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楚王的贵宾
“咦，周将军竟有如此诗才？”嵇康十分惊奇的看着周坦。 “啊？不敢不敢，闲暇时爱读一些杂说野志，都是一些不入流的东西。这不，刚才也是东拼西凑一些情绪上的词汇，既不工整，也无押韵，岂能称之为诗。让先生见笑了。”周坦连忙解释道。 “所谓押韵、工整，那都是前人自以为是的约束，诗歌文赋，要的就是畅所欲言，非要条条框框限制，那表达的就不是作者的本性之意。周将军率性而为，本性作诗，是为人间真挚，嵇康岂能见笑？”嵇康欢快的说道。 “这，着实献丑了。” “不然不然。尤其这句‘微凉不是风’，风不是风，那便是无穷无尽，引人联想众多。正所谓诗者不说风，听者便是万物。” 周坦倒是很赞佩嵇康的解读，既是玄学，亦是禅境。 闲聊休息过后，二人继续上路。 有了刚才浅谈的铺垫，嵇康和周坦在路上便聊的更多了。 这个时期的嵇康，尚未作出《难自然好学论》和《与山巨源绝交书》，其所推崇的“越名教而任自然”理论，只有雏形而无体系。但言谈举止之间，他已经有了十分明显的人性自然的理念。 “越名教而任自然”正是抨击了那些盲目维持统治者利益的知识阶层，这些知识阶层的人们，大肆鼓吹迷信“六经”、读死书而趋逐名利，将真正的人性进行压抑和改造。说起来，这与后世那些大局爱好者们颇有近似之处。 正因为如此，周坦十分钦佩嵇康。 二人乘马，使得行程变慢了不少。天色向晚时，他们二人未能到达寿春城下，只能在城外润地的驿站投宿。 次日一早，吃过早食，周坦与嵇康一同进城。没想到刚进城门没多久，迎面便遇上了一队楚王府的仪卫，领头的还是王府长史黄幼平。 黄幼平隔着老远见了嵇康，跳下马来，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迎了上来。 “中散，阁下可算到了，可让下官担心了好多日啊。”黄幼平年逾四十，体态矮胖，就刚才小跑上来的那工夫，已经累得喘息不已。 嵇康在迎娶长亭公主后，获拜中散大夫，到今天入洛阳任职了不到一年。只是他心不在此，也不喜官场事务，经常请假外出游玩。 中散本是掌议时政的文官职，只不过如今朝中正值太尉司马懿韬光养晦之时，大将军曹爽一人独大之际，也不敢有什么尖锐时政可议。再加上嵇康的才名，朝中对这种跟宗室沾亲带故的官员，挂名而不到任的情况，大多都也就心照不宣。 “足下可是来自楚王府。”嵇康有些尴尬，他并不喜欢别人称自己的官衔，也因此与周坦的一路上，就没介绍过自己的官身。 “正是正是，下官乃楚王府长史黄是，字幼平。”黄长史作揖介绍道。 “黄长史如何知道在下进城了？”嵇康好奇的问道。 “应该是昨夜投宿的驿站，驿吏听了中散的名字，于是今日一早便向王府通报了。”一旁的周坦说道。 “正是。这位是著《山水论》的周功曹吧？闻名不如见面，幸会了。”黄长史也略略向周坦行了礼。 周坦级别比黄长史低的不止一级，他立刻躬身回礼。 “中散怎么会与周功曹一道了？”黄长史好奇问道。 “在下自洛阳出，游至汝南，经汝河一路到安丰，上岸后欲且游且行，不料途中迷路，在野地里行了三日。昨日不慎遇险，得亏周将军路过相救，遂与周将军结伴同行一起到了寿春。”嵇康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经历。 “万幸万幸。月前中散来信约定到寿春的日子，如今离约定之日都过了好几日了，可把楚王殿下急坏了。下官连日派人去各枢要官道打听，今晨得了润驿来报，这才松了一口气。”黄长史感慨万千的说道。 周坦大致听明白了，原来嵇康是来赴楚王的约，中途贪玩迷了路，得亏遇到了自己。 “中散，长史，下吏尚有公务在身，不便多扰，先行告辞了。”周坦向二人请道。 他昨晚没能进城，已经耽误了半日的时间。嵇康身为五品中散，且无心钻营官场，尽管昨日聊得开心，但自己毕竟还是流外小吏，攀附嵇康实属无效社交，不如先忙好本职工作。 “周将军，嵇某会在寿春小住几日，若得了闲，还望有机会能再与周将军对谈诗赋。”嵇康向周坦拱了拱手。 “一定有机会，月前楚王拜读过周功曹的《山水论》，此次中秋家宴，也是邀请了周功曹同往的。”黄长史连忙说道。 “月前，确实听我序之兄长说过此事。可惜眼下正值舒县告急，尚不知中秋当日能否抽身。”周坦抱歉的说道。 “也是，都督发重兵进驻舒县，里外里都得cao持起来。无论如何，楚王殿下还是十分期待与周功曹、徐功曹相见。若得空，还望务必光临。”黄长史客套的说道。 在他看来，周、徐二人能否到场参加王府中秋宴并不重要，首要之事还是得照顾好嵇康。即便自己说的一些客套话，本意上也是给嵇康面子。 周坦客气的回应了一番，又郑重向嵇康告辞，随后上马离去。 回到度支衙，徐罕来迎，他这几日忙得不行，衙门里好多学士和听任，都被发到了前线和下方屯营去了。 周坦没回来之前，衙门早几天前已经先一步收到都尉书信交代，为抢修窑地营垒预置土木工料。因此，徐罕只能两头忙，一面应付校尉府派下来的军粮辎重调度，一面处理都尉所要的营垒土木工料。 “周坦贤弟，你可算回来了，你可不知道为兄这几日，险些一个人掰成三人使。”徐罕叫苦不迭的说道。 他本以为此次出征，魏吴两军在前线多少会交手几回合。周坦此一去前线想必会有风险，哪里知道双方别说交手了，连交眼的机会都没有。周坦只是在军营里枯等了几日。早知如此简单，当初还不如让自己去前线，留周坦来处理这一堆公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