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集

    老蒋没好气道：“我要是能把他撵回来，还用你来教我啊！”王冰洁咋呼道：“娘，你还真想把他撵回来啊！”老蒋抬起巴掌，作势要打她。王冰洁连忙缩头挤眼，闭嘴不言语了，继续看小说。老蒋收回手掌，不再理会王冰洁，转而指使王冰玉道：“小玉，别没事儿人似的，把柜台拾掇拾掇！”王冰玉答应一声，着手收拾柜台，并顺手将杯中的剩茶泼向门外，由此想到陈年往事，仿佛又见那张惊愕中茶水滴答的英俊脸庞，不由得露出会心的微笑。

    秦薄厚艰难的行走在公路上，由于风大，路上并无太多行人，来往的车辆也嫌少了。不知从何时起，那根又长又粗的绳摆脱了夹卡落在了路上，被自行车拖拉着，宛如两条长蛇，蜿蜒匍匐前行。秦薄厚对此一无所知，依然费力的蹬动自行车。他的力气好似枯竭了一样，双腿又酸又疼都不想抬动一下了。呼啸的北风迎面扑来，吹得他睁不开眼喘不出气，不得不时常将脸扭向一边回避风头，给自己一个观察路况和喘息的机会。

    眼见过了前面的村子就到哇口集，自己给自己鼓励打气道：“再加把劲，过了集就快了！”这样说着，深吸一口气，仿佛顷刻间获得了巨大能量似的，将屁股抬离车座子，狠命蹬动自行车，自行车便像注入了兴奋剂一样向前冲去。但如此的狠命不可持续太长时间，不然就算铁打的人也会垮掉的。刚到村子中间，秦薄厚就觉得不行了，重又坐在车座上喘息，只是如此一来，自行车不进反退，给风吹着往后飞似的倒退。连忙下了自行车，推着它往前走。才没走两步，便推不动它了。一时间心中来气，暗恨一声我还推不动你了，跟它较上了劲，猛然用力，只见车头往外面一拧，一个把持不住随着自行车趴了下去。

    若换作往常，他会在自行车往下倒的瞬间丢开它，不至于如此狼狈，但这会儿他累得精疲力竭，反应也变迟钝了，自行车倒下去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只好趴在了自行车上，将手腕刮得生疼，还有迎面骨也磕碰得疼痛难忍。忍着疼痛爬起来，去扶自行车时，方才注意到绳子在地上拖拉着，并且有一段裹进了飞轮，另有一段缠住了辐条。一面去松解那两段绳子，一面暗道侥幸，倘若那绳子裹进飞驰的车轮里，那么他这条命岂不是稀里糊涂的就交代了，想想就觉得后怕。

    扶起自行车，费了半天功夫，将绳子松解掉。把绳子仔细的缠绕在车坐上，系好绳头，反复查看了几遍，确定它再也不会脱落到路面上，方才推动自行车继续前行。一时走出村子，又过了一座小桥，便望见了教研室，而教研室的后面就是一中。想到昨天晚上着了魔似的不到一中来一趟就过不去一般，心中好不难堪，却因想到现如今一中就在眼前，又禁不住的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浑身上下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飞身骑上自行车，如利剑一样劈开浑厚无比的寒风，直往一中驶去。依照交通规则，他本是靠右走，在公路的东侧，但快到教研室时，鬼使神差的斜穿公路来到了西侧。

    刚到西侧，又后悔不迭的埋怨自己咋就到这边来了，如果有谁从教研室里走出来，恰巧又是认识的人，岂不是净耽误功夫么！而此时已经很接近教研室门口了，倘若再回到公路那边去，反倒不好看了，便硬着头皮往前走，一面暗自祈祷好歹别有人走出来。或许是他的祈祷灵验了，非但没人走出来，就连教研室院内也人影全无，静悄悄的只有的风的呼啸声。暗笑自己紧张过度，心想如此恶劣的天气里，谁还在外面站着呀。这时已过了教研室门口，再往前去，便是一中的大门口了。越接近一中的大门口，心脏越不受控制的跳得厉害，仿佛要爆裂了似的，而行进的速度也越来越缓慢，手脚都在轻微地颤动，软软的没了一丝力气。

    有一万个理由拐进一中去，又有一万个理由不能拐进一中去。就在这种生死挣扎中，毫无预兆的猛然转动车把，斜刺里往路那边窜去。而此刻，正有一辆卡车由南往北行驶，因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卡车的速度很高。卡车司机也有注意到秦薄厚，但料想他是从教研室出来往北面的学校去，又不见他有往路那边去的意图，便没有减速，也没有鸣笛示警。及至看到秦薄厚突然往路那边窜，想刹车已来不及了，即便将刹车踩到底，车的惯性也会把他撞死。

    卡车司机忍不住破口大骂，一面玩命的摁响尖锐刺耳的喇叭，一面果断的转动方向盘，并狠踩油门，驾驶卡车几乎擦着自行车的前轱辘呼啸而过。秦薄厚受此惊吓，一条命差不多丢了三分之二，好不容易挨到路那边，背靠一棵杨树苟延残喘，以期凝聚力气回到学校去。回想此次前去榆树店高中为两个儿子送御寒的衣物，先是被二儿子秦海气个半死，又被无情的北风累个半死，又给绳子使坏摔了一跤，又给卡车吓得魂魄出窍，如果将这条命分成四等份，那么此刻剩下的应该还不到一份了，用这还不到一份的生命挨回到学校，应该算是上天的恩赐了吧。

    就在秦薄厚黯然神伤又暗自庆幸的时候，打一中的大门里走出一高一矮两个姑娘，那矮个姑娘发现了秦薄厚，对高个姑娘说：“那不是秦薄厚老师么？”高个姑娘说：“我看到了。”矮个姑娘说：“那你咋不跟他打招呼啊？他不是你最崇拜的老师么？”高个姑娘说：“他应该是从教研室里出来的。”矮个姑娘说：“你不要所答非所问，支吾搪塞我！”高个姑娘说：“你动动脑子好不好，他一出教研室就跑路那边去了，为啥？”矮个姑娘说：“他是个遵纪守法的人，遵守交通规则！”高个姑娘说：“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两人边说边沿着公路边往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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