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王爷

    在不远处的另一座大帐中，同样聚集着两三百号人，他们倒是很少有老弱伤残，但帷帐中的压抑气氛却并不比徐家要好多少。不看那些在一旁休息的后天高手，坐在最中间的顶尖高手们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甚至是扭曲地带着几分怒意。

    “胡庆，现在连城钥都没拿到手!”杨大涛一拳头重重地打在木桌上，洪声怒吼，都把人吓得一哆嗦，“六十个名额我们一个也拿不到!如果真的等徐峰赶到，我们一个也吃不了兜着走。”

    “急什么......”胡庆虽然脸色也不好，但看上去要比杨大涛淡定些，“出现如今这状况我们也并非没有预料到。再说了，就算徐峰归来，他一个小毛孩子能有多强的实力如果我真要和他打起来，谁生谁死还不知道呢。”

    “胡老爷子说得有理。”盛秋罗摇着手中的桃花扇，一如既往在旁边和稀泥。

    “你们一个个说的倒好听!”杨大涛气不打一出来，又是一巴掌拍在桌上，“你们胡家两个先天实力连三个后天都搞不定才弄出了这档子事。还有你盛家的小，一晚上都不知道去哪里在混，这就罢了......我手下跟着他的兄弟还都死了!”

    他指着盛秋罗的鼻子吼道。

    “杨兄你亲自动手不也没能留住那三个后天的家伙吗别和我说人家又什么羽翼宝物，多强的宝物也只是后天高手，又能发挥多少威能”胡庆慢悠悠地说道，“听说你手下的万冬还差点被一个小姑娘给打残了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修为都修到哪里去了。”

    “好了好了，不管怎样我们之间都有所失手，现在的局面我们都有责任，”盛秋罗赶紧出来打圆场，“如今我们可不应该为对方的过失而起内讧，应该商量商量怎么在徐峰回来之前把城钥夺来，只要胡老爷子坐上城主之位，那便一切尘埃落定了。”

    “你怎么不知道徐峰不会再发起城主挑战”杨大涛忿忿说道。

    “那时我们也已经取到传说中的焚源古楠，”胡庆自信满满地说道，紧紧握住的拳头表现出他对实力突破的渴望，“到时候只要说闭关就能拖延很一段时间，等我出关之时必是圆天小成，说不定还能掌握意境领域，若是徐峰还要挑战我，我杀他便如屠狗一般。”

    “说得好像你已经成为城主了一样，”杨大涛说道，“现在你连进楠木山争夺焚源古楠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答应我八骸帮和盛家的名额了!”

    “放心吧，我给你的承诺肯定兑现，”胡庆举起小小的白色茶盏抿了一口茶，“但确实计划有变，名额我只能给你三个，这是极限了”

    “这还叫兑现承诺”杨大涛讥笑道，“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那可是足足答应我十个名额。怎么没想到你如此眼高手低。”

    “你怎么叫唤也只有这么多，”胡庆冷冷哼了一声，“至于焚源古楠的分配就按之前商量的来，进了楠木山之中不能擅自行动。”

    “还有这种规矩”

    “这个名额是州城的，刚进入楠木山必须跟着他们对焚源古楠进行扫荡，”胡庆没好气地解释道，“那个时候各个势力都会这么做，那么巨量的焚源古楠，你往哪放只有放在纳宇袋中等出了楠木山再分才行。等到山上的焚源古楠都被搜刮完了，你们自然就可以擅自行动了。但是遇到了危险人家也不会特意来找你救你的。”

    “实际上还不是把我们当剑使。”杨大涛抱着手臂有些不满。

    “我倒觉得这是个好事，”盛秋罗却说出了不同的看法，“能跟得上州城的队伍，也有可能结交实力更强的人，我们若能请他们帮忙，我们夺取城钥的把握便又大了几分。”

    “现在在这里再怎么设想也是无用，终究得看那些小辈的......”胡庆看着不远处盘膝而坐，静思冥想的年轻人轻声说道。

    ......

    那座巍峨的金色宫殿之中，身穿黑袍看上去仙道的叁印阵法师正领着来自荒野林海庄的后天少年林轩走在的走廊和阶梯上。一路上遇到的各色人物都穿着林轩从未过的奢侈衣袍或是精致铠甲，几乎每个人手中的兵器都带有或多或少的器纹，每个人的样貌和神采都彰显着他们高贵的身份。

    人真是有差距的......自己还穿着兽皮衣服的时候有人穿着华贵衣袍，当自己穿上华贵衣袍的时候却发现还有穿的更好的......

    更令林轩所屏息的是，这些人都在向莫崖大人和自己行礼。

    “这位少年好像就是早晨我们看的......”

    “嘘......小声点。”

    “没错，就是他，他身后背负的那两截戟的模样我还记得。”

    “师傅说他那双色羽翼最起码是二品凡宝......但价值上......”

