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挑拨

    不过才十月份中旬左右，楠木山仙境之中竟然就已经有了下雪的迹象，天空中隐隐约约落下了几朵雪花，吐一口气那都已经会产生一大团白色气雾，顷刻间就会被刮过的大风所吹散。如此寒冷的天气，即便是后天圆满的高手都会受到影响，毕竟他们都是穿着清明时节的衣服进来的。

    只不过就在这寒冷环境中，却有一个青年赤裸着上身盘膝坐在最高的山崖之中，冰冷的寒风如同刀刃一般剐在他身上，可青年却毫不在乎。只见他微闭双眼，保持着十分稳定的气息，周围的寒气气流都顺着他周身溢出的内力流动，他就如同冬日里的一团炽热的火焰，落在他身上的雪花竟然都直接被体表逸散的气息消融了。

    “出来吧，不要逼我动手，”青年突然睁开了眼说道，控制着内力收敛体内，“鬼鬼祟祟的，可不是符合你大荒王朝七珠亲王的身份啊……邢王殿下。”

    “让你见笑了，言武。”黄成毅从山崖后方的暗处缓缓走了出来，身上还多披了两件大氅。

    “别这么亲切的叫我，搞得好像我们俩关系很好似的，”佟言武缓缓站了起来，转身瞥向身后的黄成毅，“在荒都的时候，我可没听过邢王殿下这么叫过我……或者说，我好像就没见过邢王殿下几次，邢王殿下总是拜访我兄长他们，实在让我好生羡慕。”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若是言武你能有你兄长的实力，本王自然会备上厚礼拜访，”黄成毅笑了笑说道，“只不过……言武，就不和言琛和言舟比了，他们毕竟都是圆天高手了，我们也不和言宏和言冉比，就单单说言雨，她比你小几岁？实力又比你差多少？若她并非女儿身，恐怕你也压不了她一头吧。”

    佟言武并没有说话，只是冷着眼看着那侃侃而谈的黄成毅。

    “已经二十四岁，却仍然没能突破先天之境，佟玮前辈想必也很失望吧……”黄成毅摇了摇头，颇为惋惜地说道，“再看看清寒，还有那苏月，都仅仅只有二十岁，却都已经有足够的底蕴——”

    轰！

    毫无征兆，面无表情的佟言武猛地向前一个迈步，握紧骨节粗大的拳头便挥了过去，黄成毅躲闪不及，被凝聚了火红色内力的拳头猛然轰击于腹，无比强大的力道直接将黄成毅击飞了出去，石崖都被散发的内力削去了一层，黄成毅整个人倒在山壁旁，都嵌入了山体几分。

    “怎么？这就要动手了？”黄成毅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像个疯子似的笑着，“这天下谁不知道你们佟家的《混焰真身》是奇术榜排名第七的青天级别强大源术！在我面前炫耀力量？我还真像见识见识，你这个佟家的废物练出来的rou身能有多强！”

    “是啊……要不让我这个废物也见识见识《龙诵》？”佟言武一只手按着脖子扭动着，发出嘎吱的骨头声，一边走向黄成毅，一边轻声说道，“想死邢王殿下你就直说呗，我最讨厌的就是拐弯抹角了……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刻就了结你那毫无意义的人生。跟太子殿下站在一起，有谁会看你？和太子殿下相比，你算个什么屁？”

    “所以明白了吗？”黄成毅的瞳孔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呵呵笑着，“我们是一路人啊言武！”

    “什么一路人不一路人的，你给我弄清楚了黄成毅，”佟言武面色狰狞，额头上都是暴起的青筋，伸出布满肌rou的手臂掐住黄成毅的脖子，把他抵在了石壁上，“我在我佟家再怎么不被重视都与你无关，再怎么样我也能杀掉你，真以为自己是个七珠亲王我就不敢动你？你也不看看现在在哪？别跑到我面前不知死活地唧唧歪歪阴阳怪气。”

