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得信
晋门关的将军府里里外外围了数十队军士,一身龙袍的方易独自在灯火通明的大厅中来回踱步。他从石齐玉那句“你亲口下令让他跟我去秦国一趟”就推断出蝎菱君很可能也是被石齐玉擒住后带往秦国的。 方易嫉妒看起来年纪轻轻的石齐玉已是可以施展瞬移之术的元婴修士,但嫉妒归嫉妒,他还是继续分析了下去:“那元婴修士为何会在抓走蝎菱君后过来抓捕辛良?二者之间的交集不过是四十年前的那场三国大战。等等,三国大战!难道这元婴修士是当年秦国某位将领在仙界的至亲?” 方易想到此处心中又气又急。四十年前那场战争对晋国来说就是无妄之灾。他们晋国原本可以在秦魏两国交战后坐收渔翁之利,谁曾想当时晋门关的守关将军焦褚居然是永蜦君安插在晋国十数年的内应。焦褚假传圣旨带领晋门关内三十万驻军前往秦魏两国交战之地,与两国军队展开了一场堪称惨烈的混战,也让晋国在此战中元气大伤。 “那白衣修士一定是秦国某位将领的至亲,不然不可能在擒住蝎菱君后就着急地把辛良抓去。若是这样,那他对开元帝想必也不会满意到哪里去。毕竟那一场战争中秦国可是死了很多军士的。”方易想到此处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机遇,他目中期待道,“既然那人放了朕,那就说明他只想追究当年那场战事的主导人。蝎菱君、开元帝,你们怕是有难咯。” 方易仅凭石齐玉的举动和只言片语就把整件事分析出了七七八八,足见其智谋之高。他随后便把关注点放在了石齐玉说的那句“你宫内还有个筑基修士,他要是想拦我你就让他快点出来”。方易皱眉道:“那元婴修士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诓骗我,看来我先前猜测的不错,我晋国皇室中确实有修仙之人。否则父皇哪会这么巧在民间获得那枚修炼玉简,还让我迎娶星回后用那叫石武的修士给星回的生辰礼进行修炼。可到底是哪位皇室成员呢?是太上皇还是更早的晋国先祖?” 就在方易细想之时,外面守护的晋门关军士纷纷让开了一条道。只见一头戴黑纱斗笠之人手持皇室金腰牌走进了将军府大厅之中。 “你是?”方易看着对方手中金腰牌疑惑道。 那人取下黑纱斗笠,露出了一张与方易有几分相像的脸庞。 方易一见来人,他顿时觉得有些眼熟,紧接着他就惊慌地跪地道:“方易参见老祖宗。” 来人正是晋国开国皇帝方焦。原先石齐玉过去晋国皇宫时他就注意到了对方强大的气息,即便发现石齐玉是冲着方易去的,他还是没有露面。等石齐玉走后他才于密室中召来方昰,在听方昰焦急地述说了事情始末后,他反而定下心来。他觉得如果那元婴修士真是来杀方易的,根本就不需要跟方易废那些话,直接一剑下去就能要了方易这凝气五层修士的性命。所以他认为那元婴修士就是如其所言过来找辛良的,而且他也已经猜出石齐玉前来的目的是为了四十年前秦晋魏那场三国战争。 作为太上皇的方昰实在放心不下方易的安危,而方焦也想一探究竟,于是方焦就从晋国都城一路疾驰飞至晋门关这边,他果然看到了安然无恙的方易。 “起来吧。”方焦说道。 方易在跪地时心中就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没想到他们方家的老祖宗居然还活在世上,而且已经是筑基修士。 方焦道:“你不需要这副表情,修仙之人寿命都会很长。你现在为凝气五层,若无大难,你活个一百五十多岁不是问题。何况你手上还有十一颗红灵果,这凡人界虽然灵气稀薄了些,但你资质不错,等你服用过后再努力修炼,应该可以与我一样成为筑基修士。” “老祖宗您怎么知道……”这是方易下意识的话,他在说到一半时就停了下来。 方焦面露不悦道:“易儿,你身为一国之君,遇事首重沉着冷静。即便是面对仙人亦要以一颗君临天下之心汇聚王道之气坦然面对。罢了,你现在还很年轻,可以慢慢来。” 方易对着方焦行礼道:“易儿谨记老祖宗教诲。” 