    “莫大人和他是什么关系要把他带去哪”

    “不知道......但看样子莫大人和他关系匪浅，这下麻烦了。”

    既然被关注了，林轩在那一瞬间也决定要拿出点高手应该有的气质来。他立刻挺直了自己的腰背，双手自然垂落随着脚步晃动，双目直视前方，真的装出一副富家公子的做派，也还真的唬住了不少人。

    “还挺会做戏，”在不知道登了多高之后，莫崖拽着林轩走进了一间空无一人的大殿，停在了一道大前，“不过也算达到我想要的效果了。”

    “什么效果”林轩还有些迷糊。

    “一会再和你解释，”莫崖压低了声音说道，“上走进这扇，我们会到一位朝廷重臣。他是一位肆法炼丹师，太子殿下的修行师尊，也是大荒王朝的开国功臣，唯一一位没有皇家血脉却被封王，在朝堂上一言九鼎，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

    林轩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他猛地想起了曾经在镐城中莫崖和柯黔年的对话。

    “璟王爷看上去可能有些冷冰冰的，但实际上还是很好相处的，”莫崖的脸上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坏笑，“我也不知道他是否会出手帮忙，不过总得来试一试。”然后他没等林轩再来的及准备准备，便举起手推开了大。

    内殿不比外面小，中间正放着一尊巨大的雕刻着无数神秘符文的鼎，那鼎中燃着深红色的火焰，鼎内似乎在点着什么香料，沁人心脾的梅花香弥漫在整个内殿中，使人神魂安稳，而在内殿深处，一个身材修的男人闭着双眼盘膝坐在云床上。那男人的呼吸仿佛真的在吐纳天地灵气，磅礴的源气在他身边盘旋。

    “过璟王爷。”莫崖微微行礼。

    沉迷在眼前这景象的林轩一下子惊醒过来，连忙跟着行礼。

    “他就是林轩”男人逐渐从冥想状态中恢复，缓缓睁开了眼睛审视着林轩。那是一双丹凤眼，深邃而令人捉摸不透，却又和外面那些富家贵族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双眸之中充满了祥和宁静，似乎时不时会流露出点点光。

    “过璟王爷。”林轩深深鞠躬，不敢抬头。

    “来自林海庄”

    “是。”璟王爷竟然这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来处，林轩有点吃惊。璟王爷好久没有说话，林轩没忍住稍稍抬头看去，没想到一下子撞上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面前的璟王爷的眼神。

    “你们是希望本王去治病的”璟王爷慢慢收回了目光看向莫崖说道，“根据我的了解，似乎是徐家的人伤得不轻。”

    莫崖看上去和璟王爷关系还是不错的，立刻简单地描述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所以本王为什么要帮徐家或者说你们为什么觉得我会帮徐家”璟王爷平静地说道，那双眸子中的冷漠令人退缩，“想要能在两天之内就能恢复的丹药，起码也是二品丹药，甚至可能需要三品。有得到就需要有付出，徐家能付出什么”

    林轩愣住了。这种毫不留情的语气，这种冷冰冰的态度，让林轩都有点莫名熟悉，好像在哪听过似的。

    “看你的样子，是想要帮徐家一把”璟王爷问道，“你在清晨的那场厮杀很多人都看了，现在外面可能很多有都会对你求贤若渴，你根本不必和徐家一道陪葬。”

    “徐家本身待我就不薄，徐家小姐徐清还舍身救了我一命，我怎么可能这样忘恩负义”林轩在感受到那些人的眼神听到那些人话就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但他还是做出了决定。

    “除了可能会招揽你的，也有很多不怀好意的人你知道吗”看到林轩这副模样，璟王爷不动神色地笑了一下，继续问道。

    “不怀好意”

    “上次面还不知道，没想到你身上还有着一件羽翼宝物，”一旁的莫崖解释道，“你在搏杀的时候基本上所有人都看了。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出你这件羽翼的威能应该最适用于先天高手，可以算是一件二品凡宝。只不过能够行的宝物都更珍贵，论价值你这羽翼可能算得上是最极品的二品凡宝了。”

    林轩瞬间明白了璟王爷的意思。“这也是我刚刚故意带着你在那些人面前走过的原因，”莫崖说道，“我在大荒王朝还算有点影响力，如果让他们知道我和你关系匪浅，那些相对背景不够的人就不敢对你出手了。”

    “不仅仅是你的羽翼会让人眼热，就是那徐家的纳宇袋也会有人眼馋的，到时候不仅仅是那所谓的胡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饿扑一般扑向你们，你反而还给徐家带来了更多的敌人，”璟王爷说道，“没有实力，身上的宝物只会是烫手山芋，只会引祸上身。”

    听到这话林轩也没办法反驳。

    “本王一向惜才，像你这样有前途的年轻人不应该这样莽莽撞撞送死，”璟王爷饶有兴趣地看着林轩说道，“依本王之，徐家最好的办法就是应该把城钥交出去，这样活下去的可能才会最大。”

    话是这么说没错!

