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一梦白衣少年时（2）

    云暮雪很清楚地知道，她如今正在旁观的，乃是离汐的记忆。这记忆里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历历在目，可见这等不堪的往事，在离汐的心底留下了怎样的印记。

    树上的离家子弟们，此时正纷纷用手中的青枣砸向幼小的离汐，离汐护住头脸，手中却紧紧地握住那一柄承载着离家家传医术的人偶。

    他握得那样紧，似乎是握着唯一的希望。

    ——即便云暮雪作为一名旁观者，她仍能感觉到离汐心底生出的那等孤愤与不平。

    世间造物既然造出了这样的一个灵慧通透的离汐，为何又要他躯体受损，要他忍受这样的轻贱与欺辱。

    一时不察，云暮雪不觉自己胸中也便隐隐觉出些不平来。

    少时离家老祖出来，怒叱一番枣树上的顽童，众顽童见势不妙，纷纷做鸟兽散。一时院中便只留了老祖与离汐两人。

    离家老祖依稀说了几句，大约是安慰离汐，又似乎是劝勉于他。至于离家老祖说了什么，云暮雪全然听不清楚，似乎那些并不重要。

    她再凝神去看小离汐的神情，只见他抬起头，朝离家老祖微笑着，全然一派云淡风轻，没有半点抱怨，也没有分毫的不快。这与云暮雪所熟知的那个离汐，神态表情别无二致。即便在那时，离汐已经懂得了压抑，他心中的不平静，从来不曾在外人面前泄露过半点痕迹。

    然而云暮雪却是懂的。

    因为她正在观照的，正是离汐的内心。

    离家老祖，慢慢地从后推着离汐从云暮雪面前经过，似乎要离开这处院落。

    云暮雪静静地旁观——突然，她竟尔见到离汐转过脸来，冲着她，笑了一下。

    那分笑容，却略略有几分戏谑与邪气。

    年幼的离汐，嘴角斜斜地上勾，眼神凌厉，望着云暮雪，全是一派成年人的神情。

    那笑容稍纵即逝，小离汐也随即缓缓地转过头去。

    而云暮雪却心中巨震——她眼下是在离汐的意识里，她眼前正在观照的，是离汐的回忆，离汐的内心——可是为何离汐的内心世界里，竟然会又有一个“离汐”正在盯着自己。至少在离汐的回忆里，她这个人，应该是不存在的啊！

    云暮雪不由得一阵头疼，眼前一阵模糊，她忍不住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转瞬间，似乎时光已经倒转，回到了片刻之前，却还是那个年幼的小离汐，依旧坐在小小的轮椅上，树上的离家顽童们，依旧在用手上青枣往下扔着。

    小离汐转过头，再度朝云暮雪这个方向微微一笑，突然他抛下手中的偶人，却迅速地摇动轮椅，轮椅沿着一道斜坡滚下，速度越来越快，不偏不倚地正朝那枣树撞过去——

    “砰”的一声大响。

    紧接着是顽童们惊叫着从枣树上摔下来的声音。

    云暮雪忍不住大声地道：“你——”

    小离汐似乎听见了云暮雪的叫声，转过头，好笑地望着云暮雪。

    在这个离汐意识里的虚幻世界里，云暮雪突然意识到，她不应该能够发出声音，而离汐也不应察觉她的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