方焦嗯了一声道:“我先前在闭关,是你父皇方昰担心你之安危,在你被擒后立即来到密室找上了我。他跟我讲明事情之后就求我过来确认你是否安好。” 方易这等聪明人当然不会去深究方焦当时到底是闭关还是不敢出来救他,他面露真诚道:“多谢老祖宗的顾念之情!” 方焦点头道:“易儿,你是我晋国皇室于近年来唯一身具灵根的成员。所以我在你十一岁时就让你父皇将我准备好的那套《木灵摄天诀》功法以玉简的形式交给你,并且让他明确地告诫你,此事绝不可外泄,亦不能在外人面前展露实力。玉简前面的那些功法内容是我特意以灵力为你开启的,只要你顺利练下去就可看到后面的玉简内容。而你确实是个好命之人,就在我为你所需要的修炼之物犯愁时,那叫石武的修士就出现了。其手段虽然残忍了些,但为人很是重情。即便和无幽谷阿四情断无怨,他还是为其女儿留下了十八颗红灵果等好物作为生辰礼。那些红灵果服食之后可自主吸收周围的灵力,当真是凝气修士修炼的绝佳之物。我们晋国皇室在那石武手上吃过亏,所以我让你父皇立你为太子,于星回婚嫁之龄时便立她为太子妃。那些红灵果自然就成了陪嫁之物顺理成章地来到了你手中。” 方易极力保持着冷静,他没想到自己迄今为止的一切都是方焦他们一早就谋划好的。知晓来龙去脉的方易询问方焦道:“老祖宗,不知那石武与今日出现的白衣修士相比哪个更厉害?” 方焦直接回道:“肯定是那个白衣修士。石武当时并不会瞬移,也就是说他最多就是个金丹修士。而今日这白衣修士至少是元婴境,杀那石武易如反掌。” 方易心中叹息,他原本还想着等星回那位叔叔过来时攀附一二,没想到对方只是一名金丹修士。 方焦看出方易的心思,他说道:“易儿,修仙一途切忌好高骛远。这里非是上方仙界,金丹境界即便是老祖我都不知何时才能达到,你要做的就是一步一个脚印先修炼到筑基期再说。” 方易正要回话,外面就有人上报道:“启禀陛下,辛将军被那白衣仙人带回来了。” 方易立马道:“快快有请。” 外面那人又说道:“陛下,那白衣仙人在将辛将军扔在城楼上后就凭空消失了。” 方易失落道:“传朕旨意让辛良过来复命。” “遵旨!”外面那人应下后就快速奔去了晋门关城楼位置。 约莫半刻时后,辛良跪在将军府大厅外:“臣晋门关守将辛良拜见圣上。” 方焦对方易示意过后就先走去了大厅后面,方易对外说道:“辛将军快请进。” 辛良进入大厅后方易亲自相迎道:“这次真是苦了辛将军了,不知辛将军可有见到开元帝,那仙人让你过去是为何事?” “开元帝?”辛良露出惊讶之色道,“陛下,我被那白衣仙人抓走后就看到一个个场景变换。说来奇怪,等我们停下来后我和他就又回到了晋门关。” “嗯?”方易不解道,“辛将军莫不是答应了那白衣仙人什么,所以故意隐瞒于朕。” 辛良吓得直接跪地道:“臣于十一岁参军以来为国尽忠已有六十二年,臣一直以晋国为先,以陛下为先,怎敢欺瞒于陛下。臣先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等臣醒过来时就看到了一座高山,然后是一条大江,再是一片沙漠,在臣好奇于这是怎么回事时臣就被那白衣仙人扔在了晋门关的城楼上。” 方易刚要作色,他耳边就传来方焦的声音:“他应该是被那元婴修士抹除了先前的记忆,他醒来后看到的是那白衣仙人从秦国带他瞬移回来时的场景。” 方易见地上的辛良完全没有反应,显然方焦的话只有他一人能听到。方易再次对这些仙人术法产生极大的兴趣,他压下心中好奇后对辛良说道:“可能是那白衣仙人对你行了什么仙法,让你忘记了那段记忆。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朕今日也乏了。” 辛良不敢违逆地叩首道:“臣告退。” 方焦在辛良走后再次来到方易身旁:“易儿,你去跟下面的人说一声我们就启程回去吧。你父皇他们都在担心你,我带你飞回去。” “飞回去?是飞在空中那种吗?”方易疑问道。 方焦确定道:“是的。达到筑基的修士就可行御空之术。我这筑基后期修士足以带一人飞行。这一路我顺便给你讲讲修炼之事。” 方易恭敬道:“易儿多谢老祖宗!” 