    “杀掉我又如何？你能证明些什么？”半悬在空中的黄成毅反而没有一丝慌张，只是呼吸困难地说道，“想要重新获得你父亲的认可，可不是杀掉我就能做到的。”

    “哼！”

    佟言武冷冷地哼了一声，随手将黄成毅摔在地上，再度转身盘膝坐在悬崖之上。

    “说吧，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佟言武淡淡地说道，“邢王殿下不是这么愚蠢的人，费尽心思找我必定有事相求，只不过抢先激怒我可并不是求我的好法子吧。”

    “有事相求？我可是来帮言武兄的，”黄成毅很是淡定地站了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之前自己的失态，“不知道言武兄进入楠木山之前是否看过天相楼最新的潜龙榜？”

    “当然，”佟言武低沉着声音说道，“苏月那个丫头后来居上，都爬到我头上来了，至于邢王殿下……难道是在为了被那个叫做林轩的家伙挤兑下去而怄气吗？”

    “言武兄也太小瞧本王了，本王有那么小肚鸡肠吗？他能够有这样的排名那都是他自己的实力，本王有什么好怄气的。”黄成毅一副颇为无奈的样子摇摇头说道。

    “那可说不定。”佟言武瞥了黄成毅一眼。

    “或许言武兄一直关注着潜龙榜前列，只不过本王可是注意到了其他有些意思的人，”黄成毅从腰间的口袋里抽出显然早就准备好的卷轴榜单说道，“说起来此人好像还与那林轩有些关系，虽然仅仅排在六十五，他叫佟九。佟言舟曾在半年前雇佣了当地的盗匪刺杀于他，你知道吗？”

    “二哥？”

    “就在不久之前，你meimei言雨也找上了他。两人合力夺走了赤灵果树上的赤灵果王，此后佟九便一直跟在佟言雨左右。”黄成毅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佟九就是我父亲在游历泯州留下的血脉。”

    “听闻那佟九才刚刚十五，便已经是后天极限了，你们佟家的兄弟一个个前途可都是不可限量。”

    佟言武嘴角抽了抽，又开口说道：“仅仅排在第六十五，哪里算得上是前途无量？”

    “听说佟言雨也对这个弟弟疼爱有加，一直在教导佟九枪法，若是佟九回到荒都面见佟玮大人，想必也能得到《混焰真身》修行，到时候……”黄成毅看向佟言武说道，“到时候佟九的实力必定暴涨，要超过你这个哥哥恐怕也是易如反掌。”

    “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我亲手杀死我弟弟？”佟言武说道。

    “我可没这么说，本王只是为言武兄担心罢了，”黄成毅若无其事地说道，“言武兄看看你二哥，就很有先见之明啊。如果佟九真的回到了荒都，言武兄你以后的日子……实在不敢想象。”

    出身在具有传奇性质的佟家是一件好事吗？佟言武一直在心中说服着自己，这绝对是难得的运气，能有一个极为强大的父亲，能天生强大的修行天赋，能得到最好的修行资源，能拥有强大的源术修炼。

    但头顶上有五个比你优秀数倍的兄长jiejie……在这样一个弱rou强食的家族中，身处于天骄众多的大荒都城之中，没有潜力没有实力，就算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再好，无形之中也会有一道深深的隔阂，父亲的态度也会天差地别，你也会因为难以承受家族之名而抬不起头来。

    况且他是儿子！

    在父亲眼中，女儿不需要拥有太强的武力，对女儿的要求也更随意些，而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斗便更加惨烈了。

    “为你起名为武，为父希望你能在武道上达到绝对的巅峰。”

