徒们一个一个的上前接受女神的祝福。 按照以往的情形，人们一个一个的走到圣坛之前，那颗温婉如新生树苗一般、实际上却拥有上万年历史的圣树枝之上会绽放出女神赐给每一个人的祝福之力。人们怀着敬仰之心将它刻印在自己的身上，这代表女神对他们品行、精神甚至是追求的一种肯定。不是任何人都有机会接受女神祝福的，而这个珍贵的机会也并非毫无根据的随机挑选。只有那些最善良、最坚强、创造过常人无法企及功绩的精灵以及异族才有可能被女神所选中。大地女神是伟大的、无处不在的，时刻关注着自己的每一个子民！ 女神亲自降临赐予公主世界树的种子并非什么偶然的事件，至少洛珊公主和许多祭祀就亲自经历过同样的神迹。只是据她们所知，女神历次降临的时间往往都十分短暂的。关于历代女神化身降临赐福的描述之中，伟大的嘉兰迪雅往往会在亲自赐予世界树种子之后就解散自己的神力化身。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挥一挥手，直接让珍贵的神力纷飞到每一个被赐福者的掌心。 但是今天的女神似乎和圣典所记载的、千万年以来的情况都略有不同。她微笑着注视着每一个上前接受赐福的精灵，亲自将那些以不同符文所表现出来的神力递交到每一个人的手上。她将跪在地上的精灵们拉起来，以神性光辉的强大感染力安抚着这些感激涕零的信徒。 他们之中有从兽人部落和人类社会游历归来的游侠，有在苦寒之地向异族传播女神荣光和教义的祭祀，不管他们经历过哪些凡人所不及的苦难，女神的宽慰，就是对他们最大的肯定！ 和哪些激动到忘乎所以的受福者不同，对历史上的多数赐福仪式都有所了解的祭祀和公主则想得更多。如非必要，女神很少以化身之力亲自展示神迹。就像圣典上所记载的，伟大的嘉兰迪雅陛下通常会在亲自赐予世界树种子之后便解散化身。普通的赐福仪式早就拥有了一套流传几千年的规程，完全不需要女神化身通过显能来亲力亲为。 作为广袤大地的伟大意志，女神极少使用降临的方式来散播信仰。除非一些无可避免的场合，例如女王的加冕仪式。而赐予高度凝聚的神力化身，世界树之种原本就是加冕过程中的一道仪式。只有那些特别突出的公主殿下才会在这之前就被提前授予这神圣的荣耀。 那么女神的化身今日为何会一反常态的停留于仪式之中呢？ 祭祀们各自揣测着女神的意图，却不敢妄下定论。 “洛珊殿下，您觉得女神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指示。”尤迪恩在长公主的身边细声的询问着，作为一名博闻强识的德鲁伊，他也意识到了今日的仪式和以往都有着许多的不同。 “我已有了猜测。”温文尔雅的长公主微微的蹙起眉头，“却不敢肯定，不要急。陛下会进一步做出明确指示的。” 洛珊·嘉兰迪雅想到了一种可能，只是那样的例子在整个精灵几千上万年的历史之中也只有那么寥寥的几次。并且他们之中的每一位都是深深的影响了整个精灵社会和文明的人中之杰，可以说他们虽未执掌王权，可对精灵的影响却并不弱于历代中那些最英明的王者。 问题是，这一次的仪式受众之中似乎并没有那样杰出的人物啊？这些被选召之人虽然都拥有着自己的过人之处，对于精灵王国来说，却也并不是那种无可替代的、如天命所归一般人选。除了将要成为女王的公主，也就只有那种独一无二的超凡之人才会被赐予这无上的荣耀！ 难道这其中某个精灵身上隐藏着大祭司都无法知晓的辛秘！？ 祭祀们忐忑的等待着女神的进一步旨意，而女神化身却似乎全身心都投入到了接见每一个子民之上，耐心的为所有的精灵一个一个的亲自送上蕴含着神光的祝福。 那是一团团绿色的，似乎没有实体的神力光华。其中蕴含着莫名的力量，完全不同于安德烈以往所接触过的“普通”的生命之力。 如果非要让他来形容的话，这其中的区别大概就像邪眼大君所施展的邪术和他的黑暗法术之间的差距一样，甚至比那还要凸显！只是女神的神力之中包涵着各种让人无比向往的神奇特质，那些玄奥的符文似乎分别代表着坚持、平衡、繁荣、生长、追求、向往、守护等等等等各种不同的意义。 在接触到精灵们身体的那一瞬间，这些神力便会化作明亮的绿色符文，嵌入他们的手腕、肩膀、脖颈或是额头的皮肤之中。散发着淡淡神光的符文慢慢的趋于平静，直到隐匿在精灵们的身体中，变得看起来和接受赐福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只有接受了赐福的人自己才明白，他们的身体之中到底多出怎样珍贵而又强大的一股力量。 仪式还在有序的进行着，怀着复杂的感恩之心加入受福者队列的精灵越来越多，他们或满足、或激动的低颂着女神之名。 随着队列前方人群的逐渐减少，安德烈·格萨雷斯却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他是所有人之中唯一的异族，还不是和精灵们世代交好的矮人或者半身人，而是精灵们几百年来视之如蛇蝎的魔族！ 