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 不太体面 （二合一）
自明太祖朱元璋始，大明东南沿海就不时遭受到倭寇侵扰。永乐帝跟明仁宗时期消停了会，结果到了明宣宗跟明英宗时期，又出现了大规模倭寇袭击事件， 不过在幕府将军足利义教统治期间，大明跟倭国勘合贸易得以恢复，东南沿海获得了接近百年的和平时光。 直到嘉靖朝时期，倭国进入战国时代，勘合贸易制度遭到破坏。一些没有获得跟明朝贸易权的大名，便以海盗的名义进行活动，从此倭乱进入到巅峰期。 可以说明朝东南沿海的历史，就是一部被倭寇袭扰的血泪史。无论福建矿工或者江浙渔民，心中对于倭寇都有着彻骨的仇恨，手下不会有丝毫的留情，刀刀直逼要害！ 看着往日合作伙伴朝自己拔刀相向，并且大片倭寇跟海盗应声倒地，赤松五郎脸上满满震惊，仿佛不相信眼前这一幕场景是真的。 毕竟站在倭寇的角度，叶宗留跟自己一同走私赚钱，如今还起兵造反跟大明朝廷打仗，理应更需求武力上的帮助跟财务上的支援。 联手袭击劫掠福建右布政使，便是联盟愈发紧密的最好体现！ “叶桑，你是疯了吗，居然向盟友下手！” 赤松五郎一边拔出武士刀抵挡，一边朝着叶宗留怒吼一句。 他们这群叛军现在面对大明朝廷围剿都自顾不暇，还选择在这个时间点背叛盟友？ “盟友？我堂堂大明男儿岂会与你个倭奴结盟为友，到地下去见你的天照大神吧！” 叶宗留话音落下，便拿出腰间长刀，这把刀是尤溪炉头蒋福成，用最好的百炼钢锻造而成。 相比较倭国的武士刀，更宽、更厚、更重！ 只见叶宗留一个箭步冲到了赤松五郎的面前，举起手中长刀就朝着对方斩了下去。 赤松五郎毕竟是武士世家出身，从小习武底子并不弱，很快就反应过来横刀在胸前抵挡。 “铛”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同时黑暗的夜空中闪现出点点火星。 下一秒，半截武士刀落地，赤松五郎从脖子到胸前被划出一道巨大的口子，鲜血迸射而出溅了叶宗留一脸。 赤松五郎到死都瞪大着眼睛，没想明白叶宗留为何会突然朝自己下手。 对于赤松五郎的死状，叶宗留仅是轻蔑打量一眼，转而把目光放在自己的长刀上，用着心疼语气说道：“可惜了这把好刀！” 长刀虽然依靠着更为厚重的优势，斩断了赤松五郎的武士刀，但客观来说倭寇大名家族流传的倭刀并不差，同样在长刀的刀刃上崩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 “叶老大，你没事吧。” 贴身心腹陈善恭在斩杀了一名倭寇后，赶忙来到叶宗留身旁护卫。 “区区倭寇怎能伤我分毫，叶某等今日很久了！” 叶宗留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心中却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畅快。相比较举兵跟朝廷官兵拼个你死我活，不如举刀共同灭倭，这才是大丈夫的快意恩仇！ 就在叶宗留话音落下的瞬间，脚下传来了大地的颤动，远方一片尘土飞扬。 “叶老大，是武锐他们行动了！” 陈善恭亢奋的呐喊一声，原因就在于武锐率领的是骑兵部队。 如果说后世面对装甲部队的钢铁洪流，给人展现出一幕震撼的工业美学。那么这个时代的骑兵冲锋，就属于冷兵器彻彻底底的暴力美学。 男人的浪漫，不仅仅只有巨舰大炮，金戈铁马，同样可以令人血脉偾张！ “冯卫司，你可以领兵出击了。” 站在高处的沈忆宸，看见武锐率领着骑兵部队进行冲锋，他就明白灭倭来到了尾声。 对于毫无防备的步兵而言，速度提起来的具装骑兵在他们面前，就等同于一台台杀戮机器。别说是倭寇跟海盗这种联合起来的乌合之众，就算是大明最为精锐的边军，在没有结阵的情况下，都无法抵挡住一轮重装骑兵冲锋。 “是，末将明白。” 冯正拱手领命，随即重重的咽了口唾沫，压制住内心惊诧。 沈忆宸收服福建水师，冯正虽然觉得有些惊讶，但还在情理之中。毕竟提督权限不仅限于福建州府卫所，水师同样在沈忆宸的管辖范围之内。 可福建这种多山丘陵地带，想要整出一支重装骑兵部队，难度可想而知。