在方焦与方易准备离去之时,石齐玉已经来到东江上空。他将辛良送回去后就感应到那个在晋国皇宫内的筑基修士也来到了晋门关。可这时候的他只想快些找到与石武有关的消息,对这晋国修士无甚兴趣。所以石齐玉放下辛良后就按照蝎菱君脑海中听丁羽所述的轩家村位置继续向西瞬移。 石齐玉在东江上空停顿了三息时间,因为他发现江底有一股金丹期灵兽的气息。 而那条东江蛟在发现有一道元婴威压扫过自己时,它吓得瑟瑟发抖,只敢埋首于江底在心中默念着:“不是来找我的,不是来找我的……” 等东江蛟发现那元婴修士远离后,它才在江底庆幸道:“这些年真是见了鬼了,一个个元婴修士都往这晋国跑。还好上一个元婴修士跟那小子有些交情,对我也很客气。不过这凡人界是真不能待了,我得快些找出隐藏在江底的传送阵,外隐界才是我该去的化龙之地。” 就在东江蛟喃喃自语时,晋国东江附近的一处官宅府院中,一身披莲花道袍的老者正在对一名青年讲解着道法。 若是有外隐界修士路过,他必定能认出这老者正是外隐界东部莲花宗宗主莲清子。而那青年自然是想回去父母身边重拾亲情的何小山。 原来何小山初次回家后隔日就离开的举动让他的父母和弟弟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他们觉得自己没有顾及何小山的感受。是故在莲清子讲明送何小山回来的目的后,他们就一并邀请莲清子居住下来。 莲清子先前道心受损,为了修复道心也好为了弥补何小山也罢,他也就同意留了下来。与以前让何小山囫囵吞枣一样地去修炼不同,莲清子有空就会循序渐进地传授何小山道法。何小山也不似在莲花宗时那样排斥修炼。他们二人之间虽然差着辈分,但俨然有了师徒情分。 莲清子刚跟何小山讲述完莲花宗莲花图腾的含义,他突然神色一凛道:“元婴修士!” 何小山看了看四周,发现院子中除了他们外再无外人。何小山问道:“宗主,哪里有元婴修士?” “方才在东江之上有一股元婴修士瞬移时产生的灵力波动,现在已经继续向西瞬移过去了。”莲清子说道。 何小山随意说了一句:“西边有什么吗?” 莲清子原本不想去管,可他突然想起西面方向有着轩家村的存在。他说道:“糟糕,我感觉那人似乎是冲着石武故人去的。” 何小山一听有人要去轩家村找麻烦,他立刻说道:“宗主您快去看看吧!” 莲清子点头之后就向着轩家村瞬移而去。 时值九月中旬,轩家村村口的那两排桂花树长势极好,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一袭白衣的石齐玉瞬移来到,在看见那两排桂花树后他确定道:“就是这里了。” 当年丁羽作为镇国公安插在轩浩然身边的针,在混入轩浩然打猎队伍后他对这轩家村可谓是调查地一清二楚。所以在蝎菱君好奇石武自小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子时,丁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告知于她。是故石齐玉在对蝎菱君搜魂后等于间接了解了轩家村的诸多事宜。他知道只要过去找到轩浩然便可以知晓石武的去向。 石齐玉刚要踏进轩家村,他背上凝星血煞剑突然赤芒大放。他发现身前地底有着一条条正在游动盘旋的粗壮根茎,在他将手抓在凝星血煞剑剑柄上时他身后十丈位置又突然生出了一股灵力波动。 顿觉腹背受敌的石齐玉斜过身子看到一名身披莲花道袍的老者瞬移出现。 石齐玉警惕道:“你们是何人?” 莲清子没想到石齐玉居然抢了自己的话,等他看清石齐玉的面容,他惊诧道:“你是石齐玉!” “你认识我?”石齐玉奇怪于莲清子一见到他就能叫出他的名字。 莲清子在剑抟那枚本命玉简中看过石家演武场那场大战,他自然认识石齐玉。莲清子一想到石齐玉六十左右的年纪就已是元婴修士,他心中震撼地作揖道:“齐玉道友,吾乃莲花宗宗主莲清子。当年道友的师尊曾派人过来我莲花宗告知我门内弟子剑抟道消的讯息。” 石齐玉对外隐界的宗门并不熟悉,但他一听到莲花宗之名,他赶紧还礼道:“齐玉见过莲清子道友。” 