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道儒之争
“大哥，你知道的，我不是读书的料，我想像我爹一样，不想当什么文弱书生，那一点也不威风。” 厉行说出这些话，带着难得的认真，认真，却也十分无奈。明明刚才还志在四方，现在却整个人都蔫了。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沉默了好久，“先回家吧，以后我教你。” “以后？以后是什么时候？你前天晚上就这么说的，不过是劝我回去罢了，你和他们都一样，你回吧，顺带告诉我娘我晚点回去，叫她别担心。”厉行性子跟厉勇果然一个样，犟。 “那行，你练吧，我在着看着你练。”说完，落尘又倚着墙懒散地看着厉行。 这倒给厉行整不会了，呆占了一会儿，“算了算了，明天我再来，就这么定了，回家回家。” 厉行走过去搂过落尘肩膀，俩兄弟才“不情不愿”回了家。 晚上，月光印照下，落尘于打坐中缓缓入睡，醒来时依旧保持姿态，未曾凌乱，不曾动弹。 温馨地屋内，油灯火光蒙蒙亮，一对夫妻正卧榻洽谈。 “怎么样，景家那小子去不去，他要去我们也不能差啊。” “我都问了，所有人都去，不读书难不成整天当个野娃娃，咱儿子也得去，这季也不能落下，听说来了一个十分博学的老先生，这多好的机会。”大娘态度坚决。 “你去劝劝，让落尘也去吧，整好凑一块，让厉行好好跟着学。” 厉勇没好气地附和，早已困得不行，没心力纠结其他，随后便熄灯而眠了，等第二日醒来，迎着爽朗柔风，正在去往镖局的路上，才堪堪记起此事。 连忙策马奔回府邸，将不情愿的俩娃喊醒，落尘正巧阅书，被吓了一跳，听闻要去学堂上学，倒也没拒绝，反而对此有些激动和好奇。 可到厉行那边就惨了，死活不上，双手扒着门框，愣是挨了一顿揍后，才不情不愿得红着眼上学。三人上马，踏泥行驶，落尘不解问道。 “厉叔，学堂先生来自东方？” 厉勇正专心驭马，有些敷衍地抽空回应：“嗯，听说是游历来的先生，很是渊博，前任先生都叹愧不如。” 落尘闻言，咽了咽口水，心情有些复杂，谨慎细声问道：“那位先生，教的是儒家思想吗？” 一直身处北落的少年，自然习读道家圣贤书，并对此有自己的独特看法，对于儒家思想倒也不是歧视，而是有些本能的排斥。 厉勇没有注意到落尘微小情绪的变化，简单坐实了此事，厉行则是排斥一切读书的思想。 落尘此刻宁愿多练会儿剑，积攒实力为北落报仇，也不愿去学儒家思想，毕竟学了未必能听进去，对身心不益，反倒浪费时间。 城镇中心建有一座学堂，其架势颇为雅致，脚下绿茵花草荡漾，庭院中赫然矗立着一道身影，披着皎洁月光般地大衣，内穿燕蓝色绒华衣裳，显然是家境不凡的教书先生。 满头遍布雪愁丝，白花花地胡子垂到半腰间，双眼笑成一线，脸上充盈着真诚和蔼的微笑，让人不自觉得放松下来。 落尘见状，心底那丝敌意悄然消逝，教书老者瞧去，一瞬间怔住，随后很快便转化过来，让人瞧不出破绽，也对落尘多了些关注。 厉勇正打算上前聊聊家常，试着能不能砍砍价，毕竟镖局开销不菲，私房钱又不多，自然能省则省。 教书老者对此则摇摇头，没有收取一分钱财，免费教书之举，顿时让厉勇对他多了几分好印象，随后安心交付孩儿，便策马奔走。 “先生好！”众学子对他毕恭毕敬，落尘与厉行也加入其中。 教书老者满意得点头，轻声说道：“好好好，请坐请坐。” 