    父亲的期许绝对是沉重的，是令人窒息的。

    但这期许，却也是父亲唯一给予他的施舍……而自己已经几乎失去这仅有的施舍了。

    佟九？一个从未见过的弟弟，自己对他毫无感情，杀了又能怎样？佟家一共九个孩子，佟玮培养孩子又是无比残酷，难道还真有人会觉得他们之间兄弟情深？

    “纵然我有心，言雨也会拦住我，”过了好一会，佟言武才艰难地开口说道，“如果我杀了佟九，言雨回去告诉父亲，我也没好日子过。”

    “佟言雨一面之词，谁能证明是你杀的？谁能证明佟九就是你弟弟？”黄成毅轻描淡色地说道，“这天下姓佟的可多了去了。况且以现在佟九的实力，只要你压制佟言雨一时，解决佟九不过两三招罢了。”

    “邢王殿下告诉我这些，意欲何为啊？”佟言武问道，随即则是嗤笑一声：“恐怕想要兄弟相残的，不止是我吧。”

    “拦住佟言雨和佟九就好，其余的……言武兄你并不需要知道。”黄成毅笑了笑，转身一步步踏着山路离去。

    此刻的黄成毅心情并不好。

    “随着仙境范围缩小，所有高手必定都会相遇，”黄成毅阴沉着脸，内心思忖着，“如果苏月先一步遇见了黄成钧，那林轩恐怕也会在。佟九和林轩的关系看上去极好，必定会寻找林轩，却是又带上了佟言雨！这些麻烦的家伙，全都聚在一起与本王作对！”

    他计划的毕竟是谋逆之罪！想要拉拢到足够的战力并不容易！因为他最终要对抗的是那所谓的大义！

    苏月嫉恶如仇，却绝对拥护受百姓爱戴的黄成钧，就苏月一个人就带走了不少高手会和他作对。肖宝是大晋人，自然乐的看他们内斗；清寒自私自利，对他来说太子是谁根本不重要，他只关心他自己；佟言武太过在乎他父亲对他的态度，才懒得管太子是谁这种影响不了大荒根基的事情。

    只是这还不够！

    “没有办法，只能那么做了……”

    黄成毅的内心有些不甘，可他的步伐却越加坚定。

    ……

    “实力如此强大，我却从未见过。有意思……”

    秦然手持长剑，饶有兴趣地看着与他争锋相对同样手握长剑的黑衣少年，“诶小兄弟，你叫什么？剑术如此高明，不如交给朋友怎么样？”

    “你先击败我再说！”

    黑衣少年异常冷漠，浑身内力爆发闪电般冲了过来瞬间施展出精妙的剑法直刺秦然的面门，一次次被秦然的剑震开又一次次重新挥剑，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奇怪……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虚峻观的人，施展的是虚峻观弟子中广为流传的清虚剑法，我未曾学过曾经却也领教过一二，”秦然一边轻松抵挡着黑衣少年的剑招一边疑惑地想着，“可这一次剑法怎么突然又变了？似乎又变成了大吴王朝枭家流传的诡异剑法，而且这两门剑法他几乎都练的如火纯青……嗯？又变了？”

    秦然脸色一变，面对突然越加凌厉的剑招，反应极快迅速放弃了防御，久守必失，以攻代守才能抢回自己的节奏。黑衣少年刺剑他根本不抵挡，他也刺剑，完全是以伤换伤的打法，简直就像是要同归于尽，但明显秦然的剑要更快。

    “每一门剑法都极其熟悉，绝对是个练剑的疯子，至少练上数万遍才有如此成就！”秦然面对黑衣少年的杀意反倒露出喜色，他是极其痴剑之人，遇见同类当然欣喜万分，“只不过他似乎还修炼某种rou身源术？我的剑几次击中了他他都未曾受伤，仅仅是刺破了皮肤。”

    “修炼了这么多剑法还兼修rou身源术？”秦然内心更加惊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认识认识这位身份不明的黑衣少年，“能来这楠木山也不亏，虽然没遇到什么漂亮的小姑娘，能得此挚友也算无憾了。”