    把城钥交出去，胡家也会因为害怕徐峰的疯狂报复而放弃斩草除根，但这么做意味着徐家放弃了尊严做出了妥协，意味着徐家之前受到的屠杀和屈辱都成了埋藏在深渊里的黑暗。

    身为外来者的林轩可能并不在乎，但那边徐家的所有人恐怕宁愿死都不会愿意。

    “看样子本王所说的你是一点也没听进去，”璟王爷看着眼中带着些许疯狂的林轩，摇摇头说道，“世间有那么多条路，又何必一定要走一条死路弱rou强并非儿戏，在这个世界里什么天道什么王法，谁的实力强，谁的拳头硬，谁的话就是天道谁的话就是王法。”

    璟王爷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往事，就连莫崖似乎也受到璟王爷的话而有所感触，低头沉思着什么。

    “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璟王爷盯着林轩说道，“无论是区区一个城主之位，还是君临天下的一国之君......自古以来便没有什么千秋万代，又为何要深究那一点点尊严。”

    “或许在璟王爷您眼中是不可理喻的，是愚蠢的，但对于我来说这就是在自我放弃自我逃避，”林轩一字一句恭敬地说道，“我不愿意因为眼前的一些艰苦困难而退缩，也不愿意因为生命受到威胁而任凭黑暗肆意，若有千般刀剑欲毁我身，若有百般劫难欲灭我魂，也只是施加于我的千锤百炼......而在这锤炼之下，我只会更强大。”

    林轩无比坚定地说着，抬起头直视璟王爷那双冰冷的眼睛。褐眸子盯着黑眸子。而那冰冷的黑眸子中光明和暗淡不断交错，璟王爷脸上的情绪也不断地变化，最终竟然笑出了声。

    “天真......幼稚......自大......”璟王爷嗤笑着说道，“但还算有点勇气，敢坚持自己的想法，还敢在本王面前这样说出来。”

    “林轩年岁尚小，才学疏浅，自然比不上大人。”林轩恭敬说道。“去吧，就算你有这个决心，本王也不可能就这样送你丹药的，”璟王爷却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本王没有义务帮助你们。”

    听到此言，林轩心里还是略感失望的，但实际上也在意料之中。接近三品品的丹药，无论是炼材还是璟王爷耗费的心神，都意味着不可估量的价值，不论徐家还是自己，跟璟王爷都没什么交情，怎么可能就这样随随便便扔给自己。

    “多谢璟王爷，林轩告辞。”林轩即使不甘心，也只能鞠躬行礼。

    “你打算怎么办”璟王爷看到林轩打算直接离去，突然又问道，“除了那个徐清，你的朋友是不是也有受伤的”

    林轩愣了一下:“莫崖大人已经帮我们请了太医，与我们同行的也有一个叫苏月略懂医术。除了徐清，我和我朋友佟九的伤都不严重，那些随我们进入楠木山的后天高手大多也只是轻伤。”

    “哼，”低头思考片刻的璟王爷哼了哼，打开腰间的纳宇袋取出了一个小瓶，“这是归源液，滴在伤口上能快速愈合，算不上珍贵的丹药，但足以治愈你们所有人了。”

    林轩瞬间对璟王爷突然的变化迷茫起来。“现在的年轻人，动手就没个轻重的......”璟王爷一个人低声不清楚地嘟嚷着什么，朝着林轩挥了挥手，“拿了东滚吧!”

    “多谢璟王爷!”反正东拿到了，林轩也懒得多想，跟着莫崖就逃了出去。

    “我便不陪你回去了，”莫崖在内殿口小声说道，“有这瓶归源液，摆在眼前的问题也不是问题了。”

    “璟王爷他为什么”林轩还是有些疑惑。

    “我也不大清楚。但王爷他有时候就是这样，想做就做了，”莫崖说道，“也许你说的那些话你的坚持还是打动了他，这归源液也没那么珍贵，他才愿意顺便帮你一把。”

    林轩点了点头，内心深处还是有些疑惑，但随即他又问了他更关心的问题:“莫崖大人，之前一直没问，我的弟弟——”

    “你的弟弟很好，果然不出所料极具天赋，”莫崖像是早有预料地回答道，“再过几年或许就能成为真正的壹印阵法师，如今的实力就和你之前相差无几了。只不过这次楠木山仙缘实在是高手如云，我也考虑到你们兄弟俩的五年之约，便没有带他来。况且在荒都他才最安全。”

    “多谢莫崖大人费心了。”“我是他师傅，这当然是理所当然的，”莫崖哈哈笑着，看着林轩说道，“上次全注意你弟弟了，现在看来，你能一下子掌控二品凡宝，还能在炼器一道上有所成就，你的神魂怕也不弱。”

    林轩向莫崖道谢后便迅速离开了宫殿，莫崖则是看着他离去才再一次推门进入内殿之中：“怎么样王爷？您觉得我之前的判断可对？”

    璟王爷右手托着头，露出了一丝微笑：“无论对不对可都由不得我决定。他能否活下来，他能否走下去，他的出处在哪，他的归途又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