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会作不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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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窦太主园客堂之内,李延年面上与刘嫖寒暄着,心里却很不高兴。 他的兄长李广利攻打大宛不利,如今正被天子勒令驻在玉门关外吹风吃沙,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有人落井下石,写了两首破诗在长安城内大肆传播嘲讽,简直欺人太甚! 尤其是那句“但使卫霍双璧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骂谁呢,你骂谁呢? 虽然卫霍双璧的确军功盖世,非常人可以相提并论,但我兄李广利身为贰师将军,虽然攻打大宛出师不利,但也没教那胡马度过阴山啊! 何况卫霍双璧当初是出关北击匈奴,而我兄李广利如今则是深入汉军从未涉足的戈壁沙漠数万里,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怎可以一时胜负论英雄? 最重要的事,若陛下看到这两句诗,又当作何感想? 而最令李延年无法接受的还是,作诗之人竟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男宠,他们李家什么时候轮到这样的东西品头论足了? “不会搞错了吧,这两首诗展现出来的笔力与意境,非常年远征关外、刀头舔血的将士不能深刻体会,一个似细犬一般被人养在园子里的男妾,不该有如此见识。” “这两首诗绝不是寻常人能写出来的,何况一个男妾,我怀疑是他不知从何处剽窃而来,借此沽名钓誉罢了。” 几位友人的评价令李延年醍醐灌顶。 长安城中必定有不少人报有相同的怀疑,而若要验证此事倒也不难,只要命那男妾当众再作几首相似的诗即可做出评判。 于是李延年就拜访来了,还带上了两个太学的博士生徒作见证,只要董偃不能当着他们的面作出同水平的诗来,李延年定叫他在长安城中身败名裂,人们在那两首诗上面的注意力自然也可被转移。 万一,李延年是说万一,董偃真作出诗来也不打紧。 事已至此他已不会再有任何损失,今后再寻找机会雪耻罢了。 说话之间,“吱呀吱呀”的声音自堂外传来。 四个奴仆抬着一个轿椅由远及近,轿椅上躺着一个身着华服的青年,一块面纱遮住了青年的口鼻,虽看不清他的容貌,但露在外面的皮肤却白静细腻。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徐永。 “咳咳!咳咳咳!” 被抬进客堂还未放稳的时候,徐永立刻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强撑着直了直身子,似是打算起身行礼。 “美贻,你就在这里坐着说话,不必见礼。” 刘嫖见状心疼之色溢于言表,当即对徐永摆手说道。 “美贻”就是她给董偃戴冠时取的字表,意为“美人的馈赠”,选自先秦时期的乐府诗《静女》…… 同时这也是徐永心中的痛,如此羞耻又有失男儿尊严的字表,以后有了机会必须立刻改掉! 说完,刘嫖又看向李延年等人,老态龙钟的脸上眉头微蹙:“李都尉,两位博生,美贻的情况你们也都见着了,既是拜访交流,那些无用的礼数就免了罢,有什么话也尽量简洁,他日待美贻身子好些,再携带厚礼登门回访,那时你们再促膝详谈也不迟。” “太主所言极是,倒是我等唐突了,董君不必多礼。” 李延年等人闻言纷纷起身向徐永作揖。 “失礼了。” 徐永则故作虚弱的轻轻点头示意。 如此一一见过,众人重新坐下,李延年又对刘嫖拱手一笑,而后面向看向徐永态度诚恳的说道:“太主,董君,其实李某今日拜访只为一事。” “这几日董君的七言诗风靡长安,李某也有幸拜读了一番,当下被诗中的意境与气势折服,忍不住为董君的文采喝彩。” “太主、董君应知李某擅长音律,早年创作的一些歌曲还算有些造诣,因此才得陛下青睐有了今日,可如今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李某在创作时已越来越力不从心。” “直到这几日见到董君的诗,端的是给李某带来了不小震撼,隐隐有灵感迸发的迹象,因此今日特地前来,厚颜向董君再讨诗几首。” “望董君务必成全,李某感激不尽。” 听了李延年这番话,刘嫖并未质疑真假,心中甚至隐隐有些喜悦。 这证明她这些年的悉心培养并未白费。 并且李延年作为武帝的御用乐师,若是能够以徐永的诗为词谱出曲来传唱,日后必定令徐永的名望越发水涨船高,这无疑是好事!
不过回头再看徐永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刘嫖终是不忍起来,有些迟疑的道:“此事虽是好事,但不知美贻如此情形之下是否还能写诗?” “咳咳咳!” 徐永顺势又咳嗽了几声,并未立刻答应下来。 现场背几首诗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但徐永还打算利用李延年递上奏疏,自然要待价而沽。 如果三两首诗就能得到李延年帮助的话,夷三族那样的大招就没必要再开了,正所谓“与人为善于己为善,与人有路,于己有退”嘛。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交流的过程中,徐永总感觉李延年看向自己时眼底时不时透着一股子鄙夷,甚至隐约蕴含着一丝敌意。 我什么时候惹他了么? “无妨,董君不必亲自执笔,只需动一动把诗嘴念出来,这里正好两位博生,我们一并将诗记下即可。” 李延年似是早有准备,紧接着又道。 “这……美贻,你以为如何?” 刘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决定,只得看向徐永征询道。 徐永“艰难”的抬了抬脖子,哑着嗓子不动声色的道:“太主,李都尉,我如今这副模样,恐怕有心无力。” “董君,李某此刻前来求诗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但此事对李某极为重要,请董君务必成全,事后李某必有重谢!” 李延年起身作揖,依旧坚持说道。 “咳咳咳……这……” 徐永作为难状,还想试试此人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李延年此刻终于失去了耐心,虽然脸上依旧堆满了笑容,嘴上却阴阳怪气的道:“董君,两位博生可在这里瞧着呢,董君如此推三阻四,不会是作不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