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一个月了
天水又走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巷子,自己小时候,母亲常常带自己来散步。 她母亲是中国人,讲日语最开始总是有口音,常被邻居和朋友背地里嘲笑。可是嘲笑的话有时母亲也听不懂,天水懂啊,晚上睡觉前她想起这些事情就会哭。 这时母亲就会问她为什么哭,她往往就老实告诉mama真相了。她以为mama也会伤心,但是她没有。 mama微笑着告诉她,如果别人做了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一定不要去和别人去计较,那是因为人的本质千差万别,每个人只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这句话,天水一直是作为座右铭,牢牢记在心间的。 这一个月,她经常来家附近的这些街道散步。走出这些街道,就是一大片草地,那里有学校,也有一个公园,很多家里有两个孩子的mama都会选择下午的时候边等大的放学,边带小的在公园晒晒太阳。 日本的主妇是很少继续在外工作的,这一点和中国有很大不同。结婚以后就以照顾家庭为己任,日本人普遍也非常尊重这样的选择,一点也没有觉得做全职主妇就代表了失去自我。哪有那么多的人生价值和理想去实现呢,选择结婚就代表了选择家庭作为价值和理想吧。 天水在北京的时候,很少看到有自己亲自带孩子的母亲,这一点让她觉得非常奇怪。中国的mama们更是以做家庭主妇为耻,拼命的工作,男与女之间并没有真正的分工,女人必须要做和男人一样压力巨大的工作,回来还要照顾孩子打扫家务,这哪里是什么平等呢。 因为回到日本后,看到了太多这样脸上露出安详神色的mama,然而却是在中国很难见到的风景,天水才生出了这样的感慨。 天水的母亲也常常到这个公园来,只不过她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为什么回东京这样的问题,母亲甚至是父亲都没有详细追问过自己。能回来自然是最好的,留在身边自然是最好的,天水既然不说,父母们也不必多过问。 父亲今年马上五十岁生日,却仍然坚持每日早起,吃着母亲日复一日做的早餐,提上擦得锃亮的黑色公文包,然后开车从去机电公司上班。 尽管三十年来仍然做着那个小科长的职位,父亲仍然不改初衷,认真的做着本职的工作。 离退休还有十五年吧。看他那么精神抖擞的,天水觉得自己对平凡而安静生活的向往就是从自己的父母身上衍生的。 在家里,她会给父母做一些简单的面包和甜点,也曾用素雅的包装包起来,赠送给父亲的同事和母亲的朋友,天水自己的朋友,她也零星见了几个。但如果在过去八年间,一个人的生活主要发生在北京,回到东京后又有多少真正的朋友还能维系着当时的感情和感觉呢? 所以,回来之后,天水常常要感觉到寂寞。 可是,也许故乡就是寂寞的吧。因为所有的离开决定了所有的归来的寂寞。 她只是不能明白母亲也是离开了自己的国家,这样在他乡落地生根,母亲应该也是寂寞的。只不过,她也许早已习惯了在这种寂寞中汲取属于自己的阳光。 有一次,天水穿了和服,与母亲一道去附近的神社祭拜。从海外归来的人,按理是要去拜拜神,跟他套套近乎,希望他能不因此摈弃,继续照耀和保佑自己的。 神社的安静,更有一种积累了岁月尘埃的气息。每个建筑的角落,光影的明暗好像都设计过,是无比伦比的恰到好处。 “你应该跟神说一说你这段时间的心绪和打算,自己理顺一下,如果决定了,就好好的按那样去做吧。”母亲说。 但是天水的心中并没有答案。离开了繁忙的北京,回到家的日子,好似就开始了放逐。所有的理想和激情都在中国的那座古老城市里。到家以后,她剩下的好像就只有细细品味那些经历而已。 神啊,请你保佑那座城市里的人们吧。天水最后在心底说出了这个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