先生的言语中吐字清晰，中气十足，显然不是寻常花甲老人。他四处打量，目光又停留在落尘身上，随后侃侃而谈。 “老朽我性辛，各位叫我辛老即可。” “想必诸位知我来自东方，从小习读儒家思想，也修行过。” 闻言，众学子脸色各异，眸中皆是憧憬修行之情，也好奇信士如何修行，与道士有何区别，唯独落尘在意于道儒之争。 “先生先生，那信士和道士有何区别。”一位脸生的学子，迫不及待的询问。 辛老闻言，自然察觉到他的好奇情绪，没有藏拙不言，缓缓开口。 “信士不同于道士，道士观天地伟力修行，而信士虽脱身于道，却是孑然不同的风景。” 随后观察一眼周遭，留下足够时间让他们思量，接着悠哉道。 “信士注重信仰之力，集众生信仰壮大自身气运，后cao控气运对敌，其中以儒家爱民的民气，兵家杀伐的军气。” “……以及象征皇权纵横的龙气为主。” 厉行听闻，不再昏昏欲睡，兴奋问道：“军气！指的是白家铁骑的那个军气吗？” 辛老微微点头，眸中有些复杂。 众学子听闻白家铁骑，纷纷亢奋起来，毕竟铁骑之强大，横扫了九国，一统东域乱世，屠人无数，威风凛凛，是王朝的神兵利剑，也是无敌的象征，其统领更是颇具争议的白安君。 就在众人沉溺于崇拜时，落尘不合时宜的插话：“那道家和儒家，哪个更好呢？” 学子们听闻，都觉得此等问题过于无聊，甚至疑惑不解，心中认为落尘破坏了愉快气氛，连厉行也有些抱怨。 辛老更为诧异，却并非觉得无聊，而是对于这个后生，不禁的倍觉欣赏，如今竟还有小辈问出这等问题，已然瞧出不凡之处，便徐徐坐下，不骄不躁问道。 “那你认为呢？” 落尘日日读道家圣贤书，自然自信无比，更加昂头挺胸：“道家更为博大精深。” 辛老闻言，心中毫无波动，似早就料到般：“那何为道。” 落尘沉思片刻：“上善若水，无欲无求。” 辛老用手轻轻摩挲长胡，闲庭接问：“那此意何解呢？” 落尘有些意外，本以为他会立刻反驳，毕竟当初的儒家大儒就是如此辩论，不愿细听，只是持己见而固执，导致论道最后形成一场斗殴，使双方两败俱伤。 “我对道的理解，并非正确，仅仅只是我一人的小小心得。” “上善若水，即是应当如水般不争，无欲无求，则是无大欲望，自然无不择手段的追求。” 辛老呵呵一笑，笑中没有轻蔑，满含欣赏之色：“无欲望，不作为，岂非烂人也？” 落尘当即反驳：“无欲无求，虽与烂人相近，却有根本之不同。” “无欲无求所意，是指我虽无攀登高位所愿，却依旧阅书，意在提升自我，不在日后飞黄腾达，更不在大志向大欲望。” 辛老瞥眼淡淡一瞧，语调淡薄：“那若真无欲，为何还阅书呢？” 落尘听闻，更是信心昂然，语速不由加快：“阅书仅仅是为了每日提升自我，若日后有大作为，不可骄傲；若无作为，也不气馁，毕竟我因阅书提升了自身，得到任何结果，我都已然不同以往，此乃决然不亏，此乃自然而然。” 落尘定睛望去，前方的辛老慈眉善目，须髯飘飘，哈哈大笑道：“孺子可教也，可汝当真做到了无欲无求吗？” 落尘下意识的试图反驳，可话到嘴边，却直接愣住，缓缓低下头颅，艰难地摇头。 辛老没有接着追问，察觉到少年心性非凡，抬手示意他坐下，随后语带鼻音。 “你的眼光颇为独特，此乃好事，只是你我都未达道与儒之极境，谈言这些，还为时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