在石齐玉和莲清子对话之后,一个少女的声音自地底传来:“莲清子前辈,您二位既然相识,何不找一处风景绝佳之地叙旧聊天。你这位道友手中的剑让我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石齐玉看向莲清子道,“道友与这地底灵植的灵体相识?” 莲清子回道:“算是认识。” 石齐玉闻言也就松开了凝星血煞剑。 月桃树灵收起地下本体的抵御姿态,于莲清子和石齐玉面前现出了真身。 石齐玉看着这容颜俏丽的粉衣女子,他疑惑道:“这凡人界为何会有金丹品级的树灵?” 月桃树灵见石齐玉也是穿着一袭白衣,她不免在心中将石齐玉与安戌对比起来。她暗暗说道:“这叫石齐玉的修士虽然长得很俊秀,但还是白衣好上仙更好看,也更温柔。” 石齐玉自然不知月桃树灵的想法,但他发现这树灵身上居然有着内隐界的气息。他更加不解道:“是谁把你这金丹灵植从内隐界栽种于此?” “内隐界?”莲清子和月桃树灵都不明白石齐玉这话的意思。 月桃树灵更是傲气道:“我虽然受仙女姐姐和白衣好上仙的照顾才有了如今的修为,但我是轩林两村土生土长的月桃树,才不是你们内隐界的金丹灵植。” 莲清子亦帮月桃树作证道:“齐玉道友,这棵月桃树产自外隐界北部的拜月宫。据说是拜月宫的林轩掌座感念两村的恩情特意种在此地的。” 石齐玉将莲清子所说的林轩和拜月宫记在了心中。他随即问道:“莲清子道友,你为何会在此处?” 莲清子于是就将受石武所托把何小山送回凡人界的事情告知了石齐玉。至于石武去莲花宗的目的以及与祁濂道人相关的事情他并没有讲述。 石齐玉一听莲清子居然与石武在数年前见过,他赶忙问道:“莲清子道友,你可知石武现在在何处?” 莲清子警惕道:“不知齐玉道友找石武有何事?” 石齐玉不太相信月桃树灵,他以灵力传音于莲清子耳边道:“石武乃是我的同生劫,此劫应该已经开启,但很多人都劝我不要与其相斗。我想先找到他,在沟通之后看看可不可以用诛杀我们共同的敌人金为来当做破除此劫的契机。” 月桃树灵见他们二人说起了悄悄话,她哼了一声就没入地底不见了。 莲清子听到金为之名,他脑海中出现了那个佛门恶种的身影。他也觉得如果石齐玉是以杀害阿大的金为作契机,说不定真能和石武破开其所言的同生劫。于是莲清子就把从玄莲真人那里得来的有关兽王宗被灭驭兽宗危机被一神秘修士解除的消息告知了石齐玉。并且莲清子还说道:“齐玉道友,石武应该已经回去了拜月宫。只是拜月宫处在隐世之中,宗门外有前任宫主公孙冶施展的空冥法阵,道友要进去怕是不易。” 石齐玉想了想后说道:“那空冥法阵我应该可以凭借身后神兵破除。还请道友告知拜月宫的方位?” 莲清子取出一枚玉简道:“这就是拜月宫在外隐界北部的位置。” 石齐玉接过玉简道:“多谢。” 莲清子见石齐玉拿着玉简便要离去,他劝道:“齐玉道友,我见你一路瞬移过来灵力消耗不少,你为何不调息片刻再说。” 石齐玉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丹药服下,在灵力迅速恢复后他说道:“不知为何,自从回去石家知晓同生劫开启我心中就一直不宁。我还是尽快找到石武再说。” 莲清子闻言又拿出一块印有莲花图案的玉牌道:“道友可要用我莲花宗的传送阵先传去外隐界东部,再乘坐行旅门的飞舟过去外隐界北部?” 石齐玉婉拒道:“我下来凡人界时就是通过行旅门在外隐界北部设置的一处传送阵。我如今正好可以瞬移过去,从那处传送阵回到外隐界北部。” 莲清子听后对石齐玉作揖道:“那我就在这祝齐玉道友一切顺利了。” 石齐玉点头回礼:“多谢道友。” 石齐玉感知到林家村方向还有一名金丹修士存在,但现在既然有了石武的消息,他也就不再多管地向着来时的行旅门传送阵瞬移过去。 而莲清子见月桃树灵并没有驱赶那名金丹修士,他也就瞬移回去了何小山家。 他们不会知晓,如果他们去问询了那名金丹修士,那么石齐玉接下来的命运将会完全不同。可就像石齐玉先前对高妙说的,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