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年入几千的代价
林母拿手背擦了擦泪，红着眼睛，强忍着不舍，坐上了车，林牧上前几步，站在窗户跟前看着她。 母子两人都知道，或许是一分钟后，或许是三五秒后，车就会开启，再想见面，就是三四个月后…… “妈！呜呜，妈！” “抹抹……” 就在这时，桥那边的村间小路上，两个带着哭音的小孩声音，伴随着奔跑的脚步声，在瞧见村口的客车后，两个小孩手拉着手，速度又加快了几分，哭声也更加凄切。 晨光方起，泥路不平，林婷婷脚下一空，一下趴倒在地上，往日里最是娇弱的她，此时却是一下爬了起来，扶起林欢，哭着喊着，要往车上赶。 林牧一把抱住两小的腰，任凭他们两个怎么拍打自己的手，也只是红着眼睛不松开。 刚刚发动客车的司机，往外面看了一下，沉默了会，停下了踩油门的动作，回头对着车厢道：“我抽颗烟再走……” “小欢！婷婷！”林母再也忍受不住，三两步跑下了车，一把抱住两个小小的人儿，压抑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如山洪爆发般地号淘大哭起来。 林欢“嗷嗷”哭着，一个劲地往她脖子里钻，平日里最是调皮捣蛋的他，此时哭得稀里哗啦，懵懂记忆中的别离场景，让他幼小的内心充满恐惧。 …… 或许是母子连心， 或许是头天晚上，林母让两小与林牧睡的举动，使他们产生了怀疑， 又或许是林牧的离开，让习惯了嗅着他气味睡觉的两小，潜意识中感到了不安，在林牧母子走到村口后，林婷婷突然就醒了过来。 感受到身边林牧的消失，林婷婷犹豫了一下，喊了两声，就想跑到东间找母亲。 喊“哥”，没回应。 喊“妈”，没声音。 害怕地打开灯，却发现屋子里已经只剩自己两人！ 两小顿时明白了过来：林母离开了！ 坐在地上哭了一会，林婷婷就吵着嚷着要妈，林欢想起平日里“村口路上坐车”的事情，两小就哭着往村口跑，果然发现将要开走的客车。 林牧站在一旁，原以为经历过一世的别离，看事能看开点，没想到家人离散的痛苦，比前世还凶猛十倍地席卷他全身每一处神经，让他此时恨极了自己，恨极了林父。 车上有几个女人，瞧见这样的场景，想及家中一会醒来就要失望的儿女，俱都抽泣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司机已经抽三根烟了，最终还是轻轻敲了敲车门。 林母回头看了一眼，哭得更加厉害，狠心站起身来，两小却都满脸是泪地抱着她的脖子，此时被林母带动着腾起了半空，两条腿哪怕难受地扑腾着，也不松手。 旁边的林父，沉默地走了过来，抱住儿女的身子，与林母一同狠着心掰开两小的搂抱。 被抱住了腰，身子不自主地下倾，小弟小妹搂不住林母脖子，就抓她衣服，抱她腰，抱她腿…… 好说歹说，就是哭喊着要妈，就是不撒手…… …… 林牧不记得，林母是怎么摆脱小弟小妹的纠缠，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牵着两小的手，一边哭一边回的家。 自己喊江小柔、胖墩牵着大黑狗来后，两小仿佛找到了什么精神寄托，抱住大黑狗就是一阵痛哭，任凭林牧怎么哄都哄不回来，连带着江小柔、胖墩也跟着哭了起来。 院子里，林婷婷已经哭得不行，哭声都喊不出来，只是一抽一泣地。 林牧喂她喝米酒，她也喝，喝完就抱住林牧的胳膊继续哭。 “先别哭了，去捡捡鸡蛋鸭蛋，捡够了，下星期就请司机给咱妈带去，她在那边肯定吃不着……”林牧急中生智。 林婷婷停下哭泣，泪眼朦胧地仰着头：“真的吗哥？咱妈吃的到吗……” 旁边的林欢听了，也是哭着看了过来。 帮她擦了擦下巴上的泪，林牧肯定地道：“吃的到！多捡点！咱妈好吃鸭蛋，你可别让家里‘扁嘴’在外面下蛋了……” 两个小孩一边哭，一边满院找鸡蛋、鸭蛋的样子就不能看，瞧着他们俩按母亲教的，把肚子里有蛋的鸭子关柴房里，林牧就心酸得厉害。 旁边的肉蛋没有说话，直接窜进了小野鸡身体里，扑腾着翅膀就往两小身边飞，一会蹦蹦跳跳，一会围着两小飞，滑稽的动作偶尔逗乐两个小孩，刚笑出来，想起母亲离开，就又哭了起来。 这，就是家里为了一年挣几千块钱，所付出的代价…… 左裤兜里，是林母悄悄塞给自己的300块钱，右裤兜里，是王妈给林牧塞的200块钱，连林父都不知道。 林牧没有想这些，只是回到厨房，搬出昨晚留的发面，一边擦泪，一边擀面饼。 给小弟小妹洗过脸后，便把林婷婷叫到跟前帮忙烧火、喊林欢去摘蔬菜、洗菜，总之就是不让他们闲下来。 油黄澄亮的颜色，一点点取代原本的面白色，在透出油、面香气的同时，也渐渐拂平几人难受的思亲心情。 林牧用心无比，每一张烙饼都被倾注上所有的感情，自己是家中长子，不能让小弟小妹沉溺悲伤。 这顿饭，吃得很沉闷，哪怕是邻居家跑过来的小姑娘王雪萍，都学着两小的样子，双手抓着林牧吹凉的饼，低头默默地吃着。 当天出去放鸭子时，林牧坐在沟边想着事情，林婷婷、林欢却是沟两岸草窝乱跑，在林牧以为他们已经恢复心情时，林欢却是抓着一个鸭蛋，珍重无比地递给了林牧： “哥，我刚捡的，寄给妈吃！” …… 走了一路，也哭了一路的林母，与王妈回到东北后，几乎是发泄般地驱赶自己干活，尽力让自己忙碌下来，不去想家。 只是，到了晚上熄了灯，黑暗中总是能传出两人哭泣的声音。 “这都两天了，也不知道王春红有没有给雪萍俩做饭……好在有小牧，我给他200块钱，让他注意点雪萍、小黑，没事领着她俩吃点饭，应该比往年好不少……” 浑浑噩噩的简陋日子，在一周后，突然有了变化。 “婶子，这是俺兄弟小牧，让我给你带的东西……”