就像仪式之前那位大祭司所说过的一样，谁都不清楚他到底是因为何种原因以一名深渊之子的身份被女神所征召。这位看起来仁慈而又温和的陛下会不会在轮到自己的时候突然告诉所有人神力已经发放完毕了，请大家明年再来？ 或许女神看在尤迪恩和洛珊公主的面子上没有直接给身为精灵死敌的魔族王子一记神力审判已经是十分克制了？老实说，直到现在安德烈对于自己到被女神所选召一事仍然体会不到任何的实感，虽然他认识的所有人都用羡慕的眼神告诉自己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可安德烈在越来越接近“真神”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胡思乱想起来。这种特殊的体验或许也与他不曾拥有过任何信仰有关。 先不论其他，和那些感激涕零到恨不得“亲吻女神脚趾”的精灵们相比，自己对于嘉兰迪雅的尊敬和信仰实在是有限得很——按照另一个世界中黑暗纪元的标准他大概就是那种应该被绑在柱子上被火焰所净化的那一类人。 女神散播赐福到底是以什么奇怪的标准来执行的？安德烈觉得自己不论怎么看都不应该是被选召的人员之一，他和在场的其他精灵相比起来实在是相距甚远。无论是血脉、身份以及信仰，他无疑都不是合格的人选。 而聪明一世的深渊之子却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他同在场的所有人都完全不同，女神才会特别钦点他这个在低语森林乃至整个嘉兰迪雅都十分特别的存在，他本身就是这个世界之中的独一无二之人！ 随着最后仅有的几个人有序的走上圣坛，安德烈的心几乎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而他身后目睹了这一幕的洛珊公主却眼神越来越明亮，甚至在最后轮到安德烈上前的时候，这位往日里总是保持着优雅的殿下已经无法抑制住自己脸上的情绪，她屏气凝神的关注着圣坛之前的深渊之子。 安德烈满头虚汗的走上了圣坛，他壮着胆子在面对面的距离下盯着女神的面容。她的身形比安德烈所想象的还要更加纤细，仅仅比还处在“生长期”的深渊之子高出了那么一点儿。全身都散发着朦胧的绿色神光，因为发光而看不清瞳孔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和安德烈对视着。直到后者因为光线又或者是心虚而微微低下了头。 压抑的沉默充斥着整个圣堂。就像大祭司一样，大多数精灵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名魔族也能被女神所征召，甚至于许多精灵都没有发现此刻站在女神跟前的竟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魔界王子！但他们都能够感觉到女神对于安德烈的特别关注，洛珊殿下更像是期待着什么奇迹一般，死死的握住了她身边尤迪恩和伊里恩的手臂。 “你很不错，年轻的深渊之子……”自公主殿下接受赐福之后未曾再度发声的神圣之音从人们的心底再次响起，连尤迪恩也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露出了恍然的表情，所有的祭祀直到这时才敢真正确定，女神化身的降临竟是为了伊里恩殿下以及眼前这位让人难以置信的深渊之子！ 而作为此次仪式之中备受瞩目的另一人——艾洛里·嘉兰迪雅公主则显得神色十分复杂。 感觉到浑身压力一松的深渊之子却吐了一口浊气，至少听起来这位女神把自己叫来确实是因为看好自己，而不是因为什么“代表月亮消灭你”之类的奇怪理由。 “希望你能将自己的信念贯彻到底，将繁荣带给整个低语森林以及广阔大地之上的文明国度……”女神纤弱的手臂从圣坛的枝桠之上拂过，在人们惊异的目光之中，那婉转的树枝再度绽放出耀眼的、足以渗透人们灵魂的碧绿光华！！ 嘉兰诺德之种（？？？） 安德烈就像发现北极熊正在向自己发起冲锋的企鹅一般，呆滞的看着嘴角带翘的大地女神，直到女神拉过他的手掌，将这颗比宝石还要耀眼的神圣种子轻轻的按在他的手心之中。 然后一直保持着和煦笑容的女神就这么往后退了几步，贴上了圣堂之中世界树的巨大枝干，绿光从她生机勃勃的身体中消散开来——女神的神力化身再度变化成了树干的一部分，一个略微抽象的精灵女子形象。 而让人心灵平静的温暖触感却还残留在深渊之子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