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榜首

    “别人在这楠木山仙境中累死累活的厮杀，您倒好，倒像是来度假的。”

    躺在光华大石头上的邋遢男人听了随意笑了笑：“那你想让我怎样？一上来就大开杀戒？”

    “好歹也去弄点焚源古楠吧，就跟肖宝清寒他们一样，您不是也有纳宇袋吗？”大石头旁站着一黑衣少年说道，“一直在这里晒太阳，您看看还有谁敢靠近这片？”

    “没人来不是很好吗，不然太吵了……”邋遢男人张大嘴巴打着哈欠说道，穿着打着补丁的破旧衣衫，满脸胡子拉渣的，“再说了，他们去抢焚源古楠那是为了跟上头交差，他们自己的内力都到后天极限了，焚源古楠暂时对他们也都没什么好处了。”

    “那是在后天，难道你们从楠木山出去之后还不突破？”黑衣少年明显有些不解，“虽然说突破先天有点风险，但您总不能打基础打到有十二成把握才突破吧？一旦突破先天，焚源古楠对您来说更是好宝贝了。”

    “你不就是想让我出手帮你抢点过来吗？”邋遢男人不由得翻了翻白眼说道，“再等等吧，毕竟大部分焚源古楠都在那些高手手中，等到他们开始动手，我就帮你抢点来。还以为你对实力有多洒脱，没想到也就这点出息。”

    “我？真要说起来我可不比您多需要什么焚源古楠，”黑衣少年摇了摇头说道，“以我的实力和积累，就算在这楠木山之中得不到仙缘，要突破成为先天也不过再耗费一两年的时间罢了……而您呢？您也不想想你现在都多大年纪了。”

    邋遢男人袁樊沉默着。

    是啊……自己都多大年纪了？

    “您可别说什么不在乎实力境界高低，既然踏上了这修行路，哪一个是真有那么洒脱的？您若真不在乎，又怎么可能费尽心思跑来这楠木山呢？还不是同样眼馋那一步登天的仙缘？”黑衣少年继续说道，“您真要追求人生自由洒脱，难道不更应该修炼修炼延长寿命吗？本来也是一天才，最终却落得不过百年之命，我都为大人您感到可惜。”

    邋遢男人坐起身来，拨开散落在眼前的头发，看着一脸认真的少年默默想着。

    看到这些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热血厮杀，自己这样一个“大龄”后天还好意思跑来这楠木山来和这些年轻人抢仙缘……所以他才一直拖着没出手，他不愿意再去腆着一张老脸去抢焚源古楠。是，他的实力绝对是压倒性的，也正因为如此，所有遇见他的人都远远避开了他，只有那几个最为优秀的后辈才敢走近很是敬重的对他行礼，最终也没动手。

    明明是晚辈对长辈的行礼，明明是弱者对强者的敬重，自己的内心却仍然感到了有些莫名不爽。至于吗？自己真的有那么大年纪吗？男人即使仍然以笑相对，心中却很无奈。

    “我也是搞不懂您，明明积累极为深厚了，为什么一直不尝试突破呢？”黑衣少年摇摇头说道，“平白无故浪费这么长时间……”

    浪费时间？男人仿佛又瞧见了曾经那个闯荡少年的洒脱少年，同样被誉为天之骄子，在大吴王朝那种困苦之地绽放出了耀眼之光，所有人都将他视作未来的希望，期待着他能带领人们走出贫瘠的土地，带领人们去征战世界。

    可能是太过于骄傲，可能是太过于狂妄，他最终辜负了人们的期望。

    “连突破先天都能够失败，我真是瞎了眼收你为徒！”“愚蠢愚蠢愚蠢！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都是个废人了，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一身修行尽废，丹田rou身受损……但他还是他，他还是那个天才，耗费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再一次重新回到了后天圆满之境，甚至成为后天高手中的最强者，无可争议的最强者。可师傅和长辈的话仍然在耳畔回荡，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过往的失败，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再也不要骄纵蛮横，不要再cao之过急。

    仿佛是一种漆黑中传来的巫咒，仿佛是在黑夜中传来的呓语，总在他酝酿已久准备突破之时将他惊醒……自己的积累已经极为深厚，自己的准备也极为充足，自己的经验也极为丰富，突破先天绝对是万无一失。可是……万一失败了呢？

    万一呢？

    失败的阴影苦苦折磨着他。明明只有凝丹乃至更高境界的突破才需要考虑的失败，他却在后天突破先天这小小的一步上纠结已久。年龄过高，他就算在同境界中有着无敌的实力，依然已经不被看好，他游荡于荒野之间，整日浑浑噩噩，才有了如今这无比邋遢的样子。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邋遢男人收回那深邃回忆的目光，不禁摇了摇头自嘲地想道。转过头来又看向那黑衣少年：“所以你怎么就敢就这么跑到我面前来呢？你就不怕我一刀把你劈了？我到现在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呢。”

    “哪里哪里，我可不相信大人是这样嗜杀的人，”黑衣少年拱手行礼，声音清冷而又略带谦卑地说道，“而我很久之前就对大人的事迹有所耳闻，对大人的绝世之才也极为佩服，不愿意大人就此沉沦下去。”