冯正在福建都司任职这么多年，除了演武场上面看见过骑兵仪仗外，就没见识过骑兵真正的实战模样，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其实不怪冯正诧异，沈忆宸凑齐这支仅有几百人的骑兵部队，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这次出镇福建提督军务，武锐本身就领着一支几十号人的骑兵小队护卫，算是给沈忆宸打下了底子。另外还要感谢洪武年间定下的马政，两京十三省均派发有养马任务。 哪怕到了正统朝时期荒废了不少，但搜刮整个福建布政司，还是能找到几百匹战马的。 不过可堪重用的，也仅仅只有这几百匹战马，其他大多都只能当做驽马。 很多时候对于一支军队而言，骑兵的存在不在于数量多少，而在于是否有无。哪怕仅仅只有几十号人的具装骑兵，当这么一群武装到牙齿的“铁罐头”出现在你面前冲锋，带来的士气提升依旧无法估量。 庄园方向传来的狂热欢呼声音，便是最好的铁证！ 随着叶宗留、武锐、冯正三方兵马投入战场，上岸倭寇跟海盗的生命进入倒计时。 很多倭寇跟海盗在反击无望情况下，纷纷放下武器跪地求饶，期望能获得一条生路。可是沈忆宸早就下令过，这次灭寇不留一个活口，等待他们都将是无情屠杀！ 甚至为了更好培养新兵的血性跟杀意，战事进行到最后时刻，补刀伤员跟处决俘虏的任务，交给了最近招募的福建军户跟良家子。 这一刻，沈忆宸开始真正的接触“慈不掌兵”！ 小半个时辰后，宋彰庄园方向除了依旧在燃烧的火焰外，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厮杀声音，沈忆宸这才淡淡朝着身后卞和说道：“卞先生，我们可以下去了。” “是，东主。” 卞和点头应了一声，他看着神色依旧如常的沈忆宸，心中着实有些敬佩。 如果抛开沈忆宸的年纪长相，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指挥战事的，是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可卞和却很清楚，这是沈忆宸第一次真正的领军作战，却把行兵布阵给安排到了极致。 勋戚子弟，果然天生武将血脉！ 此刻庄园内外已经布满了尸体，就连土地都被血液给染成了暗红色。 看到沈忆宸前来，冯正第一个迎了上去，抱拳复命道：“沈提督，末将不辱使命，庄内外倭奴已经全部肃清！” “很好。” 沈忆宸平静点了点头，冯正本来就是负责扫尾跟喝汤的，他彰显出一股立功欲望很正常。 “武锐，安置好受伤的将士，不惜一切代价医治。阵亡的袍泽抚恤要发放到位，家中有遗孤双老的，登记在册本官会负责后续照顾。” “我沈忆宸手下，不会让任何一名将士有后顾之忧！” 当沈忆宸这句话说出来后，围观的将士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音。 其实正统朝时期的大明军队，依旧保持着王朝盛世的血性跟战意，他们并不惧怕任何的敌人，相反视对方为土鸡瓦狗。 好男儿志在四方，唯有妻儿父母是心中割舍不下的牵挂，沈忆宸敢当众承诺照顾家人，带来的效果可能还要远超战后物质奖励。 “愿为沈提督效死！” 这时候一名士兵怒吼着，他就是当初沈忆宸视察福州三卫营地的伤兵。 若是没有沈忆宸斩杀窦毅，自己便活不到今天！ “愿为沈提督效死！” 又是一名士兵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他是新招安的矿工士兵，沈忆宸的恩情更毋需多言。 “愿为沈提督效死！” 有了第一位、第二位，接下来便是此起彼伏的呐喊效忠声音。 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军队而言，战争才是亲近关系的最好方式。 只有经历过生死与共，才是真正岂曰无衣的袍泽！ 伴随着响彻云霄的咆哮声，李瓒率领着一队水师人马赶到了宋彰庄园。 相比较陆地上围剿倭寇，还需要排兵布阵费一番功夫，海上大明舰队剿灭倭寇跟海盗的船队，简直就跟降维打击没什么区别。 甚至就连火器都无需动用，船头撞角对准了倭寇船只撞过去，就跟碾死一只小蚂蚁没什么区别。 吨位既正义！ 同时为了防止倭寇临阵脱逃，李瓒率领的福建水师动手时机要更早。等到他率人赶到宋彰庄园，这边也差不多刚好结束战事。 “禀报沈提督，倭寇跟海盗船只已经全部击沉，无人生还！” “李游击做的不错。” 