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吴越东海天下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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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四十七年元月,绍兴府衙东侧,府城最大的“吴越茶舍”如往常一样爆满,楼上楼下座无虚席,就是二楼、三楼包厢内也是丫鬟进出送着茶水小吃,定是府城大户人家的女眷也都来了。 吴越茶舍三层结构,从一楼至三楼呈正方形的“回”字结构一直向上越来越宽,此时一楼中央的讲书台上,端坐着本府说书名家钱美臣。吴越茶舍路掌柜瞧着时辰到了,便走上讲书台对着四方团团作揖,大声说道:“春节将近,为感谢各位近半载的捧场,今日特免费赠送沈东海新制的清茶碧螺春,一人一杯!如今时辰已到,闲话休讲,有请本府名家钱美臣先生!” 路掌柜在满堂喝彩下离开,那钱美臣便站立起来,“啪”的一声扣下醒木,抑扬顿挫地说起书来:“引无数英雄竟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sao。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朱明皇朝!” “好!” …………………… “词好!钱先生说得也好!” “果真是沈东海,豪气冲天!” …………………… 在一片叫好声中,钱美臣作揖答谢后,继续说道:“各位可知沈东海为何贬低这些开国明君,独独对我大明王朝赞誉有加?沈东海在书中作序言道,始皇帝一统天下,乃诸侯国战,置周室正统而不顾,皆为一家天下之利也;汉武威匈奴于万里,扬汉统至千古,可敬也,惜先承文景之遗恩馀烈,后不顾万民之经年耗损,而白璧有瑕;唐太宗有弑兄逼父之嫌,晚年乱政之失;宋太祖止天下乱世,还万民平安,却望燕云而兴叹。成吉思汗,破国残民,屠戮生灵,漂血万里,乃蛮人也。” 钱美臣再拍一声醒木,大喝道:“蒙元立国,覆灭南宋,杀我汉人十不存三,赤地千里。断我汉人之道,绝我汉人之名,辱我汉女之节,贬汉人为五等之低贱,定汉人之命不如畜。生灵涂炭,万民哭嚎,孰可救世,止我哀劳。唯我大明太祖高皇帝,提三尺剑平天下,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此功业”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孰可并肩!” 钱美臣最后一句嘶声力竭的大吼,语惊四座,满堂皆静。众人只觉得一股冲天的英雄豪气竟是压在胸口,憋得难受,不由一齐大喝:“好!”无论男女,声震激荡,一时热浪如潮。 待大家陆续安静下来,钱美臣接着说道:“也正是因这成吉思汗,才引出沈东海这名篇佳作,射雕英雄传!昨日讲到,那成吉思汗见郭靖用兵如神,大是奇怪。成吉思汗问郭靖道:“你平日行事极为迟钝,何以用兵却又如此机敏?”郭靖当下将熟读《武穆遗书》之事说了。成吉思汗问起岳飞的故事,郭靖将岳飞如何在朱仙镇大破金兵、金兵如何称他为“岳爷爷”、如何说“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等语一一述说。成吉思汗不语,背着手在帐中走来走去,叹道:“恨不早生百年,与这位英雄交一交手。今日世间,能有谁是我敌手?”言下竟是大有寂寞之意。……” 三楼的一个包厢内,绍兴府吴维贤吴大人,今日也趁着休沐,领着家眷来此听书。平日里吴家都是传了说书的家中去讲,可如今这全府说射雕最好的便是这钱美臣,而且他得了沈东海的青睐,总是能最先得到新稿。吴大人的儿子听过回去说了,老妻和女儿便闹着要来听听。 吴夫人听得十分专注,听到精彩处便拍掌而赞:“这沈东海是个有才的,竟能写出这样的好书,真真是难得。嗯,这姓钱的书说得也好,比府里常讲的强上百倍,这人物故事竟是让他给说活了。” 女儿芳晴一旁笑道:“母亲说的是,以后就听姓钱的讲,只是舍不得这好书快完了。这姓钱的讲得是最新的第三卷,叫做华山论剑,听说就要印好了马上就有的买,到时候让二弟去给我们弄来。” 