    “沉沦？我可没打算沉沦啊，我这不是来楠木山了吗？”邋遢男人似笑非笑地说道。

    “大人，这不仅仅为你自己，也是为了大晋。”黑衣少年眼中有着奇艺光芒闪过。

    邋遢男人则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黑衣少年，又突然神色一动，咧嘴笑了。

    “既然你这么为我着想，我再这样悠闲下去好像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就在男人说话间，远处的山林之中轰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内力，远远超过了楠木山中以往任何一次冲撞，而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内力的冲击立刻推翻了一大片山林，“看来已经有人耐不住了，反正也是闲着没事看，我也去看上一看。小兄弟，要不我捎你一程？”

    “不必了大人，”黑衣少年往后退了退，“我可没办法插手大人的战斗，去了也是送死。”

    邋遢男人回头看了一眼黑衣少年：“也好。虽然只是聊了一会天，我对小兄弟你印象还不错，若是以后有缘再见，我们再一道饮上几杯。”

    话音刚落，邋遢男人一跃而起，爆发出强悍而精纯的内力，让人感觉如同一颗小小的太阳一般耀眼。只见他展现出了无比惊人的速度，轻轻落在了树梢之上，那树梢却一点都没有被男人的体重压弯，男人稍稍停顿很快迈出脚步，向那内力爆发之处奔去。

    ……

    “死！”

    肖宝合并两指，控制着那道银光在半空之中滑翔，速度之快rou眼都难以追赶，而那银光还无比晃眼，简直令人防不胜防，而他本人的身法更是诡秘至极，面对林轩时远时近，十分敏捷而又灵活，根本不给林轩近身的机会。

    而一旁的林轩则是放出无尽青色狂风，靠着背后的风源羽翼灵活变向加速，宛如鬼魅，要论行动身法较之肖宝还更胜一筹。手持玄洪戟不断击飞袭来的银光更是游刃有余，战意越加沸腾。

    当然真要说速度，林轩的速度仍然远远比不上那所谓的银线飞刃的，毕竟对方是一种飞行兵器。可林轩仍然施展着无比玄妙的风源戟法，以大开大合之势一次又一次拦截了银线飞刃的攻势。虽然他在于杨大涛一战中依靠着鬼魅的速度才能够纠缠，但这并不意味着林轩的力量很弱，大戟本来就是一种重兵器！

    “破风戟！”

    施展着遁风身法的林轩身形一闪，飞行轨迹在空中一折，竟然直接冲到了肖宝面前。风源羽翼一直绽放着青色的狂风，林轩为了减少消耗而仅仅控制着少量青色内力形成风隐隐包裹己身，流动的风形成强力的防御，顺着风的轨迹劈下玄洪戟。

    “该死！”肖宝脸色一变，挥手招回那一直无法突破林轩近身的银线飞刃，从腰间的纳宇袋中瞬间取出一面圆形盾牌，浑厚的内力在顷刻之间灌输其中顿时便拥有了强大的威能。

    轰！

    一声沉重的闷响，两者竟然都没占到半分便宜。林轩的拿着玄洪戟的两只手的虎口都有些发麻，之前差不多愈合的伤口竟然又隐隐流出了些血，而肖宝则是差点被震得从飞剑上掉下去。

    明明只是两个后天高手，却完全是一场先天实力层次的战斗，两人短时间内爆发的真正实力都已经很接近先天大成了。

    “我若是再遇到那青背狼王，想必也有能力一战了吧。”林轩如是想着。

    这就是后天的天之骄子，就是潜龙榜上最为强大的高手。

    “看来林轩在这大概半年的时间里又精进了不少，内力的精纯和强悍比之前强上不少，控制他的凡宝都容易不少，”树林中的徐清慢慢恢复过来，走到苏月身旁看着上方交战的两人，“他的机遇和天赋还在我之上，虽然比不上徐峰哥哥，却也很可怕了。”

    第一次见到林轩之时，那个少年还连人兵合一都未曾领悟，被万冬蹂躏的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勉强有着初入先天的实力。生死之间领悟到人兵合一，在南原府城政变之时不断磨练自己，完全掌握了他的羽翼凡宝，在楠木山中不断精纯内力……到现在已经能够和后天之中最为强大的高手较量了，并且在较量中能够不落下风。

    看到那个肆意笑着，站在自己身前保护自己的少年，徐清的心中不由涌上了一股感激和感动。

    重新和林轩汇合，她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些。

    “林轩这小子，就会说大话，”一旁抱着双臂的苏月倒是笑了，又拍了拍手拔出了自己的匕首和长剑，“闹了这么半天还是没占到什么便宜，还不得我出手结束？”

    现在的林轩虽然厉害，短时间却也杀不了肖宝。实际上两个人都没办法长时间爆发出这么强的实力，内力都在极快地消耗着，时间一拖长肖宝必定会跑。

    “徐清你在这呆着，看我如何一击扭转战局！”苏月咧嘴笑着，身上有着血色的内力凝聚。虽然她并非有飞行凡宝，但这并不妨碍她出手，以她惊人的身体素质，只要找准机会从树梢上一跃而起便可挥剑。