沈忆宸语气平淡称赞一句，毕竟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碾压局。 “末将叩谢沈提督，三年前的羞辱终得以复仇！” 说罢，李瓒跪下朝着沈忆宸行了个大礼。 犹记得一个多月前，沈提督来到自己面前，说可以给一支宝船舰队，用来追杀复仇沿海倭寇，甚至是直捣倭国。 那时候的李瓒，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答应效忠，完全没想过仅仅在一个多月后，便能指挥着大明舰队报仇雪恨。 这一切，都是沈忆宸给予的，大恩不能忘！ “起来吧，灭寇是本官的职责，同样也是福建水师的义务。” “今日，只是一个开始。” 剿灭这群倭寇，只是沈忆宸宏伟计划的第一步，倭国的白银跟西洋的财富，才是他要掠夺的终极目标，路还有很长很长。 “末将明白，愿为沈提督效死！” 将士的呐喊，李瓒自然是听在了耳中。 此刻他重复了这句话，便是向沈忆宸表明自己的态度，日后将展现绝对的忠诚。 望着李瓒彻底归心，沈忆宸嘴角微微上扬，他转身朝着叶宗留问道：“找到宋藩台尸首了吗？” 宋彰的尸首，可是沈忆宸的投名状，同时还是向朝廷交差灭倭的信物。 现在战事结束，该发挥宋藩台最后的“余烬”。 “没有。” “没有？” 沈忆态听到后神情终于有了丝变化，暂时找不到都还好说，就怕庄园燃烧的熊熊大火把宋彰尸首给烧了，到时候就会平白增添许多麻烦。 “是叶某没有讲述明白，让沈提督误会。宋藩台并没有死，他躲在了庄园内的暗道中想要逃跑，可是外围都被武将军的兵马给封锁住，插翅难飞。” “现在宋藩台被我绑在了暗道口，还请沈提督处置。” 宋彰没死…… 说实话这个结果是有些出乎沈忆宸意料，他就等着倭寇把宋彰给弄死，自己好打着“复仇”的名义灭寇。 现在宋彰还有一条狗命，这个“仇”报的名不正言不顺啊…… “叶首领，带本官过去。” “是。” 叶宗留领命后在前面领路，带领着沈忆宸跟一众武将，来到了庄园后院。宋彰此时被捆绑住双手，如同一条死狗般蜷缩在角落位置，浑身瑟瑟发抖。 看到一大群人过来，宋彰都来不及看清楚是谁，就匍匐在地大声哭喊道：“好汉饶命啊，我是福建右布政使宋彰，只要能放过本官这一次，金银财宝任尔索取！” 面对宋彰这副软骨头模样，沈忆宸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厌恶感，他慢慢蹲在身子开口说道：“宋藩台，这才多久未见，就不认得本官了吗？” 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宋彰赶忙抬起头望了过去，发现不是什么倭寇海盗，而是提督沈忆宸。 这一刻，宋彰简直有种绝处逢生的狂喜，莫非是倭寇的劫掠动静引来了沈忆宸率领的朝廷兵马，机缘巧合之下救了自己？ “沈提督简直是神兵天降，再晚一步我就小命休矣，此大恩大德下官铭记于心，必向朝廷上疏请功！” 宋彰说这段话的时候又哭又笑，看来倭寇的袭击真是吓破了他的胆子，完全没有意识到氛围显得很诡异。 “宋藩台，你好歹也是朝廷二品大员，一方父母官。” “这副模样，真不体面。” 沈忆宸淡淡回了一句，很多时候官员本身便代表着一个王朝的脸面。 这就是为什么，汉时苏武会被后世推崇，视为大汉王朝的强盛跟气节体现。 咋一听到沈忆宸说出这句话，宋彰愣了一下，不过相比较活命，被讽刺两句有什么关系？ “沈提督对下官有再造之恩，当谦逊恭敬。而且这绑着绳索有失身份，要不还是先解开？” 沈忆宸没有回应宋彰的话语，而是摇了摇头站了起来。 看着沈忆宸这个举动，宋彰心中猛然间浮现出一丝不详预感，并且他抬头才发现，绑着自己的大汉就站在沈忆宸的身后，很明显是一伙的！ “宋藩台为国效忠，力战倭寇而亡，本官感到由衷敬佩，上疏朝廷表彰其功绩。” “宋藩台，你觉得这份请功奏章用词如何？” “沈提督，你……” 宋彰瞪大眼睛满脸惊恐，他已经意识到沈忆宸想要做什么了。 “叶首领，送宋藩台体面的上路。” 沈忆宸说完这句话后，就背转过神来，对视着身后冯正跟李瓒的眼神。 他们两个此刻表情没比宋彰好多少，同样是满脸震惊跟不可思议。 沈提督不仅要灭寇，还准备杀官？ 并且对方还是朝廷二品大员！ －－－－－－题外话－－－－－－ 感谢大兄弟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