芳婷接着说道:“那铁木真不算英雄,竟要背约灭宋,真是无信之人,那托雷倒是有兄弟情义,就是华筝可怜了。” 芳华笑道:“二姐总是变来变去,昨儿还说华筝可恨,今日又替她抱屈。我倒是听这沈东海纵论古今、华夷之分有些意思。本朝文人对太祖高皇帝颇有微言,他倒是极力推崇,论点竟是落在万民生灵,春秋大义上,不涉政事和文治,倒是有点取巧的小聪明。” 吴维贤回头问着儿子:“你说那沈东海是温家血脉,可是真的。” 吴世贞回道:“真假不好说,诸暨都传遍了,而且听说温家大姑姑去了好几回了。” 吴世忠也说道:“这事儿也没人好意思去温家核实,既然人尽皆知,而温家没有否认,怕是八九不离十。” 吴维贤点点头,说道:“若是真如此,毕竟是恩师的子孙,倒要去信诸暨县,照顾一二才好。这沈东海是个大才,你们听听他那词,虽只有半阙,磅礴大气已是充斥天地。就是那序言,换个角度竟是一篇春秋大义、畅快淋漓八股文章。这样的人才去写,有些可惜了。” 吴世贞笑道:“父亲,不只是下个月,在沈东海的慈芸苑,要上演什么话剧,叫做红楼梦,我已和同窗好友约好齐去。那告示上还说明务必乘船观看,因为那戏台就建在水上,真真是有意思。” 吴家三个姐妹听了,一齐嗔怪二哥,只顾自己快活不管自家姊妹,闹着要一同去。吴夫人一向疼爱女儿,见她们着急,便笑着说:“女儿家家的叽叽喳喳,让人听了笑话。即是想去,我就带着你们去看看,省的回家心思不定,闹我们不得安生。老爷,可好?” 吴维贤瞧着三个宝贝女儿期盼的眼神,也只好点头答应,回头吩咐长子:“乘家里的船,陪着你母亲meimei们去一趟,散散心,老二不许胡闹,让他跟着你们。顺便拿我的名帖走一趟诸暨县,让他对温老的子孙照顾一二。”于是,厢房中姊妹三人欢声一片。 宁波市舶司衙门,太监吴权心满意足地听完说书,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旁边的小太监殷勤地递上茶水,奉承道:“瞧着干爹今儿个高兴,可是这书说得还好?” 吴权惬意地就着砂壶抿了一口,点头笑道:“嗯,这书好,这茶叶也好,那个叫沈重的也是个有本事的。听说年纪不大,有机会倒是要见见,定比那些腐儒有趣,总是坏了皇爷的心情。对了,书买回来了么?” 小太监忙笑着回道:“干爹的吩咐,如何敢不尽心。那书却是难买,儿子全城找遍也没弄着。干爹又吩咐,不许和那些文人撕扯,儿子就亲自跑了趟诸暨,不仅买回来干爹要得,就是新出的最后一卷也得了。” 吴权满意道:“还是你伶俐,这事儿办得漂亮,赶快将书收拾好了给皇爷和郑娘娘呈上去,也算杂家的孝心。”然后回头冲着另一个那沈重是个孤儿,年纪也小,你去和下面打个招呼,别让人欺负了他,影响了写书,杂家还等着下一本呢,听过了他写的书,别的都俗不可看。” 辽东经略府,杨镐与众将议罢军务,便吩咐整酒壮行。待得酒席齐备,众人一一分上下做好,杨镐端起酒杯说道:“自从奴酋叛乱,抚顺清河失守,辽东各部震动,叶赫的求救文书更是几日一封。此前辽东战局糜乱,朝廷军力挫败受损,百姓流离失所,致使陛下忧心。今我大军十一万齐聚于辽东,当一举平灭此贼,上不负陛下,下不负辽东百姓,就是诸位将军,也当为儿孙搏个前程。” 众将一齐起身施礼,同声喝到:“谨遵杨帅之命!” 杨镐点点头,示意众人坐下,就见山海关总兵杜松却是大大咧咧地问道:“杨帅,小小奴酋,何足道哉。此前不过是用间偷袭得手,算不得什么本事,俺老杜在塞外杀鞑子的时候,老奴还给李总兵的老子洗脚呢。只是听说皇上这回给得赏赐不小,若是俺老杜立得功劳,还望杨帅照顾些俺那两个不成器的小子才好。” 杨镐笑道:“这是自然,老将军威名已著,倒是不在意这些虚名,正当给子孙筹划。你且放心,本部堂自会周全。” 开原总兵马琳笑道:“老杜想要功劳,可需进兵神速才行,若是咱在北面得手,可是不会让了给你。” 杜松哈哈笑道:“就你这马儿那几下,许是老杜到了赫图阿拉,你还在浑河上和蒙古娘们厮混呢。” 众将见两个总兵斗起了嘴,也都凑趣,或是互相交心,或是互相挖苦,或是互相吹捧,大堂上好不热闹。 杨镐见众将争功,战意十足,也是十分高兴,对此次会战的结局很是看好,只是人员损失物资损耗多少罢了。 正暗暗算计,听到有了酒意的杜松喊道:“李小子,如何不肯和老杜再喝,可是看不起俺。若不是你爹养错了奴才,弄出个白眼狼,何苦俺偌大年岁还得跑这么一趟。” 杨镐抬眼瞧去,却是杜松和辽东总兵李如柏吵了起来,便喝止了他们。见场面尴尬,不复刚才的亲热,便说道:“总是喝酒也是无趣,军中不得有女乐,你们谁有好主意,也让众将上阵前松快松快。”