    瞬息万变的厮杀，就算苏月一击不中也必定会影响到肖宝战斗的节奏，这相持不下的局面必定会被打破。

    “两个人实力相近，一时的确难以分出胜负，”正当苏月准备动手时，另一边却传来了无比慵懒的声音，苏月猛地转头看去，树枝上正躺着一邋里邋遢的男人，“我劝苏月你不要出手哦，我可是好久没看到这种厮杀了。”

    “谁？”徐清一声惊呼。竟然能在苏月毫无察觉之下，来到距离她们这么近的地方，如果他突然出手苏月必定遭殃，怎么不让人心惊？

    “我当是谁敢跑过来呢，”苏月凝神以待，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随意，“没想到自诩清淡无为不理红尘事实的你也会来此搅局。”

    “什么清谈无为，我既然来了自然是为了那仙缘而来的，”男人摇了摇头，从树上跳了下来，“我在后天待的时间太久了，不能再等了，这次仙缘，我必须得到。”

    “他是谁？”徐清一时间没认出来。

    苏月则是一揽手把徐清护在身后：“天相楼潜龙榜榜首，袁樊。”

    “是他？”徐清在一瞬间脑中便浮现出天相楼的情报。

    袁樊曾经也是能够和徐峰相媲美的绝顶天才，自幼生活在大吴王朝那等苦寒之地，十五岁便意气风发准备突破为先天，却在众人的期待中惨痛失败。一身修为尽毁，丹田都受到了损伤，自此一蹶不振，数十年之后才又重新修行回到后天圆满，今年足足有四十三岁，称霸了潜龙榜榜首十几年。可如今的他却没了十五岁当年的那般骄纵蛮横，而是低调了很多，浪迹于江湖天涯。

    “他实力很强，曾经我也和他见过一次，仅仅是试探性地一次交手，我便几乎败下阵来，”苏月咬着牙说道，“要论内力，潜龙榜上前几位都修炼有伪源术，精纯和浑厚程度相差并不多，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更多的取决于宝物、战斗技巧和经验以及自身的境界。”

    一旁的男人饶有兴趣地听着。

    “肖宝那家伙虽然宝物多，但他的境界却并不高，堪堪领悟人兵合一罢了，在万般宠爱之下战斗经验也并不充足，”苏月说道，“而其中有两个人，自身的境界异常的高。像我面对万物合一也只是能远远看上一眼，踏上先天才可能领悟，而对自身实力最为重视的清寒却是已经摸到了万物合一的边。至于位居榜首的袁樊……按照他这个年龄，同辈之中资质比他差的多的家伙都有成先天的了，他这么多年不突破先天，长得可不只是年纪，他的境界也已经接近真正的万物合一了。”

    徐清听了也是微微一怔。

    什么是万物合一？拿一棵草，采一朵花，无论是什么物什都能用作武器，就如同自己的身体般控制自如，没有更多多余的动作，一招一式都无比简洁明了，威力也因此更加可怕。

    “如果真打起来……”徐清低声问道。

    “我如果不顾一切，他也未必奈何的了我，”苏月无比自信，声音中却也带有一丝忧虑，“但之前我的消耗太大了，如果再来一次我很可能无法控制自己，走投无路才能出此下策。若是形势不对你就赶紧先走，不必担心我和林轩，林轩有羽翼没人抓得到他，我的速度也鲜有人能够追上，至于那边那个布阵的小子，有点倒霉，不过现在也顾不得他了。”

    她的确有手段，但有这样的逆天的实力爆发，也一定要付出代价！

    身为榜首，袁樊的名声皆是由他的强大所铸就的，能拦得住他一时，却拦不住长久。

    “袁樊，离一年的期限还有六个月，你今天再怎么出手你也得不到仙缘，何必要现在就争个你死我活呢？”苏月也算是好言相劝了，因为她真的没有把握！

    “话说的没错，只不过——”袁樊微微笑了笑，“如果我把你们提前一一斩杀，我得到仙缘的可能岂不是更大？”

    苏月一愣，看着袁樊那双眸子之中爆发出了先前绝对没有的精芒，那就像是一个自暴自弃准备放弃人生准备等死的老人再一次燃起了生活的斗志，简直无法想象他到底又受到了什么刺激才准备再一次出手。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地动山摇！

    那邋遢男人直起身，从腰间缓缓拔出一把战刀，雄浑的灰色内力奔涌而出，一瞬间涌现的气息让苏月的内心都莫名颤了颤。那一刻，原本那个浑身脏乱像是乞丐的男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当年如同最耀眼的天才。

    “我懒得再耗费时间了苏月，我真的浪费了太多太多的岁月，在我的热血冷下去之前，我不打算在这样荒唐地等下去了，”袁樊轻声说道，“现在我就在这里，你们这些潜龙榜上的天骄，想要和我争仙缘？那就和我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