    从来没听说过，没在潜龙榜上见过，估计是江湖一介白衣，什么剑法都会估计还是吃个百家饭的。不过一介白衣又怎样，自己以前不也是平民百姓吗？他秦然交朋友可从来不管出身的。

    看的顺眼路边下象棋的乞丐也是他朋友，看的不顺眼就是邢王殿下他都懒得搭理。

    “我秦然此生只有两大爱好：一是佳人，二是剑道，”秦然哈哈大笑着说道，“小兄弟，一看你就同我一样是痴迷剑道之人啊！”

    随着秦然体内的内力奔涌而出，他已然倾尽全力，在秦然越加高明越加强悍的剑招之下，黑衣少年明显力不从心很快便败下阵来。

    “秦然大人剑法出众，潜龙榜第二的确并非浪得虚名，在下领教了，”黑衣少年淡淡地说道，将自己的剑收回鞘中，“在下并非真的想杀秦然大人，死在大人剑法之下也在下之幸了。”

    “我可没说要杀你啊小兄弟，而且以你的rou身我也杀不掉你啊，”秦然笑吟吟地说道，“我观你之剑法，你掌握多种剑术，不过似乎都只学到了表层，并未理解剑术的精髓本质，只是一招一式都像是从书上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却只是虚有其表。这位小兄弟虽然有心练剑，却练岔了路啊……”

    照葫芦画瓢学会动作很简单，难得还是理解动作的本质。

    ”多谢秦然大人指教，”黑衣少年似乎笑了笑躬身行礼道，“秦然大人若是不打算取败者性命，那在下便告辞了。”

    “这么着急走干什么，不如留下名号交个朋友怎么样？”秦然连忙说道，“人生难得一知己，相见便是缘分啊！”

    “在下不过一介江湖白衣，哪里敢和秦然大人结友？”黑衣少年笑了，转身迈开步伐。

    “我当年也不过是平民百姓罢了，如今不也是太子殿下的挚友？”秦然则是笑眯眯地说道，颇为自信，“况且以你的剑法，绝对会受到诸多宗派势力青睐的，那潜龙榜上自然也有你一席。”

    原本已经转身向后离去的黑衣少年停了下来。

    “大人既是练剑之人，自当明白何为一颗坚定不移的剑心，”黑衣少年没有转过身来，只是用着秦然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若被滚滚红尘纠缠，若被世俗权力环身，大人的剑还能斩断一切吗？”

    秦然一愣。

    “在下自幼习剑，拜天地为师，集天下剑术之长，方有今日之成就，”黑衣少年继续说道，“加入那些势力那些宗派又如何？只不过是再得到些先人的剑术，却陷身于无意义的争斗之中，扰乱了在下的剑。”

    “你这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秦然有些哭笑不得，摇摇头说道，“我只是想和你结友啊兄弟。即便我也有想替太子殿下招揽之意，你也没必要这般一副断绝尘世的样子吧。即便红尘纷扰，初心不变，剑自当纯粹，自当斩断一切。”

    “秦然大人和太子殿下是知己朋友？”

    “是。”

    “皇子夺嫡，自然是结党拉派……”黑衣少年顿了顿，又说道，“和太子殿下成为朋友，大人又听从太子殿下的指示做过多少违背本心之事？太子殿下又是否真的像对待朋友那样对大人您毫无保留？”

    “成钧他一心为民，为了江山社稷，”秦然脸一沉，但仍然挺直着腰板说道，“就算非我本意，也只是我自己看不懂罢了。而且成钧他身为大荒太子，怎么可能对我吐露一切秘密？”

    “到底还是那些君君臣臣，”黑衣少年听了却是一笑，“哪里是什么知己？哪里又是什么缘分？秦然大人，你也不过是太子殿下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秦然的眼神飘忽了一瞬，脸上的神情十分难看：“滚吧，我不想杀你。”

    “哈哈哈哈哈……秦然，你杀得了我吗？”

    黑衣少年的身形迅速消失，只留下一阵笑声琅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