那李如柏正在尴尬,听杨镐询问,便借机转移视线,说道:“末将军中倒是养了个说书的,如今刚得了射雕英雄传的新卷,不如唤来给大家讲讲。” 辽阳总兵刘铤大喜道:“新卷,好好好,老刘最爱这书,只是这阵子忙于军务,倒是不知道还有了新的了,快快唤来,不把我的瘾给去了,那就打不成仗了。” 众将一时大笑,都是催着李如柏。李如柏也爽快,唤人把说书的叫了来,便吩咐他讲那新卷,却正是沈重加了料的华山论剑卷。 那说书人是李如柏特意花了大钱雇来的,说书的本事自是不错,众将听得是津津有味,不时叫好。 可当说书人说道蒙宋结盟灭金后,成吉思汗命托雷偷袭南宋,南宋慌忙派遣几路大军阻击,提前引发了虚拟的襄阳大战,却是沈重借了襄阳战役的名复制了萨尔浒会战的实。 被沈重插进来虚拟的南宋四路援军,也如杨镐赫图阿拉会战一般,分成北路、中路、东路、南路,而蒙古人击败南宋四路大军的步骤和四路大军的结局,竟是和未来萨尔浒的实际结果一模一样。 沈重借着郭靖和黄蓉的口,将萨尔浒之战所暴露出来的诸多问题,如发兵仓促、兵不堪战、力量分散、通信不畅、贪功冒进,以及战前机密泄露、行军艰难难以保障四路同步、大本营机动力量离战场过远难以及时支援等一一道出。 众人越听越惊,不由都联想到本次即将展开的会战,听着评书中的四路大军纷纷落败的过程,竟是个个都出了一身冷汗,不复刚才的轻松热闹。 若是平日也就罢了,毕竟是故事中的纸上谈兵,又是南宋时期的人物,非与本朝相干。可众人刚刚议完军务,将本次会战的方方面面论了个周详,竟是与这的情景暗暗相扣相合,就是主帅与四位领兵大将的性格也和实际相似仿佛,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那说书人哪里知道他们的心思,见众位大人面色沉重,以为自己说得好让他们听得入神,更是卖力得将蒙古人如何步步引诱、层层设伏、分而歼之的环节讲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可是自杨镐以下,众将却是再也听不下去,耳中只余留了成吉思汗的那一句“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豪言不停回响。 别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杜松却是毫不在乎,瞧着杨镐眉头紧皱,一脸担忧的神色,大笑道:“一个故事就能乱了军心不成,这世上哪有把握十全的征战,老杜在塞外奔袭鞑子的时候,哪一次不是提着脑袋险中求胜。那沈东海不过是求故事好看,胡编乱造,难不成还是个神仙,能预知天机。再说如今军资粮草、四路大军都已经到位,这大战当前如何能变。” 刘铤也点头称是,接口道:“小小建奴,才有多少人马,成军几年,比得上当年侵朝的倭奴吗。只要四路按时合击,大军威压之下,哪有奴酋腾转挪移的机会。杨帅,大战在即,不可动摇啊。” 马琳摇头道:“虽是如此,这机缘凑巧许是天机未知,刘总兵路途最远,麾下又有朝鲜之兵,怕是难堪大用。” 刘铤笑道:“他们虽是无能,用来充作劳役或是固守倒是还行,我手底下的川猴子都是爬惯了山的,定能如期而至。” 杨镐点了点头,想想万岁几次催促速战的圣旨,内阁多次诉苦国中钱粮艰难,再难支撑的信函,终是下定了决心,起身肃然说道:“十一万九边精锐,对五六万蛮人,大胜可期,尔等不可为一部书自乱阵脚。筹划不变,会战如期,各部当努力奋战才是。即是书中所讲也有几分道理,杜总兵和李总兵需齐头并进,任何一部不可孤军深入。令沈阳机动之兵前出,以便及时接应。另外军中信使往来务必及时,确保四路大军和中军大营消息畅通。” 众将轰然领命,只是杜松瞧着李如柏冷冷一笑,对这个靠着老子余荫的小白脸十分蔑视,想着如何赶在前面,抢了他的功劳才好。 吉林崖后金驻军营地中的一所大帐之内,天命汗看着儿子皇太极手中的书卷,脸色苍白、浑身冷汗,高声怒喝:“这个沈东海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